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遗迹法理的爆发超出了众人的预计,三清观内众人此刻正在修养精神,整理物事,等待法理衰弱之后,再由灵均老道施展虚空挪移的法门送他们过去。
望舒先前受到熊道人的开导,这下也是平静了心情,又是玩弄起灵均老道刚刚给他的这个小乾坤袋来。这须弥芥子的手段,望舒只在道书和传闻之中了解过,却是从来不曾真实见到,更不用提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乾坤袋,却是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灵均老道博学兼通,又是对虚空法门掌握得十分深刻透彻,拿给望舒的这一个小乾坤袋,却是着实不同凡响,神验非常。望舒接过小乾坤袋时救得到灵均老道的帮助,已经将其炼化为自己所有,这下试验起来,却是发现这小乾坤袋不需要客观接触到要收纳的东西,只要在自己身子周围一丈,没有自主意识的东西都能收入,却是片刻光景,望舒已经将其玩得纯熟,悄悄将三位妖王赠与的东西收入其中。
眼下望舒正打算试试这小乾坤袋的威力,盯上了冯元清的腰带,缓步靠近,打算将其腰带收走,令其出丑,替大师兄报当日的一剑之仇,也算是跟他开个玩笑,拉拉关系。一时听闻元武道士大叫不好,却是吓得心里有鬼的望舒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原本凝聚在小乾坤袋上的心神法力也是跑偏,失手将嘉月端着的茶杯收走。
不等嘉月发火,望舒遭罪,众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元武倒是身上。就见元武道士一脸惊惶,却是身后背着的那杆大旙一时冲天而起,随即在半悬空中舒展开来,稳稳定住。
元武倒是这一杆大旙展开,众人也就看见了旛面上绣着的图样,却是黑底之上,以白线银丝细细绣出一名身量瘦高,衣着高古,隐隐有几分那位大能上主气势的人像。随着幡面打开,周遭虚空中便传出窃窃低语一般的声音。随即这声音越来越响,听在众人耳中,竟是一首空灵飘忽的挽歌。
挽歌响起,周围三丈范围内便有黑灰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嘉月避之不及,被雾气粘在手上,抬手一看,就是惊声尖叫起来,却是这黑灰雾气,原是无数细小颗粒组成,而这些颗粒,无论是形貌还是质感,都与骨灰一般无二。
一时间,众人所在的一方空间内死气弥漫,阴森恐怖,随即就见那黑色幡面上的人像似乎微微动了一动,好像是要穿过幡面,走入现世一般。再看元武道士,却是憋红了脸,运转法诀,想要将这大旙收回而不能,一时又怕又急,全然不似他先前那般冰霜冷峻模样。
灵均老道见得这般情况,也知道事情不好,顿时伸手一指,便有一道清光夹着指尖上渗出的一滴鲜血朝那幡面飞去。幡面上的人像见鲜血飞来,咧嘴一笑,随即竟是伸出一双半虚半实的手来,捧了鲜血,这才平静。
元武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灵均老道,也来不及说什么客套话,连忙运转神通法诀,将这大旙收回,原样背在身后。不等众人发问,元武便自己说道:“先前那位教宗人物,似乎施展了高明的黄泉九幽法门,勾动地狱气息。我法力不济,被他的地狱意境引动了泰山府君真形,险些酿成大祸,多亏道长出手相助!”
灵均老道微微皱了眉头,一时道:“元武小友这泰山府君真形,似乎是你东岳泰山镇教之宝,该是在你师父秦道人手中才是。这件法宝蕴含莫大威能,能够沟通古神意境,下达黄泉九幽,原不是你的法力所能掌控的。秦道人将其交给你,也太草率了一些!”
元武连连告罪,又见众人都是盯着自己,不得以道:“我师父修炼泰山法门,运转生死,已经到了窥见仙道的境界。此番他将泰山府君真形交给弟子,就是要弟子在女娲陵中争得地母圣人道理,借此生死合一,混元完满,助他老人家成仙的……”
众人闻言,脸上都是露出不满神色,却是元武手中这绣有泰山府君真形的大旙,他们也曾听闻过,只是未能亲眼得见,先前没有往这个地方去想。此旛乃是泰山洞天镇教之宝,挥动起来能够沟通九幽死气,败坏肉身,腐朽元神,更能将人灵性打入地狱轮回,最是危险不过。秦老道为了自己成仙,竟是不顾众人性命安危,教弟子拿了这等凶物来,却是太过分了一些。
不过众人都是中原道门弟子,福地洞天之间彼此同气连枝,饶是心中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忍耐。灵均老道也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却听熊道人嘿嘿一笑道:“秦道人好算计,好歹毒。古有万人炼丹,一人成仙;今有他算计一众小辈,争夺机缘。也真有几分轩辕黄帝的风范哩!佩服,佩服!不知秦道人升仙之后,能得一个什么果位?”
