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仍然不会忘记那片海域。
在茫茫南海上最广阔、最无人知晓的海平面上,日本军舰袭击了我押运的货轮。
当时,大战才刚刚开始,日本军舰的海军力量几乎无可匹敌,所以,我的货轮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所幸的是,当时的日军还没有因为经历过长期的战争生活而变得暴戾不堪,再加上所有船员只不过是普通的沿海居民,我们在被俘虏后,得到了相对来说公正、客气的待遇。
事实上,那些日本海军比我想象的还要松散和懈怠,羁押我的水手常常会在酒足饭饱之后陷入长长的酣睡当中,丝毫不认为我们这些渔民具有任何的威胁性。所以五天后的一个深夜,我便带着足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水和干粮,在整个货轮陷入寂静无声的长眠中时,独自驾着小船逃了出去。
但是,当最终我终于重获自由,并且漫无目地漂浮在海面上时,我却开始变得茫然无措起来,是的,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个糟糕的事实,但我确实迷路了。
在荒凉的大海上丢失方向是极其危险的,周围整个漫无边际的海面显得格外的寂静,我的头顶上只有几个稀疏的、仿佛随意散落在黑色画布上的光电。我试图通过那几颗少的可怜的星星来判断自己的方位,但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航员。
父亲上大学的门口,有一个天天早上卖豆浆的妇女。
妇女大约四十多岁,身形有些消瘦。每天早上6点钟开始,这个妇女便会背着一个背篼,里面是一个小奶娃,旁边还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在大学门口旁吆喝她的鲜豆浆。
父亲大学的宿舍在校园的外边,大部分从宿舍赶到校园上课的同学,都有可能在妇女面前停下,买上一杯豆浆。
有时候买豆浆的学生很多,只见妇女用她那像竹子般纤细的手臂,十分用力地将那个很大的的铁皮瓢一下一下的从塑料桶里往外舀出清水,加到豆浆机里。
豆浆5角一份,在父亲那个年代,这已经算是一份很便宜的早餐。妇女总是很熟练地算账,找钱,舀豆浆,有条不絮。
记得有一次,天上下起了小雨,但是,妇女的吆喝声仍然准时传来。那天买豆浆的人少,到父亲买的时候,父亲问道:“你丈夫呢?怎么天天就你一个人呢?”
妇女回答说他在工地上工作时摔断了腿,只能躺在家里休息。没有了收入来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还要支付丈夫的医药费,她只能早上出来买豆浆,送孩子上学以后,下午再出去去打工,一直到晚上,接了孩子后,才能回家。
父亲又问道:“这么忙,不累吗?”妇女的眼睛忽然变得烔烔有神“不累,你别看我这样,一天下来其实能赚不少钱呢!孩子在学校成绩也好,上次考试,班级第一嘞!”
听到这话,父亲没在问下去,只记得妇女眼里流露出的坚强与勇气。随后,父亲那天额外地多买了两杯豆浆,走进了校园。
父亲毕业的那天早上,便没有再见到那个卖豆浆的妇女了。可能是她丈夫的腿好了,也可能收入足够不需要再来买豆浆了。
父亲望着校门口,仿佛还能听见妇女响亮的吆喝声,可以闻到新鲜的豆浆气息,心里,好像也多了一些苦涩的东西再流淌。
在坚持了长达十年的医学生涯以后,我终于获得了世界卫生组织的面试机会。
这次面试对我来说机会难得,一定不能有所失误。
但是我却有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是一个法国人,名叫格兰特。
这次面试的地点在英国,格兰特将会乘坐一趟从法国通往英国的列车。
这次面试机会难得,如果成功,我将不再是医院的一名普通医生,而是会加入全球最闻名的医学组织。
所以,为了这次面试的成功,我将不择手段。
