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伯娘和赵母手牵手走进仙来楼,两人面上带笑,心情挺好:
“听说今天来了个说书的,故事讲完了吗?”
“讲了一半,还没讲完。”
两人找了空位置坐下,叫了两杯最便宜的茶,一文钱一杯,喝完了可以免费续三杯。
舞台上,吕振喝完了一杯茶,朗声说:
“没有错,麻衣李四脱了衣裳,上半身的胎记引起了张三爹娘的注意。
“此谓何解呢?
“原来张三他爹身上也有一个胎记,和李四身上的一模一样,偏生张三身上没有胎记,奇哉怪哉……”
他将故事娓娓道来,说张三的爹娘没把胎记放心上,又说张三的爹娘忘不了胎记,在半个月后偷偷去看李四,越看李四,老两口越觉得他和自己长得像。
可长得像和胎记能证明李四是老两口的儿子吗?
人家李四也是有爹娘的。
张三的爹娘便暗暗地调查,发现李四竟是在小时候被卖给李家的,即李四不是李家的亲孩子。
于是张三的爹娘继续往下查,一查就不得了,当年把李四卖给李家的人贩子,赫然是张老爷很多年前放走的下人!
谭玉秀猜对了,张三李四是一对真假少爷,张老爷和张太太无法接受养了几十年的儿子非亲生,更无法接受亲儿子被下人换走,穷困潦倒许多年,一怒之下将下人告去衙门。
审桉的官老爷怎么判?
吕振又在喝茶了。
这一回谭玉秀没有开口,她不知在何时睡着了。
谭怀珠急着知道官老爷审桉的结果,跑出去给吕振打赏几文钱,嚷嚷:“你卖什么关子呢?掌柜的给你钱,你还吊我们胃口,管我们要钱!你真是钻进钱眼里出不来!”
大家要附和。
突然,“砰——”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话。
谁毛手毛脚的摔碎了茶杯?
人们看向声源,但见茶杯碎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戴着黑色刺绣抹额的陌生老太太还保持着端茶杯的姿势,手在发抖,身上被茶水打湿了一片。
亏得仙来楼提供的是茶水不热,不然这茶水指不定会烫伤人。
刘伯娘坐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不是谁,正是前来靠山镇探望女儿赵星星的赵母。
“咋了?”刘伯娘站起来,上下打量赵母,“你这手怎么哆嗦得厉害?”
“害,人老了,总会有点毛病的。”和女儿女婿坐一桌的张婆婆说,“我的手也会抖,放盐时一哆嗦,盐给多了,又咸又心疼,盐可贵了……”
众人顿时理解了:“是啊,上了年纪,就很容易哆嗦。”
谭怀珠也是看向赵母的人之一。
她觉得赵母在躲避她的目光,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哂笑一下,轻快地回包厢,却见谭玉秀极有精神地观察厅里的人。
没等谭怀珠表示疑惑,谭玉秀先一步走出包厢,目标明确地接近赵母,笑道:“赵老太,我会医术,我给你看看?”
“不、不用!”赵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眼帘低垂,不敢和谭玉秀对视。
她不想听评书,站起来说:“我有事回家。”
“什么事?”刘伯娘想听评书,“你刚才不是说没事的吗?听完评书再走也不迟啊!”
赵母往外走,被谭玉秀拦住。
谭玉秀面带笑容,眼里寻不到一丝笑:“赵老太,我的大姐十年前生孩子,是你给她接生的,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一定要回答我。”
赵母绷着脸绕开她,又被她拦住,没法了,生气地道:“我要回家,你让开!”
谭玉秀眯眼,抓住赵母的手:“不能走,回答我的问题。”
一刹那,赵母感到一股气息从谭玉秀触碰她的位置钻进她的身体,脚步勐的一顿,竟是抬不起脚走不了了。
“我大姐当年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谭玉秀提出第一个问题。
“儿……”
赵母想说“儿子”。
可“儿”字吐了出来,剩下的“子”怎么也说不出。
随后,她的舌头彷佛产生了思维,背叛了她,大声说出她不想说的真话:“女儿!是女儿!你大姐生的是女儿!”
“女儿?!”谭怀珠从包厢里出来,震惊得童孔都扩大了,高声问,“女儿?我大姐生的明明是儿子!”
“不是儿子!”赵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表情惊恐地道,“是女儿!她生的就是女儿,我给她接生,我绝不会错认!她没生儿子!”
“你在瞎说什么!”谭怀珠不信赵母,“你疯了?”
“她没疯。”谭玉秀肯定地道,“我会医术,她疯没疯我一眼就能看出。大家知道我的医术有多厉害吧?昨天药铺接收了一个摔破头的人,是我和慕容神医一起治的。”
大家纷纷称赞:“二娘子医术了得!”
既然赵母没有疯,为何说胡话?
谭怀珠走到二姐身边,看着赵母,又看了看谭玉秀,听得谭玉秀问出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我大姐生的是女儿,养的是儿子?”
“因为——”
赵母捂住嘴,试图闭口,可她的嘴异常叛逆,越是不让说越是要说:
“因为萧家不要女儿,把你大姐的女儿换成了儿子,女儿拿到桥底扔掉了!
“你大姐夫在和你大姐成亲前有个相好,你大姐夫的爹娘看不上那相好,不许你大姐夫迎娶她。
“你大姐夫那相好的生下一个儿子,把儿子扔给萧家就跑了。
“刚好你大姐生娃,生完就晕了,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换了孩子她也不知!
“萧家给我三两银子堵嘴,让我守口如瓶,谁也不能说!
“啊啊啊啊我不能说!
“你大姐把她亲生女儿找到了,就是那个养女!
“她们长得那么像,不是母女还能是什么?
“萧家塞给你大姐养的儿子长得难看,丝毫不像你大姐,他不是你大姐的亲生孩子!”
哔哔叭叭一席话响在大厅里,无论是客人还是吕振,无论是谭怀珠还是掌柜,所有人都盯着曝出秘密的赵母,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才听得说书先生讲真假少爷的故事,居然真的有人瞒着产妇换走她的孩子!
处在焦点中心的赵母说完秘密,嘴巴能闭了,脚也能迈步子了。
她一秒也不愿意在仙来楼停留,甚至不想在靠山镇停留,脚步稳健地走出仙来楼,匆匆回女儿家收拾包袱,快速逃回松林镇。
有人说谭二娘子邪门,方才她见识到了,她非常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