元武脸上变颜变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熊道人这话语蕴含有秦道人不配成仙的意思,他却不敢反驳,原是此事做得的确有些过分,却是先前若非灵均老道出手,只怕别人不说,自己是难逃一死,生魂都要被泰山府君勾走,镇压进无间地狱才算了解。当时秦道人传下这等凶物,元武自己也不想接受,奈何师命难违,不得以罢了。
灵均老道摆了摆手道:“罢了,此物有老道一滴精血镇压,至少在返回泰山之前,不会出现变故了。只是元武小友,还请你牢记我中原道门的规矩,纵是为了助你师父成仙,也不要祸及他人。”
元武连忙点头,指天发誓,也是知道灵均老道对望舒十分看重,若是到时候真因为争夺机缘道理,自己出手对付了望舒,只怕不等自家师父成仙,灵均老道就要先行一步将其超度了。
灵均老道看着西南方向,一时也是叹道:“上古九幽道,想不到如今重现人间。若那位教宗人物是九幽道教宗,你等此去却是平添了许多危险。唉,天数如此,一切随缘吧!”
众人闻言,一时都是神色凝重。对于九幽道的传闻,他们多少都听过一些,连望舒都知晓,却是这个道派,与上古巫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乃是脱胎于巫教的生死只论,又融合了道家和佛家的观念,信仰九幽地狱,认为九幽地狱是一切众生最终的归宿,也借助九幽地狱的气息,施展各种诡异神通法术。
先前众人得知有一位教宗级别的人物在遗迹附近时,已经是警惕非常,却没想到这位竟然是九幽道教宗,心中也是愈发沉重。不过正如灵均老道所说,一切随缘,却是此事就算困难重重,众人也是飞去不可,否则圣人遗迹的机缘被外道修士得到,只怕中原道门的大劫就在眼前,却是生死存亡,不得不防。
沉默片刻,灵均老道缓缓起身,轻声道:“时候差不多了。那女娲陵附近的境界扩张到了百余里范围,老道的法力不能渗透其中,只能将你们送到境界边上。此刻法理已经衰弱,凡人肉身亦可轻易踏足。只是你等还需谨记,那圣人法理,不过是寻常阻隔,真正的危险,还在遗迹内部。”
众人连声称是,也是纷纷起身站在一处,等候灵均老道施展虚空挪移法门。嘉月一时冲上前来,拉着望舒的手道:“师弟,万事小心,平安回来!只要你能平安,今后师姐再不与你争了,让你做大的就是!”
望舒一面感动,以免哭笑不得,却是嘉月这话,听起来就像两个小妾争风吃醋一般,叫人怎么听怎么不是味道。不等他调笑两句,就觉得手心一烫,就像是嘉月塞了一枚炽热的炭火一般。抬起手来细看,望舒就见自己手心中多了两个深深的烙印,又听嘉月传音道:“这是师兄师姐的元神烙印,若有不测,全力激发,纵是圣人遗迹,我等也会赶去救你!”
望舒这下真是心中震撼,却是元神烙印法门,乃是分割元神,寄托某处,心心相印不假,却是损耗自身元神。修道人的元神乃是一切根本,纵是他师兄妹三人元神特殊,这般强行分割,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灵均老道深深看了一眼嘉月,也没多说什么,只叫她退后,又是假装没有看见嘉月朝大师兄点头,直接运转法力,朗声道:“你等紧守自身!遗迹附近,法理动荡,虚空挪移,也有些许风险!”
众人连忙闭眼,存一心与元神之中,望舒脑中却又响起灵均老道的声音道:“小乾坤袋内有一枚大挪移玉符,蕴含为师全力之威,足以破开遗迹法理。若有任何危险,直接激发符篆,莫管他人!”
望舒一愣,刚要睁眼,就觉得周遭虚空震荡,却是那一次虚空挪移都没有这等威势,一时心中惴惴,又是连忙死守一心,一切意识都融入藏在半虚半实的金丹中的元神内,以免在虚空震荡中伤及自身意识。
一道浩大的虚空涟漪扫过,望舒等人已经消失在三清观中,灵均老道身边几人都凝视着众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沉默不语,神情复杂。
望舒等人只觉得周遭震荡不休,又是虽然严守一心,还是感觉到了附近虚空破碎,露出各种光怪陆离景象。好半天之后,众人才觉得脚踏实地,纷纷睁开眼睛,朝着四周看去,一时又是个个震撼,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直僵在原地。
面前,方圆百里,上入云霄,都被一道道混沌不明的气息牢牢包裹住,什么都看不清,形成了一个半球形,晦暗不明,叫人看上一眼就是心烦意乱,又是凭空生出畏惧。
女娲陵遗迹,就在这混沌半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