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我道歉?”仍在招聘女工的谭玉秀挑起眉,“我一般有仇当场报,她不必道歉,只需把教训记在心里,以后别惹我不高兴就行。”
张欣悦将她的话传给韩家老太太。
在她离开时,韩家大嫂说:“等一下!”
对上张欣悦疑惑的眼睛,韩家大嫂小声问:“我……我还能不能做工?我很勤快,想给谭二娘子做工……”
这不是张欣悦能决定的事情,她将问题转交给谭玉秀。
很快,韩家大嫂得到了参与招聘的允许,再次见到谭玉秀。
由于此前痴傻数年,谭玉秀丝毫不了解韩家,韩大嫂是个陌生人。她照例问了韩大嫂几个问题,得知韩大嫂长住清泉镇,她说:
“我不建议你进肥皂作坊做工,你若是想做工,要么在镇上租房子住,要么每天往返于两个镇之间,这很麻烦。”
韩大嫂出了酒楼,老太太急切地问:“怎样?她允许你做工了?”
瞥见其余人竖起耳朵,韩大嫂说:“二娘子认为我不应该进肥皂作坊做工,因为我不住这里……”
听完她的解释,老太太不高兴:
“租啥房子?
“她在镇上有房子,她的娘家在村里,离镇上也就几步路,你难道不能住在她家里?”
尽管自己与谭玉秀关系不好,可老太太觉得谭玉秀看在谭怀珠是韩家媳妇的份上,必须聘请韩大嫂在肥皂作坊做工。
一个月九百文钱的好工作,理应便宜亲戚,不能便宜了外人!
“婆婆,”韩大嫂实在不懂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你敢去二娘子家住?我不敢!”
老太太沉默了。
她也不敢。
谭玉秀那是煞神,一个女人撂倒几十个汉子,住进她家,占她便宜,就像在茅厕里打灯笼——找屎(找死)。
然而老太太不愿放弃:“你不住她家,住她娘家!”
“你去吧,我不去。”韩大嫂说。
“……让谭怀珠来做工!谭怀珠是谭二娘的亲妹妹,谭二娘再凶悍也不会害妹妹吧?”老太太灵光一闪。
“可是,”韩大嫂声音更小,“刚才你说,要休了三娘,大娘被二娘带坏……”
老太太又沉默了。
肥皂作坊给的丰厚工钱她想要,若这工钱是以儿媳妇谭怀珠跟谭二娘学坏作条件,她是要还是不要?
“唉!”老太太叹气,“要是肥皂作坊开在我们清泉镇就好了……”
“好主意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韩大嫂高兴地说,“婆婆,三娘是二娘的妹妹,你让二娘劝三娘,让作坊开在清泉镇!”
她却是忘了一件事,谭玉秀的肥皂作坊正在修建,不可能搬迁到清泉镇。
且不说韩家在肥皂作坊这件事上有何算计,谭玉秀花了一个上午完成招聘,对身边的谭冰清说:
“大姐,接下来她们的培训,都要仰仗你了。
“在作坊开工前,你得让女工们学会数数、加减法、简单的乘除法、常用字……
“教多少、怎么教,你根据她们的学习进度决定。
“遇到问题就找我商量……”
在谭玉秀看来,女工们不能大字不识。
但谭冰清理解不了谭玉秀为何要这样干:“妹儿,她们不必学习也能把活做好,何必浪费时间精力教她们数数、认字?”
谭玉秀微微一笑:“可能是我见不了文盲吧?我希望大家学会简单的算术,能认字写字,这样她们能把活干得更好。”
停顿了一下,谭玉秀说:
“大姐,识字的女人越多,越有利于我们。
“当男人在书上写‘娶妻不贤毁三代’的时候,我希望识字的女人能在书上反驳他,或者把这句话改成‘妻不贤便毁三代,夫在哪?夫死了’。”
“妹儿说的话有道理。”谭冰清笑了,“我会认真教女工学习。”
“文字是工具。”谭玉秀详细解释,“我是有女儿的人,贝贝读书时读到‘娶妻不贤毁三代’,如果她不思考,她会把这句话当真。为了不被别人骂,贝贝拿‘贤妻’要求自己,就会活成别人的老婆。”
“做贤妻不好吗?”听了一耳朵,张欣悦不解地问。
“做你自己好过做别人的老婆。”谭玉秀说,“做你自己,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做别人的老婆,你会经常考虑一个问题——你想吃的东西,别人是不是也想吃。”
张欣悦眨眼,似懂非懂。
谭冰清听懂了。
做别人的老婆往往要委屈自己迁就别人,做自己是不必迁就别人的。
午后,一条来自清泉镇的船停在靠山镇码头,梁金桃等十八寨幸存者从船上下来,举着白纸黑纸的状书找官兵。
霎时间,镇上轰动了,无数人围观:
“十八寨不是被毁灭了吗?你们没死?”
“老天啊!你们这些天藏在哪了?我以为你们都死了!”
“活着真是太好了!”
簇拥着梁金桃等十八寨幸存者,镇民们来到王家,见到曾尔荣。
“怎么回事?”曾尔荣打量着梁金桃等人,疑心她们是一个算计他的圈套。
“十八寨被攻破之后,我们被人贩子罗水生带到靠山镇,藏在山洞里,是谭二娘及时察觉不对劲,救了我们!”梁金桃大声说,“我们抢了人贩子的船,躲到清泉镇去了。”
与她一同离开清泉镇的,不止是十八寨幸存者,还有她的娘家人、清泉镇镇民,他们是她们躲在清泉镇避祸的证人。
又是谭二娘吗?
想到借住在谭二娘家里的裴流风,曾尔荣问:“为何你们现在才露面?”
梁金桃说:
“我们害怕!
“胡有庆在你们抓住奸贼鲁太仁后现身,现在他怎么样了?
“**贼的同伙打伤,躺在医馆养伤!
“谭二娘说我们提前露面会有危险,此时你们抓住奸贼的同伙,控制住局面,安全了,所以我们露面了。”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有人想起芦苇丛里发现的几个光身子男人,连忙把这件事说给大家听,问:“金桃,那几个男人是人贩子?”
梁金桃肯定地说:“对的,他们就是人贩子罗水生的同伙,帮助罗水生把女人孩子卖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