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霸半生戎马,天下会偌大基业,大好的江山尽得其手。他应该是一个幸福的人,对于一个爱权的人,能够达到权利的顶峰自然没有不幸福的道理。但事实上雄霸并不幸福,因为他的头顶始终悬着一把剑,一把随时可能落下将他江山砸的粉碎,甚至连他生命都会夺走的剑——这把剑名叫天命!
雄霸是相信天命的,或者说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相信天命,因为他之所以能够打下这江山正是因为泥菩萨的批言。一如批言所说,他得到了‘风’、‘云’,于是得到了江山。但是这批言仅仅是一半,不久前他得到了批言的另一半,但如今想来他宁愿没有再去相询。成也风云、败也风云,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得到江山后转手失去更痛苦的?
所以雄霸决不允许,如果这是天命,他亦要逆天行事。既然‘风’、‘云’成了心腹大患,他就剪去风云!只是‘此风云’是否便是‘彼风云’?雄霸有时也会疑惑。有道是风无常动、云无常形,风云又怎会始终固定如一?
所以当雄霸听闻自己的二徒弟步惊云本是生人勿进的xìng格,如今却和风云阁的一个小婢女走得极近,而这婢女更是以‘风’为名,他惊讶乃至惶恐了。是的,雄霸惶恐了,即使面对任何江湖高手都不曾惶恐的他因为一个名字而惶恐。风云合璧,这是他命中的克星!
一个小小的婢女又怎会威胁到他这个武林共主?但雄霸依然止不住担心,所以他必须亲见这个女子。他传召了这个婢女,并非在雄霸堂,而是在这天下会最机密之地的天下第一楼!事关泥菩萨的批言,事关他的锦绣江山,雄霸决不允许出现半点纰漏。
但当真正见到了这个女孩雄霸却觉得有些可笑,他所忌惮的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像有半点武艺在身。
“小婢夜月风拜见帮主。”
女孩的声音很轻,带着还没长成的稚气的软糯,这样的小丫头别说是他雄霸,就是一只小鸡恐怕都伤不了。
“你的名字是山峰之‘峰’,亦或者刀锋之‘锋’?”
“禀告帮主,都不是,夜半月明晚来风,我的名字是‘风云’之风。”
风云,乍听这个名词雄霸心里一凛。他突然手掌一抬,一根发丝落入手中,在霸绝的内力下发丝化作钢钎向着女孩刺去。然而女孩依然是低眉顺目恍如不觉,这个瞬间像是被延长到了极限,直到那发丝所化的凌厉攻击从女孩的小脑袋旁边擦过,她始终是毫不动弹。
是的,雄霸本就没有真的瞄准小侍女,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试探。
她在这试探面前毫无异常,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有两种可能,一者女孩确实没有丝毫武功,完全没有发觉雄霸出手;亦或者她武功高绝更胜于雄霸,在雄霸出手的瞬间已经判明这攻击伤不到自己。答案显而易见,即使雄霸再喜欢猜忌,也绝不会认为这么一个女孩能比自己修为更高。
正在这时楼里传来了一个声音。空旷的天下第一楼,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人,但那声音并非雄霸,当然更不是小风——
“雄帮主,何必为难一个小辈,这丫头我倒是喜欢,不如留下陪我玩。”声音尖细如同孩童,却内力充沛以声慑人。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声音雄霸并不惊讶,事实上这正是天下第一楼的秘密,这楼中不仅是雄霸修炼闭关的场所,更是住着一群人,一群十年前凭着名字就能震慑江湖的人。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天池杀手!
“童皇若是喜欢,我自然不会吝啬一个小婢,只是这丫头与我那徒儿颇有些亲近……”
“雄帮主这话说的有趣,除了你的心腹,入了这天下第一楼的人难道还有能够离开的道理吗?”
雄霸森然一笑,确实,无论这女孩是否与他的天命有关,只要入了天下第一楼就无人能够离开,楼中挂着的两幅匾额上赫然写着泥菩萨的批言,无论是天池杀手亦或者这批言都是雄霸不允许他人知晓的秘密。
楼里突然传出一阵摇鼓声,咚咚咚响个不停,一个小巧的身影从楼层的yīn影中走出,那是个极矮小的人,仔细看也确实是个小孩,他正是雄霸口中的童皇,亦是天池众杀手之首。天池杀手已是成名数十年,首领又怎会是个小孩?
