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啊?那我就点名了,刚刚那位说要喝醒酒汤的仁兄在不在?”
慕容复迈着方步,神色悠然,彷佛回到了中学课堂,不过这次自己是老师。
见众人都不说话,眼神不自觉地朝某个方向瞅,慕容复于是走到那位“醒酒汤”前。此时,这位仁兄两腿正弹着琵琶,两排牙齿捉对厮杀,见慕容复走来,彷佛见了鬼,想逃,腿软,想喊,喉咙彷佛堵了棉花。
慕容复很贴心地蹲在这位因为腿软坐在地上的仁兄面前,关心道:“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听话。”
那人又害怕,又疑惑,只得点点头,然而下一秒,慕容复又揪起他的衣领子,一把将他扔向窗外,“噗通”一声,伴随着两声惨叫,想必他日这位仁兄应该不会想喝醒酒汤了。
“你们这帮人领头的是谁?出来一下。”
慕容复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满屋子鸦雀无声。
就在慕容复等得即将不耐烦的时候,那一队白袍客中有人站了出来:“尊驾不必问这群草寇了,刚才您第一轮出手的时候,他们的领头人就被您扔进了水里,这会儿应该喝了一肚子水了。”
此前,慕容复在门外观察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群人的与众不同,心下对这些人有那么一点好感,于是客客气气地一拱手道:“未请教大名,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大名不敢当,在下司马林,蜀地青城派现任掌门人,此次赶来姑苏,为的是会一会慕容公子,为亡父,青城派前任掌门人司马玄讨回一个公道!”
“好一个讨回公道,阁下倒也算个性情中人。不知这慕容公子怎地与阁下的先父结了此等仇怨?”
慕容复背着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这会儿倒是不急着和这群小虾米算账。
白袍客沉声道:“两个月前,家父携带门人弟子前往锦官城办事,被人发现死于客店之中,而死因正是中了我们青城派绝学“青字九打”,放眼江湖,除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家,还能有谁?尊驾高姓大名,与慕容家有何关系?”
慕容复并不答话,只是微笑,这副模样在他人眼里高深莫测,其实这会儿慕容复在心里将慕容博骂了好几遍。
别人坑爹你坑儿啊。
但慕容复也没想着直接站出来充这个英雄汉,虽然要把眼前这十几个人扔水里头也费不了什么工夫,但确实是慕容家理亏,偏偏慕容复还没法解释,只能这么干耗着。
见慕容复半晌不作答,司马林只道对方与慕容家大有关系,于是闷声道:“阁下武艺高强,我等自愧不如,但是阁下若要动手,在下也不会引颈就戮,唯有拼死一战。”
慕容复长叹一声,伸手往面上一拂,脸上黑瘦汉子的妆容一下脱落,露出一场清逸俊雅的面庞,一身破旧衣衫丝毫盖不住眉宇间的雍容华贵,厅内众人虽然畏惧慕容复,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叫一声好。
慕容复澹澹道:“在下便是慕容复,阁下有什么事情对在下说吧。”
众人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南慕容居然会改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夫,青城派众人眼见杀害掌门人的凶手就站在面前,又惊又怒,当即就有人要出手,被司马林拦下。
司马林强忍怒气道:“闻名不如见面,慕容公子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公子为何乔装打扮,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啊呀,你们一群人大半夜地趁我们不在,跑到我们家里来大吵大闹,还反过来问我们,真是不知羞。”
阿碧娇柔的嗓音抢在慕容复前面抢白司马林,这琴韵小筑和听香水榭本是慕容家建来给她和阿朱的住所,如今被这群人弄得一团糟,又见这群人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慕容复,饶是她性情温婉也忍不住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同我们掌门人如此说话!”
一个白袍人厉声呵斥,随即“噗通”一声,窗外又溅起一朵水花。
“正好三十个。”
慕容复背着手,悠然道。
众人虽然又惊又怒,但慑于慕容复的身手,都不敢说话。
接着,慕容复漫不经心地说道:“司马帮主明鉴,您觉得凭在下的武艺,要杀令尊用得着大费周章,还留下痕迹,让阁下上门寻仇吗?”
这话虽然听起来无比嚣张,但众人惊怒之余,也觉得大有道理。
来之前,青城派以为,凭着自己这十几名门派内顶尖好手,纵然慕容复再强,也有一拼之力,如今,见慕容复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一名同伴丢下水,而自己一行人居然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手,当即明白,对方武功之高已经到了自己等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于是一群人虽然想反驳,却也开不了口。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况且,如您所说,尊父的意外发生在两个月前,哼,那个时候在下正率领一众家臣,动身前往大理,如今才刚刚赶回苏州,天龙寺一众高僧可以为在下作证,司马门主离去后,大可亲自前往大理求证。”
“什么?慕容公子之前在大理?”司马林大惊。
慕容复点点头。
“敢问慕容公子因何事前往大理?”司马林追问道。
慕容复微微有些不快,按理说,以姑苏慕容在武林中的地位根本就不用费如此口舌和司马林一个地方上的门派解释,无奈,自己确实某种意义上理亏。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事情已然过去,就是告诉司马门主也无妨。”
于是便将自己练功走火入魔,赶赴天龙寺求医,遇见鸠摩智强抢剑经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司马林大惊,万万没想到此间居然有如此波折,如果说慕容复是存心撒谎的话,这一切曲折离奇的经历又都有板有眼,有目击证人,自己只要有心查证的话,非常容易判断出其中真伪,又岂有这样撒谎的?
更何况对方的武功,要把自己一行人留下也费不了什么事情。
当即默然不语。
慕容复也没心思和一帮小虾米计较,嘴往门的方向撇了撇,意思很明显,送客。
司马林又羞又惭,却又无可奈何,当即向慕容复拱手,就要带人离去。
“等一下,表少爷,不能让他们这样走了。”
司马林的脚已经迈到门槛上,正要踏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阻止了他,司马林惊怒之下,回头望去,说话人正是王夫人派来的瑞婆婆。
司马林怒道:“敢问阁下,有何指教。”他今晚丢了天大的面子,却又一肚子闷气无法发泄,要不是看慕容复在场,他真想直接上去给这个老婆子一点颜色瞧瞧。
那老妇人却连瞧都不瞧司马林一眼,只是看着慕容复道:“表少爷,老婆子奉夫人之命特意赶来保护这水榭,正巧遇上了这伙贼人,所率之人颇有死伤,如果让这伙贼人就此离去,两家在这江湖上颜面何存?”
接着,瑞婆婆手一招,当即队伍里走出两个伤员。其中一人大腿上中了一下,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但是这稍微一动,鲜血又涌出来了,另外一人则是肩头被什么钝器砸了一下,肩胛骨已然打碎,多半这条手臂以后是废了。
慕容复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当即心下有了计较,于是顺着瑞婆婆的话对司马林道:“司马门主,我家老奴虽然无礼,但是却也说得有道理,阁下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将老大一盆污水泼在了慕容复头上,扰了这水榭清静,若是就此离去,只怕也有所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