普通人听说谭玉秀和裴流风举止亲密,并不会被气得摔碎杯子,顶多讨论几句:
“乡下人就是粗俗无礼,女训女戒她从来没读过吧?”
“想那恭王殿下仪表堂堂,是出了名的美男,为人做事也不是湖涂的,怎么就看上一个二十几岁的民间女子呢?”
“听闻那女子生了两个孩子,可怜恭王殿下守身如玉,竟被乡下野猪给拱了……”
“都说恭王殿下带回京城的乡下女子医术极厉害,把福公公的脑壳都拿锯子给锯开了,这是真的假的?”
不提旁人,即便是回到家的张士信,也能听到别人用轻蔑的、傲慢的语气谈及他的表妹谭玉秀。
他后悔让谭玉秀住进恭王府了。
在京城人看来,谭玉秀和裴流风是孤男寡女共住屋檐下,属于无媒苟合。
裴流风作为男子,无需在意这些东西。
可谭玉秀一个女子,闲言碎语到处传播,影响很不好。
于是,未及万昌伯府开宴,张士信特地带着自己的妻子来恭王府,请谭玉秀回张府。
大厅内,张士信怀着歉意道:“表妹,是我疏忽。进京时,我便应该坚持请你回张府做客,从根子上断绝流言的产生。”
谭玉秀知道他的想法,说:“此事我也有疏忽,我没考虑到我是你的表妹,怕是连累了你爹的名声。”
张士信摇头:“这是小事,重要的是表妹的名声,表妹你毕竟……”隐晦地看了一眼裴流风,“表妹你还得出嫁,名声不能太差。”
裴流风冷着一张俊脸,心情很差:“玉秀不是大人物,她静悄悄回京,急匆匆地跟我进宫面见陛下,此事没有几个人会关注。忽然间,玉秀的流言传得到处都是,其中必有蹊跷。”
“有蹊跷就去查,查出结果记得告诉我一声。”谭玉秀澹澹地说,“讲到底,此事我们都没有犯错,犯错的是那些传播流言、议论我的长舌人。”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裴流风说道。
他问谭玉秀:“你是留在王府,还是回张家?”
张士信和他的妻子都看向谭玉秀。
没来由的,张士信觉得谭玉秀不一定会回张家,她的为人处世跟很多女人不一样,思维当然不能用普通女人来揣度。
他猜到了谭玉秀的回答:“虽然我和张家有血缘关系,但,我是我,张家是张家。我的私事我不想连累张家,张家也没必要蹚浑水,白白损了声名。”
“这!”张士信不赞同她,连忙解释,“表妹,我不是责怪你……”
“我懂,不必多言。”谭玉秀摆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做的事情我能承担起责任,别人做的事情我也会让别人承担起责任。”
听出她要计较,张士信不由得看了看裴流风,说:“表妹,京城和乡下,是很不一样的。”
谭玉秀微笑:“哪里不一样?乡下和京城是一样的,定水县的县令处事公正,京城的皇帝也是个好皇帝。”
把她当成神一样崇拜的老皇帝,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
张士信并不知道谭玉秀是老皇帝背后的女人,想到她进京是为了见老皇帝一面,以及老皇帝最近修改的新律法,他以为她得到了老皇帝的肯定,谨慎地说:
“表妹,伴君如伴虎,你得小心。”
“我明白,表哥尽管放心。”谭玉秀说道。
张士信和老婆告辞。
夫妻俩上了马车,张士信的妻子李兰儿黑着脸抱怨:
“你这表妹太张狂了。
“她名声不好,以后我们认回她和她娘,她的坏名声连累我们,害得我们的孩子婚嫁不易,这怎么办是好?”
本来张士信骤然间前往安定府,过了一两个月才回到京城,李兰儿积攒了一肚子气。
如今见了谭玉秀,李兰儿对她只有恶感没有好感:“旁人说她粗俗无礼,我还道旁人是乱说的,没想到旁人说的是真的。”
“兰儿,”张士信无奈地道,“你误会表妹了。表妹的厉害你不了解,表妹的想法你很难理解。”
“我怎么不能理解?”李兰儿更不高兴,“她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她上次进京不止给福公公治了病,还给陛下治了病。”张士信耐心说道,“在我和表妹回京之前,我们遇到一件事,巧得很……”
他把谭玉秀帮助十三岁少女把歹毒的爹送进监牢一事说了,总结道:
“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很巧吗?
“表妹才帮助那个女孩,朝廷上就有人重提女子十六岁才能成亲一事。
“表妹才进宫见陛下,陛下就改变决定,把女子的成亲年龄提到二十岁。”
“是很巧,但这跟你表妹有什么关系?你表妹难道能影响陛下?”李兰儿道,“她只是会医术罢了,陛下又不是没杀过不会治病的庸医。”
李兰儿的想法,也是京城内许多人对待谭玉秀的态度。
等到万昌伯府给孩子举办百日宴,谭玉秀和裴流风堂堂正正地携手来到万昌伯府,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恭王殿下送金镶玉长命锁一副!”
伯府仆从大声念道。
负责接待客人的伯府二老爷面带笑容欢迎裴流风:“恭王殿下,请进!”
裴流风颔首。
他和谭玉秀正要入内,伯府二老爷看着谭玉秀,忽然问:“殿下,这位是……?”
“谭玉秀。”谭玉秀言简意赅地道。
“谭娘子你好。”伯府二老爷对她笑了一下,眼底没有笑意,“不知谭娘子来伯府做客,准备了什么礼物?”
礼物?
裴流风瞬间嗅到二老爷的敌意。
按理说,谭玉秀跟他进来,是没必要准备礼物的。
二老爷不至于不知道谭玉秀是他的女人,可他还是问谭玉秀要礼物,他故意让谭玉秀在大家面前难堪。
只是,谭玉秀不会难堪。
难堪的只会是别人,比如伯府二老爷。
“我的医术就是最好的礼物。”谭玉秀含笑道,“你是不是在发愁你难以行房?我给你扎几针你就能龙精虎勐。”
二老爷面色一变,先感到愕然,然后露出惊喜之色,接着他的神情变得难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