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阴暗萧条、低矮沉寂的老街笼罩在黑暗之中,彷如一只巨大的怪兽张着大口择人而噬!
刘家巷李文冬那栋老屋内,先前被他一拳打得手指骨折的假和尚,也就是自封穿云箭的那人正用受伤的手抱着碗大快朵颐。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戴着棉帽的中年和一个系着酒葫芦的胖子。
……
冬日的夜晚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下班的工人褪去一身的疲惫钻进各自的小窝,为家人或洗衣做饭或教导孩子。
“铃铃铃”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推着自行车打牌归来的男人女人脸上带着微笑或沮丧,进门不是眉飞色舞就是大发雷霆。
赢了钱的大鱼大肉,输了的挪菜稀饭!
一时间,巷子里各处角落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无端的责骂踢打,欢笑声、吵闹声、孩子的哭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在一处。
乱糟糟,一阵鸡飞狗跳!
街面上,稀稀拉拉地亮起几处灯光,那是桂花婶和武大他们几家的店铺。
临街的房子大都空着,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有的往新街那边发展,有的出外做生意。
何谓新街?答曰:出了老街就是新街!
新世纪来临,老街的繁华已然远去成为历史,心思活泛的自然不屑与混吃等死的老街人民为伍,彷佛离开老街就高人一等一般!
搬出去的不想回来,为安全计,新街的“上等人”更加不会考虑到老街安家。若不是一中与二中在此互为犄角,怕是早已人去城空。
老街除了土着村民便是租住在这的学生和民工,当然,还有像李文冬这样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普通职工。
铁打的老街流水的居民,来来往往换了一茬又一茬,这里的房子几经易手,到最后快拆迁的时候,又奇迹般地回到在相关单位上班的土着后代手上。
真是流年无形,世事多奇妙!
借着街面的灯光可以看到,坑坑洼洼的灰色水泥路面上,昏暗中依稀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闲庭信步,悠闲自得的对着破败的老街评头论足。
“轰隆轰隆呜呜呜”,几辆震天响的摩托呼啸而过溅起一滩污水,留下得意的大笑和愤怒的咒骂之声。
岔路口的垃圾箱旁,两个裹着破棉袄的流浪汉慌忙往里紧退几步,为摩托党让出宽阔大道,其中一个长发结饼的胖大个子一边提着裤头一边匆匆往嘴里塞了些饭菜屑子。
很难想象,当乞丐的竟然还有如此身材的大汉,似乎油水不错的样子。
之所以叫“摩托党”是因为这个年代鬼火少年还在喝奶,摩托车对这个小县城来说,还属于中高等人士的专属座驾,并未趋于年轻化状态。
“啊tui!”,躲过了摩托车却没有躲过骑手准头奇佳的一口浓痰,提裤头的犀利大汉伸出舌头舔了舔,和着嘴角的饭粒吞进肚里“喳喳”有声。
“喔”“喔”两声,摩托车后座的男子看见后,几大口经过人体储藏发酵的饭渣当场吐了出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迎着夜风沿路飘荡。
遮面的长发后面,大个子乞丐那死灰般的眼睛呼地闪过亮光,他吸了吸鼻子,满是油污的脸上渐渐拧成一朵菊花。
就如饥饿的野猫闻到鱼腥一样就要窜过去,却被另一个同事轻飘飘拎住。
“饿,好饿!”
同事没有理他只是拉住不放。
“收长头发,旧电视,瓷器坛子……”旧手机换不锈钢脸盆的时代还没到来,但收头发这个行当自清末以来便一直存在。
远光大灯直直照向大个子犀利哥,关喇叭停车戴好手套,两辆摩托一前一后堵住垃圾箱。
犀利哥腾出双手遮住眼睛,不成想裤头一松,一根硕大修长的家.伙.什从破棉袄下摆耷拉下来,触目惊心!
这还不算衣服下摆里遮住的部分!
两个头发贩子惊呆了,他俩是河N省过来的,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身体构造方面在大多数身材不高的南方人面前还是有着先天的优势的。
若不是今天机缘巧合,谁又能知道天外有天,泥鳅与黄鳝的区别呢?
针对这个流浪汉他们也是早早踩过点的,不为其他,就为那一头披肩的长发。赃是脏了点,好在没有打结,一包飘柔便可搞定。
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有惊喜优惠叠加包!
这个癫子全身都是宝啊!正对面开大灯的那个头发贩子如是想着,或许能找到另外一条发财的路子也说不定呢!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准备强攻的,由他出手控制住,可看到那个话.儿时他便改了主意,把带来的馒头诱饵送给当事人似乎更为稳妥些,毕竟那玩意实在硌得慌!
他当先走了过去,忍不住又朝那白花花的下面瞟了一眼,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乎的老面馒头,被犀利大叔抢走三两口就生吞了下去,然后朝他伸出手来:“饿,好饿。”
另一个拿着刀片的头发贩子停了下来,愕然地望着同伴,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这还没开始呢,你那边就结束了?
当先那人也是略为惊讶,不过很快释然,乞丐癫子嘛,哪有填饱肚子的时候?他对着自己的头发和癫子的头发比划了好久,然后指了指他身后拿刀片的那人。
“饿,好饿。”
不管了,馒头都吃了,该是兑换的时候了,要不然再多吃几个,本钱都快弄不回来。
拿刀片的贩子稳住身形,扭头大口呼吸几下,左手迅速归拢癫子脖子后面的头发,右手刀片上下翻飞,不讲究发型质量只求速战速决。
犀利大叔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便又转回头:“饿,好饿。”
当先那人见事情办的差不多就又掏出了一个热乎的老面馒头,这回他吸收教训,侧过身子躲开了伸过来的脏兮兮的手,没办法,气味太冲了,受不了啊!
扭头时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那眼神似乎有些,杀气!
这让他不自觉的生出恐惧,太离谱了,一个捡垃圾的流浪汉竟如此可怕,一个眼神令他生生打了个冷颤。
眨眼的功夫另外那个乞丐便又恢复如常,也朝他伸出了手来。收长头发的贩子甩了甩头,估计是幻觉吧,夜色下光线的反射可能对眼睛有误导作用。
他将馒头掰成两半拈着分给两人,朝同伴使了个眼色上车加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