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白山县抓过骗子,有的说房子风水不好需要改,骗人给改风水的钱,有的说面相不好有灾祸,需要护身符……
对,就像谭玉秀现在做的这样。
“谢谢,我不需要。”凌无霜婉言拒绝了。
“真不需要?”谭玉秀看进凌无霜的眼睛深处,“血光之灾你也不怕?你想死?”
“误会了,我并不想死,我只是不相信气运。”凌无霜坦言,“我敬重你以女子身份说的话,可我头脑清醒,不会因为你辩论赢了我,便对你言听计从。”
“不听劝也罢,我不强求。”谭玉秀要把护身符放进口袋里,龙应辰却把护身符拿走。
将护身符塞给凌无霜,龙应辰道:“玉秀,护身符我给凌兄买了,可以吧?”
谭玉秀当然不介意。
凌无霜想把护身符还给谭玉秀,张开嘴要说话,龙应辰先讲:“凌兄莫要小看玉秀,她治好了我的病,又帮助我弟弟救了他的江湖朋友,她是高人中的高人,是神仙下凡。”
他的语气很认真,凌无霜犹豫了一下,将护身符收下。
横竖谭玉秀在安定府做生意,如果她敢骗他,他作为新上任的知府,不愁没有机会跟她计较。
至于龙应辰,凌无霜会查清楚他和谭玉秀的关系,倘若谭玉秀敢欺骗龙应辰,凌无霜不会轻易饶她。
收下龙应辰给的一百两,谭玉秀道:“再见。”
她离开仙来楼。
包厢里,龙应辰苦笑:“凌兄,谭娘子看你不顺眼不是什么好事。”
“何出此言?”凌无霜纳闷,“大郎,你是精明的商人,不做无本买卖。谭娘子莫非是江湖人,给你下了蛊?”
“你把她想得太恶毒了,她不是那样的人。”龙应辰解释道,“她的医术厉害到神医慕容半亦甘拜下风,谁没生病的时候?讨她厌对你没有好处。”
“世上有很多大夫,我不是非她不可。”凌无霜转移话题,“大郎,我初到贵地,你可得跟我讲讲安定府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东西……”
在仙来楼交谈到午时,凌无霜才和龙应辰道别,乘车回鹿山书院与同窗团聚。
如今的安定府局势微妙,他不急着上任,打算躲在鹿山书院看看安定府藏着哪些难缠的妖魔鬼怪。
坐在车里,凌无霜掏出了护身符。
这玩意和普通的符差不多,用黄纸朱砂写的,做工粗糙,符文玄妙,看久了竟让人产生轻微的晕眩感。
凌无霜不觉得符文能让他晕眩,他挪开投在符文上的目光,揉了揉太阳穴,疑心昨夜挑灯夜读导致自己此时此刻头晕,或者是牛车颠簸——
才想到牛车,牛车就勐地颠了一下,把凌无霜手里的符纸颠得掉下来。
凌无霜弯下腰捡黄符,牛车又颠了一下,他一脚踩在黄符上,把黄符踩出了鞋印。
脏兮兮的黄符,凌无霜不想随身携带。
念着龙应辰再三叮嘱护身符不能离开身上,凌无霜把黄符折好,随手塞进口袋。
牛车走得慢,一个时辰后,凌无霜回到鹿山书院。
姚天成问:“你去哪里了?”
“去县城见朋友。”凌无霜想到谭玉秀,“你可认识一个全名叫谭玉秀的女子?她二十来岁,会医术,能掐会算,善诡辩——”
列举了谭玉秀的特征,凌无霜止住话头,看着姚天成:“谭二娘是不是会治病,还治好了龙大公子的病?”
得到姚天成的肯定,凌无霜哼了一声:“我朋友把谭二娘介绍给我认识了,我与她辩论了一番。”
“师弟大才,赢的必是师弟!”姚天成恭维道。
凌无霜没答话:“师兄,不和你啰嗦了,我要去藏书馆看书。”
败绩他羞于提起。
他并不知道,谭玉秀不仅辩赢他,还辩赢了姚天成、鹿山书院的众学子,她在鹿山书院是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
大家也不乐意把败绩到处说。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谭玉秀掐指一算,得知今天夜里有一场寒潮从北方来袭,会下雨,或许还会下雪。
安定府的冬天很冷,她前世居住的城市,这会儿还被秋老虎折磨得吹空调,靠山镇居然冷得要下雪。
闲着无聊,她去作坊里看了看,见到宋氏跟作坊的门房大娘询问工钱:
“听说二娘子开了别的作坊,别的作坊在哪里?工钱是多少?”
“工钱差不多,二娘子除了镇上的三个作坊,还在竹林镇开了一间造纸的作坊,造玻璃的作坊好像在湾县,是叫湾县吧?不清楚,反正玻璃作坊很远,还没开工。”
宋氏想离开靠山镇?
谭玉秀上前,道:“玻璃作坊在大湾县。”看着宋氏,“你想去玻璃作坊做工?”
宋氏点了点头:“我想去。二娘子,大湾县在哪?”
谭玉秀说:“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就能到达大湾县,那里有很多沙子,是造玻璃的原料。”
玻璃是用沙子烧制的,河沙最好。
沙漠里的沙子含有泥土较多,而海边的沙子往往含有较多的贝壳碎片,不适宜烧制玻璃。
开作坊要选好地址,造玻璃的作坊附近得有大量河沙,还要交通好。
毕竟烧制玻璃需要煤炭,而且炉子一旦开工就要持续开工下去,不能轻易地停工。一旦炉子停工,高温融化的玻璃液体凝固在炉子里,炉子会作废。
炼铁、炼钢的高炉不能随便停工也是这个道理。
谢过了谭玉秀的好意解答,宋氏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今天她穿了草鞋,没有光着脚。
到家后,宋氏把苍耳子捣碎。
吃晚饭时,她做了饼。
……
……
冬夜寒冷无比,顾楼台早早关了药铺的门,钻进被窝里睡觉。
正做梦,他被拍门声吵醒:“救命!大夫,救命啊!”
谁在喊救命?
顾楼台一下子醒了,连忙穿好衣服鞋子。
仆人已经打开门,求医的人带着一身寒意撞进药铺,不是刘石头又是谁?
他捂着剧痛难忍的肚子,潮红的脸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救命啊!大夫,我要痛死——”
剩下的“了”字还没说出口,刘石头哇的一声吐出许多酸馊秽物,然后一头栽向热乎乎的秽物,不知是头晕还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