看着手里资料上格兰特所乘坐的列车号,一个阴暗的计划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故意假装到法国出差,实际上是为了坐上和格兰特的同一辆火车。
我提前在网上订好了票,只要订到和格兰特同一班车厢,我就有机会向这位可怜的竞争者下手。
从我事先获得的情报上来看,格兰特患有心脏病。
作为一个医生,我恰好知道许多可以诱发心脏病的药物,而不会被发现。
格兰特的死将会被当成一场意外,而我则会因为竞争对手的缺席,而顺利地通过卫生组织的面试。
终于,在长达十小时的飞行以后,我来到了法国,即将坐上通往英国的火车,而我的竞争对手将会和我在同一个车厢相遇。
在站台等了几分钟以后,火车终于进站了。
现在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车上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熟睡,正好是我下手的好时机。
我来到最后一节车厢,按照我事先调查过的资料显示,格兰特应该睡在中铺的位置。
我拉开车门,里面正好只有一位乘客,睡在中铺,想必他就是格兰特了。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熟睡,而车厢里也没有其他乘客,真是天助我也。
我赶忙关上车厢门,从包里掏出注射器,里面有我事先准备好的药物。
我悄悄地靠近格兰特,用注射器悄无声息地向格兰特的静脉扎去。格兰特仍然毫无知觉的躺在那里。
随着针筒里液体的减少,格兰特也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我长舒了口气,爬上另一边的中铺,准备睡觉。按照现在的时间点来看,就算再有乘客进来,看到里面仅有的两位乘客在睡觉,也会动作轻巧,绝对不会发现尸体。
等到明天早上,火车到站时,即使尸体被发现,也会被当成突发心脏病来处理,而我也已经参加完了面试,绝对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我的计划完美无缺。
当我正准备趟下睡觉的时候,却被一阵开门声给吵醒。
“哇!这车厢光线好暗啊。”
进来的似乎是一个醉汉,声上还带着浓重的酒味,吵吵闹闹的,令人讨厌。
他拿着手里的车票,对照了一下床位,然后不由分说的睡在了下铺。
不一会下铺就传来了一阵呼呼的打鼾声。
紧接着醉汉进来的是一对情侣。
那两个情侣吵吵闹闹,走进车厢以后对着车票寻找着自己的床位。
这时女人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对男人说:“咱们的床位不是两个下铺吗?怎么上面睡着一个醉汉?”
“可能是搞错了吧,我来把他叫醒,让他换床位。”
说完,男人粗暴地推了醉汉一下,醉汉被吵醒,有些不高兴。
“兄弟,你睡错位置了,麻烦挪一下!”
醉汉摇了摇头,又倒头睡了过去。
“看来是醉的太厉害了。要不我们就换个床位睡吧。”男人说道。
“啊?我可不想一个人爬到上铺去睡。”女人抱怨道。
“没事,这个车厢是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只有5个人,我们睡到上铺去就行了。”
于是这对情侣爬到了上铺。
男人又说:“赶快睡觉吧,可不能耽误了明天的旅行。”
女人笑了笑,“我一直很期待这场欧洲之旅呢!这可是我们存了那么久的钱才计划好的旅游。”
两人似乎是来欧洲旅游的情侣。
两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睡觉,但这时,门却意外地又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男子,动作有些鬼鬼祟祟。
我大惊,按照刚刚那对情侣的说法,这个车厢应该只有5个人,怎么会又进来一个人呢?
那对情侣似乎也吃了一惊,男人连忙问道:“你是谁?这节车厢应该只有5个人啊,你怎么会进来?”
