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送上飘着薄荷清香的漱口水，谭玉秀漱了口，将漱口水吐出，又拿了餐巾把嘴擦干净，再用温水清洗了双手，一顿早餐才算吃完。
恭王府内奴仆成群，规矩多，比她家讲究多了。
若是谭玉秀愿意，她甚至不需要端起碗快亲自吃饭，张开嘴，自有仆从把吃的喝的送到她嘴边。
不怪乎一些现代人喜欢幻想回到古代，不怪乎某些穿越小说的主角回到古代后如同回到家一样飞速适应，古代不把人当人，做人上人确实舒服享受。
只是，谭玉秀不愿意伺候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伺候。
她不喜欢古代。
“谭二娘子，请问您现在有空出诊了吗？”
等候许久的太监站了出来，从衣袖中掏出银票献给谭玉秀，跪下道：
“义父半边身子不能动，急需谭二娘子救治，恳求谭二娘子跟着小的去给义父问诊。”
“昨天我能给他治病，是他不愿意治。”谭玉秀瞥了一眼银票，嫌这钱不干净，是别人贿赂太监的。
“对不起！”太监谦卑地磕头，“义父后悔莫及，请谭二娘子见谅。”
谭玉秀可不会被道德绑架。
饮着温热的姜茶，她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盼望你的义父被我打开脑壳？”
太监惊声说他不敢。
谭玉秀笑笑，把姜茶喝完了，正要说话，耳朵微动。
裴流风没留意远处的动静，念着大太监虽然贪财，在人情世故上做得还行，他活着好过他死后被别人顶替了位置，道：“玉秀，不如给他一个机会，他知恩图报……”
话未说完，他也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快！跑快点！”
裴流风的护卫方多田焦急地喊着，一边走一边看着担架上的弟弟方才，两个平时和他走得近的护卫抬着担架。
担架上，方才脸色惨白，身上滚着融化的雪水、红色的血、黑色褐色的污迹。
他小声地呜咽着，一只眼睛被冰锥刺破了，冰锥还残留在眼眶里，融化的冰水和血混在一起，这画面令人看得头皮发麻。
本来方才在鹿山书院读书备考，后来裴流风当上了恭王，需要帮手。方多田举荐这个举人弟弟给裴流风，方才从鹿山书院来到京城，做了裴流风的幕僚，一边准备着参加科举。
今早方才一早醒来，在王府内散步，一不小心摔倒，被冰锥扎进眼眶。
担架抬到了裴流风和谭玉秀吃饭的房间，方多田心系弟弟，顾不得裴流风可能怪罪他冒犯，让两个护卫把弟弟抬到房间里，噗通一声跪下来，哀求道：
“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弟弟！
“您和慕容大人熟悉，求您请慕容大人出诊！
“属下就一个弟弟，求您了殿下……”
谭玉秀走到担架旁看了看，没有说话。
她没有忘记，方多田是不喜欢她的，认为她高傲，又认为她身份低名声差，配不上英明神武的裴流风。
尽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她之前在街上看到顾鸿锦昏迷，主动上前施救，不就被误会了？
有些人天性贱，上赶着帮他的忙，他看不起你，恶言相向，得让他主动求你帮忙。
方多田本事不大，却是裴流风认可的亲信。
不然他给谭玉秀送信，不会让方多田当送信的信使。
眼看着方多田的弟弟方才受伤，裴流风马上望向谭玉秀：“玉秀，请你救治他，他的诊金我来付！”
方多田懵了。
找谭二娘给他弟弟治伤？
谭二娘可是个村妇！
“不急。”谭玉秀从从容容，“裴流风，你先问你手下，他肯不肯让我治。”
“你比慕容漫更擅长治疗外伤。”
裴流风说着，询问的目光投向方多田兄弟俩。
方才捂着脸哭，看不清其神色变化。
方多田明显不愿意找谭玉秀给弟弟治伤，触及他的目光，立刻顺着谭玉秀的意思说：“殿下，请您请慕容大人来诊治！”
在京城里，慕容漫的医术之高明能和老大夫媲美，方多田信任慕容漫。
问题是慕容漫此人不好请，方多田怕自己登门求医会被拒绝，才跑来找裴流风，希望裴流风出面。
裴流风看懂了方多田的恳求，掏出一块令牌交给别的手下：“去请慕容漫来诊治。”
那人领命退下去。
“呼——”
方多田松了一口气。
他安慰弟弟：“冷静点，慕容大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来给你治伤。”
方才没把他的话听进耳中，哭道：“哥哥，我……我瞎了，我考不了科举了！”
面部有损伤的人、残疾的人，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当官。
眼睛被冰锥戳瞎了，方才的哭不仅因为疼痛男人，还是哀悼自己的当官之路尚未开始就夭折。
过了年，方才十九岁，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
怜惜于方才的才华和不幸遭遇，裴流风询问谭玉秀：“他的伤你能不能治？”
谭玉秀微笑：“你说呢？”
这时，太监插嘴：“谭二娘子，何不为此人治伤？你有自信打开我义父的脑壳挖出他脑子里的瘤子，让他活得更久，没道理治不了这外伤。”
嗯？
方多田终于注意到房间里有个年轻太监，是宫里出来的，看起来不是一般太监。
“你能治，玉秀！”裴流风肯定地说。
谭玉秀翘着腿，笑而不语。
太监知晓她恃才傲物，不会主动给方才治病，眼珠子一转，劝说方多田：
“你是恭王殿下的护卫，理应知晓谭二娘子的医术有多高。
“何不请谭二娘子给你弟弟治伤？
“恭王殿下都说了，谭二娘子能治好你的弟弟。”
来请谭玉秀给大太监诊治是死马当活马医，太监很清楚，如果他的义父知道方才受伤，也会劝说谭玉秀给方才治。
打开脑壳的人能不活，太监不清楚，他必须通过方才了解谭玉秀在外伤上的造诣。
只是太监不知道方多田讨厌乡野村妇出身的谭玉秀。
方多田低下头：“大人，小的就这一个弟弟，冒不了险。谭二娘子的医术，小的没怎么见识过，可是小的见识过慕容大人救人。”
他强调：“慕容大人快来了，我弟弟很快就能获救，您请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