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退下!”
回到自己的殿室,刘荣只一声低呵,便将殿内宫人尽数呵退。
而在殿室之内,老二刘德、老三刘阏二人,早已恭候已久。
“大哥。”
见刘荣回到殿内,兄弟二人只一齐起身,正要对刘荣拱手行礼,却见刘荣满是烦躁的摆了摆手,便在上首的主位坐下身来。
“母亲那边,已经是没办法了;”
“皇祖母和姑母那边,算是彻底得罪了。”
几乎是在屁股挨到座位的一瞬间,刘荣便语带憋闷的直入正题;
也正是在这一刻,外人印象中一中庸、一好文、一蠕喏的三位公子,才终于在彼此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上首主位,皇长子刘荣眉头紧皱,神情只一片严峻!
左手边的客席首位,皇次子刘德手中,也不见往日那爱不释手的经书,只面带思虑的低下头,暗自盘算着什么。
而在刘德身侧,被坊间称为‘不喜见于人前’的老三刘阏,面上更是隐隐流露出阴戾之色。
兄弟三人就这么坐着,思考着,却久久没人再开口。
对于母亲栗姬的所作所为,兄弟三人的感受,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无比难受,又根本说不出口来。
尤其是老二刘德,对于母亲这几次三番的帮倒忙,只感到一阵无助,和无奈······
“老三先说说。”
静默良久,终还是端坐上首的刘荣先开口,而后用双手使劲揉了揉脸,旋即将上半身往前一顷,目光极为强势的望向刘阏。
被兄长点名,刘阏也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唯唯诺诺,只深吸一口气,而后便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母亲不听劝,咱们做儿子的,也不好说什么;”
“但大哥要是说,皇祖母这就被咱们得罪死了,恐怕还言之过早。”
语调平稳的说着,刘阏也不由低下头,稍沉吟片刻,便又再次抬起头。
“在宗亲当中,能在皇祖母面前说上话的,不单是姑母一人;”
“且除了宗亲,朝堂之上,也还有人能在皇祖母身边,为大哥美言。”
听闻此言,刘荣紧锁的眉头也稍松开了些,老二刘德更是眼前一亮。
“老三的意思······”
“梁王?”
却见刘阏稍一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不单是梁王叔。”
“众皇子中,小九同东宫亲密无间,甚至还被皇祖母,赐下过能自由出入长乐宫的宫牌;”
“朝臣当中,已被父皇罢官免爵的袁盎,也能和东宫搭得上关系。”
“只要这三人能为大哥所用,姑母那件事,便也伤不到大哥同东宫之间的关系。”
话音落下,刘荣、刘德二人彼此稍一对视,便不约而同的点下头。
此番,刘嫖向栗姬提亲,却被栗姬婉拒,说到底,也并非是直接得罪了太后窦氏,而是得罪了窦太后的心肝:馆陶公主刘嫖;
既然刘嫖这件事,兄弟三人已经没有办法挽回,那从窦太后其他的‘心肝’身上入手,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只是刘阏所提出的三个人选,却让刘德感到有些棘手。
“大哥。”
就见刘德思虑片刻,便抬头望向刘荣,又指了指身侧的弟弟刘阏。
“老三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这三个人,大哥还是要小心处理。”
“若不然,很可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略带疑虑的一语,惹得刘荣眉头再次皱起,刘德便也深吸一口气。
“梁王叔,确实与皇祖母亲密无间,甚至可能比姑母,都更能改变皇祖母的看法;”
“但眼下,朝堂推动《削藩策》在即,梁王叔驻守于函谷关外,身系宗庙、社稷之安稳。”
“如此微妙的关头,若大哥贸然同梁王交好,或许会被父皇误解。”
“就算父皇没有误解,也难免有心之人,借此事攻讦大哥,以图储君之位再生变故。”
说着说着,刘德的面色也是愈发严峻了起来。
“至于袁盎,也是同理。”
“——如今朝堂之上,百官公卿碍于晁错得势,根本不敢于晁错作对;”
“父皇更是打定主意要削藩,丞相申屠嘉更是因为此事,而被父皇深深厌恶。”
“而袁盎,就是除了申屠嘉之外,唯一一个站出来,反对晁错推行《削藩策》的人。”
“也正是因此,袁盎才被父皇随便找了个由头,罢官免爵,贬为白身。”
“如果大哥亲近袁盎,也很可能会被父皇,又或是有心人曲解为:皇长子有心阻止《削藩策》。”
“这对于大哥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小九······”
说到最后,刘德的面容之上,便又再度带上了先前,刘荣刚回到殿里时的憋闷之色。
“先前,小七、小九拜师丞相一事,母亲气的大发雷霆。”
“虽然最后,窦詹事出身化解了此事,但我们凤凰殿,同那广明殿之间,也算是多出了一分疏离;”
“如果大哥想要借小九的手,来挽回东宫,只怕还要多下些心思。”
“最起码,要让小九安下心来,不必再担心日后,贾夫人会被母亲欺辱,才有可能帮大哥,在皇祖母身边美言。”
听着二弟刘德这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刘荣面色阴沉依旧;
思虑良久,终还是将眉角一挑,撇了眼身侧的刘德。
“继续说下去。”
就见刘德闻言,又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脑海中,对母亲栗姬的抱怨尽数甩出,这才再度望向上首的刘荣。
“梁王叔那边,弟可以试试。”
“梁王历来喜好文赋,甚至在睢阳的梁王宫,养了数百文士,整日里吟诗作对;”
“从这方面入手,弟,或许能替大哥,争取到梁王的支持。”
言罢,刘德又侧过身,指了指身旁的老三刘阏。
“平日里,老三以‘蠕弱’之面示人,就算做了什么事,也绝不会有人起疑。”
“所以袁盎那边,可以让老三去争取。”
“无论能不能争取到袁盎,坊间也只会以为:皇三子刘阏,这是在哗众取宠;”
“绝对不会有人认为,老三这是有心反对《削藩策》,也绝不会有人将此事,同大哥联系到一起。”
说到最后,刘德不由深吸一口气,而后望向大哥刘荣,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至于小九······”
“恐怕,就要大哥亲自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