童皇自然不是小孩,只是所修炼的内功名为《童心真经》,奇妙非常,具有让人外表返老还童的功效。随着摇鼓声,整个大楼仿佛都扭曲了,这是当年曾困扰了整个江湖的噩梦,让人谈之sè变的天池杀手,天池杀手收钱杀人不问缘由,死在《童心真经》之下的高手无数。
在童心真经的作用下,就连雄霸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更别说首当其冲的女孩。童心真经能够让人产生幻觉,迷惑五感不知真实与虚幻,受到攻击之人无不在恐怖的噩梦中绝命。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又何须如此恐怖的武功?正如童皇所言,他正在‘玩’,他最爱的游戏是看着别人在痛苦绝望中挣扎。
摇鼓的声音持续着,女孩就像中了咒一样一动不动,整个天下第一楼回荡着童皇那貌似‘天真无邪’的笑声。童皇骑在一匹马上,仔细看那只是孩童玩的木马,可在童皇座下这木马仿佛活了过来,撒着蹄子四处跑。这就是童心真经的恐怖,让人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木马在女孩面前停了下来,同时童皇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咦?这丫头不对!”
绝望的悲鸣始终没有出现,女孩抬起了头,童皇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睛,清澈分明,哪有半点被迷惑的样子!她竟然没有收到童心真经的影响!
这是让人难以置信的,童皇当年驰骋江湖,天池杀手威名远播,童心真经被人破除的事情何曾没发生过……不,曾有一次,仅仅那一次,那是童皇绝不想回忆的恐怖。天池杀手原本帮众众多,如今却仅剩十二人,唤作天池十二煞,那是天池十二煞永远的噩梦。
雄霸亦察觉到了异常,但是他没出手,因为有人比他出手更快!
一串‘暗器’从角落中shè出,仔细看那竟是一张张黄纸,柔韧的纸在某种奇妙的功法之下化作了无坚不摧的利器!
出手的是天池十二煞之中的‘纸探花’!‘纸探花’内家功夫jīng深,常常以纸杀人,他修习的功法颇为奇特,名为《乾坤剑纸》。以纸为剑,让人防不胜防。
女孩终于动了,从进了天下第一楼开始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的她第一次做出回应。事实上她仅仅是踏出一步,但这一步却让人惊骇,就连雄霸也忍不住发出惊呼。纸剑连成一片本该没有任何空隙躲避,就连雄霸自认在那样的状况下也只能用功力硬破,可女孩这一步却恰恰以不可能的角度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看走眼了!这丫头怎是不懂丝毫武功?分明是武功已臻至绝境的绝强高手!
从大楼的yīn影中走出一个又一个人影,童皇、纸探花、铁帚仙、食为仙、狗王、鬼影、戏宝、夫唱、妇随、手舞、足蹈、媒婆,这正是退隐江湖十多年的天池十二煞!没想到当年让江湖人为之sè变的他们竟然这十余年中都躲藏在这天下第一楼之中。
“我们当年立誓不再涉足江湖,却没想到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的高手?丫头,你师承何人?若是老朋友我们说不得放你一马。”
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女娃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能教出这样徒弟的绝非无名之辈,就连天池十二煞也难免忌惮,不得不出言试探。
女孩没有多言,而是利落的从身上抽出一把剑,看她裙衫整齐也不知这剑原本藏在何处。对于女孩的举动天池杀手恍若未见,毕竟他们每一人当年在江湖上都是绝顶高手,如今十二人齐聚,总没有惧怕一个小丫头的道理,更何况这里还有当世绝强的高手雄霸!
“丫头,你若爱玩剑就让我来陪你。”说话的是纸探花,只见他单手一压,袖里又是飞出几张黄纸,再次凝纸为剑!
乾坤剑纸乃是道家武学,原本是昆仑派的绝学yīn阳两仪剑法,百年前武林浩劫,昆仑派亦难以幸免,这yīn阳两仪剑法也是失传,却不知纸探花从何处学到残本,化名乾坤剑诀。以黄纸为介,可刚可柔防不胜防。
小风不慌不忙,迎身挺剑,清冷的剑光在身前展开一个弧度。
这是极为高明的剑法,只是女孩使着似乎有些生疏。自然生疏,因为这剑法小风并没有习得,只是有个表面的架势而已。对付天池十二煞用这样疏漏的剑法实在太过于托大——本该如此,但事实是见了少女的剑,纸探花手中的纸剑竟然散了!
不止是他,其他的天池杀手也骇然变了颜sè,就连童皇也停下了摇鼓,嘶哑着发出了像是死者哀鸣的声音——
“圣……圣灵剑法!他来了……他来找我们了……”
煞白的脸sè哪还像绝世高手,不过是一群吓得失了魂魄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