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天,是申屠嘉自己请了‘事假’,遣人告诉刘彭祖、刘胜兄弟,不用前往相府;
而之后的一天,即便申屠嘉没有派人告知,兄弟二人也自觉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原因很简单:今天,是常朝日。
与绝大多数封建时代所不同,汉室的朝议,并不是每天都举行,而是按照几十年前,太祖高皇帝刘邦每五日,前往新丰拜会一次太上皇的先例,每隔五日举行一次。
其中,每月的初一、十五,也就是朔、望两天,会举行朔望朝;其他时候,则是常朝。
今天,是冬十月二十五,也就是本月最后一次常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朝议的重点,应该还是丞相申屠嘉与内史晁错之间,关于那封《削藩策》的争执。
对于朝堂大事,刘彭祖稍上了些心,刘胜却是毫不在乎。
舒坦的洗了把脸,又在宫人的侍奉下换上衣服,刘胜便走出了广明殿;
走在宫内平坦的石道之上,刘胜只悠然将双手背负于身后,晃晃悠悠走着,嘴上也不忘伊伊呀呀的哼着一段不知来由的曲调。
不眨眼的功夫,刘胜便抵达了目的地:宣明殿。
“小九!”
几乎是在看到刘胜的一瞬间,皇五子刘非便跑步上前,满是激动的握住了刘胜的手臂。
“有一阵日子没来了,可想死为兄了!”
对兄长刘非的热情,刘胜也并不觉得不自在,任由刘非牵着自己,朝宣明殿内走去。
见兄弟二人走过的身影,宣明殿内的宫人也都只是自然一笑,旋即便继续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当中。
当今天子刘启虽说有十个儿子,但实际上,完全可以将其中年长的九人,分为三个阵营。
——生下皇长子刘荣、老二刘德、老三刘阏的栗姬;
生下老四刘余、老五刘非、老八刘端的程姬;
以及,生下老七刘彭祖、老九刘胜的贾夫人。
至于‘漏掉’的老六刘发,虽是另一位夫人:唐姬所生,但唐姬原本就是程姬的贴身婢女;
当年,天子刘启前往宣明殿留宿,程夫人却恰好有些‘不方便’,又不愿放刘启去寻其他姬嫔,这才让唐姬幸运的得到了天子的临幸,并生下了皇六子刘发。
所以老六刘发,也可以同老四刘余、老五刘非、老八刘端一起,被划入‘程姬’的阵营。
这三方的‘老窝’也非常有趣;
栗姬和三个儿子,住在未央宫东北角的凤凰殿。
程姬、唐姬和四位皇子,住在宣室以东的宣明殿。
贾夫人,则带着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住在宣明殿旁的广明殿。
从这三座殿室的位置分布,也不难看出这‘三方阵营’的关系。
——栗姬仗着自己生下皇长子,又是连生了三个儿子,无比倨傲的住在未央宫东北角,那座极具挑衅意味的‘凤凰’殿内;
程姬所在的宣明殿,则同贾夫人的广明殿则紧挨着,颇有些报团取暖的意味。
平日里,皇子们也基本都是以此,来建立彼此之间的情谊;
即:一母同胞的老大老二老三一起玩,老四到老九也总混在一起。
而在八个哥哥当中,除了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刘彭祖,刘胜唯一能玩儿到一起的,却只有比自己大两岁的五哥刘非。
原因很简单:皇五子刘非,出了名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根本不知道‘心机’二字长什么样。
刘胜们心自问,自己还算是个坦荡的人;
虽然还没耿直到五哥刘非这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地步,却也天生不喜欢那种阴阳怪气、表里不一的相处方式。
同刘非相处之时,刘胜总能感到很轻松,根本不需要顾虑太多;
很显然,与刘胜相处的时候,皇五子刘非,也同样没有什么顾虑······
“坐,坐下说!”
强拉着刘胜来到后殿,在一处‘校场’边蹲坐下来,刘非只一把拉过刘胜的手,放在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上。
“摸摸!”
“又粗了一圈儿!”
看着刘非显摆自己过去这段时间的成果,刘胜也并没有面露异色,只笑呵呵的捏了捏,便羊装崇拜的一点头。
“五哥真厉害。”
“等来日,肯定能做一个大将军!”
果然不出刘胜所料,一听‘大将军’三个字,刘非便顿时喜笑颜开,将头仰的高高的,恨不能拿鼻孔看向刘胜。
见刘非这般反应,刘胜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奉承了几句‘哥哥真壮’‘肌肉真大’之类,才不着痕迹的道出来意。
“诶,五哥。”
“怎最近这段时间,凤凰殿那边,不见有什么动静啊?”
似是不经意的发出一问,刘胜生怕暴露意图般,又僵笑着望向刘非。
“这过去,栗姬可是最多隔十天半个月,就要闹点响动出来,好彰显自己‘皇长子生母’的身份;”
“这冷不丁没了动静~”
“嘿嘿,倒有些,不习惯了······”
被刘胜一阵勐夸,刘非本还喜形于色的嘿嘿直笑;
但在听到刘胜这个问题之后,刘非却是面色剧变,赶忙侧过身,看了看周围!
确定周围没人,刘非又赶忙站起身,拉着刘胜的胳膊便进了卧房。
再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惹得刘胜心底都有些发毛,刘非才满是焦急地来到刘胜旁,紧紧攥住刘胜的双肩。
“小九,跟哥说实话!”
“那个位置,小九是不是也有心争上一争?”
被刘非这架势吓得一愣,刘胜只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就是老七?”
听出刘非语气中的担忧,刘胜也终是从先前的呆愣中缓过神,再次摇了摇头。
“那位置,不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吗?”
“皇后没生下子嗣,那按祖宗的规矩,那位置,可不就是大哥······”
话说一半,刘胜便似是想到什么般,神情阴郁的止住话头。
“五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唉!”
就见刘非急的勐然一拍大腿,顺手抓过一边的茶碗,咕噜噜勐灌一通。
润过嗓,刘非面上焦急之色,也终是到达极致。
“小九拜丞相为师的事儿,被栗姬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