男人被吓了一跳,他似乎以为车厢里的人都已经睡过去了。
“我...我...”男人回答的有些支支吾吾。
“你不会是一个小偷吧!”我说道。
我可不想又有一个人加入到这节车厢。这节车厢里面人越多,尸体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高。
“不,我不是小偷,我是补票进来的!”男子匆忙地解释道。
“啊,这样啊。”
男人似乎相信了陌生男子的话,但我仍然感觉有一些奇怪。
“那你得睡在醉汉旁边喽!因为只剩下那一个位置了。”男人说道。
陌生男子似乎还有些犹豫。
“麻烦你动作快点吧!我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面试,今晚要是休息不好,明天我可就完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他们在闹腾下去,万一发现中铺那具一直默默无闻的尸体,可就糟了。
陌生男子点了点头,向下铺的床上躺了过去。
终于消停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只要安安静静的等到明天早上,我的计划就成功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情况又发生了。
列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尸体也因为惯性从中铺掉了下来!应急灯亮起,全车厢的5个人都被吵醒了。
列车突然想起了广播:“对不起,亲爱的乘客,本列车突发故障,现已在抢修,1个小时以后便可再次发动,请耐心等待。”
该死的故障!我在心里暗骂道。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下铺的陌生男子,他发现了中铺的乘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伸手上前试探,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接着上铺的情侣也发现了,女人惊叫了一声,吵醒了醉汉。
醉汉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也吃了一惊,酒立马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叫一下乘务员!”男人似乎也被吓到了,起身准备出去找人帮忙。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的计划就要失败了,杀人的罪行也会暴露。
“都被动!我是医生!现让我检查一下!”我连忙喊道,制止了男人。
我打算将计就计。
我赶忙爬下床,装模作样的在男子身边检查了起来。
“看样子他似乎是因为突发心脏病而死,死亡时间大概已经过了4个小时了。”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陌生男子颤颤巍巍地问道。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乘务员。”
随后我转身出了门。
我当然不是去找乘务员,因为我可以假装找不到乘务员,但要是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出来找的话,我的计划就败露了。
在外面随便转了几分钟,我又回到了车厢。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怎么样都找不到乘务员!”我气喘吁吁的说道,假装刚刚在外面奋力地寻找。
“那怎么办?这可是有一具尸体和我们待在同一个车厢啊!”女人交集地说道。
这时醉汉已经清醒了一些,提议砸破车厢的紧急按钮,这样的话肯定会有人过来。
我大惊失色,才想起车厢里的紧急按钮!
要是有人按下紧急按钮,我可就没法阻止尸体被发现了。
“不行!”这时刚刚下铺的陌生男子说话了。
“不能有人发现我!”
“为什么?”醉汉问道。
“其实...我是逃票上的火车。求求你们,我看到这节车厢少了一个乘客,就想进来混一宿,我可没钱买车票。”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刚才才鬼鬼祟祟的。”
“但是这里可是有死人,难得把这个死人留在车厢里吗?”女人问道。
听了刚刚逃票男子说的话,另一个计划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听我说!”我向剩下的人喊道。
“我明天也有一个重要的面试,要是尸体被发现的话,火车肯定无法在前进,我们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不仅肯定会耽误我的面试,你们所有人的行程都会被耽误。”
“是的,我可不想耽误旅游,我酒店啥的都订好了。”女人说道。
我接着说道:“要不我们就先和尸体凑合着过一夜,等明天到站,自然会有人发现尸体,也不会耽误我们的行程。”
男人点了点头,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我心里暗自发笑。
“我无所谓,你们怎样都行。”说完这句话,醉汉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接着,我和逃票男子一起把尸体抬回了中铺,接着爬回了自己的床上。
可怜的格兰特,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尸体,心里感叹了一下。
没过多久,列车又继续发动了起来,大家也终于躺会了床上。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醉汉最先醒了过来,似乎是去了洗手间。
火车终于到站了,逃票男率先离开了车厢,临走前还不忘感谢我们,没有告诉乘务员他逃票的事。
接着是那对情侣,女人走之前似乎还有些心存愧疚,对我说一定要在之后告诉他们格兰特的信息,他们想去参加格兰特的葬礼。
我点了点头,他们俩人终于离开了车厢。
现在只剩下我和格兰特了。
看着眼前冰冷的尸体,我不禁对着它自言自语道:“对不起了,格兰特,这次面试真的对我很重要。”
“谁在喊我?”身后突然传来醉汉的声音。
我大惊,回头看去,只见之前的醉汉现在已经穿的西装革履,有模有样,与昨晚的形象完全不同。
“你...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赶忙问道。
“格兰特啊”
“不可能,我查过了,格兰特是中铺这个人,你不是谁在下铺吗?”
“我进来以后看到他睡在了我的位置,所以我就随便找地方睡啦,这种事无所谓啦。话说你好像是今天跟我一起面试的医生吧,那今天我们就各凭本事了!”
醉汉,或者说格兰特,拍了拍我的肩,随后拎起行李,笑着走出了门。
只留下我愣愣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