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爬下圆柱,易风就觉得一股寒风迎面扑了过来,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身上的衣裤全是湿的。
屋外天寒地冻,寒冷的空气不断透过紧贴着自己的湿衣肆虐着他的身体。可眼下已没有时间回去换衣服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抢一件来时,只见从楼上飞下来一堆东西。
定睛一看,赫然便是一整套干爽的衣裤。
素素姑娘的声音从楼上幽幽传了下来:“我弟弟身材和你差不多,你先穿上,改天回来还我。”
易风一呆,朝楼上喊了声“谢谢“之后便赶紧躲在暗处脱下湿漉漉的盔甲和衣裤,换上了那套干爽的衣裤,最后再将盔甲穿戴上。
他将换下来的衣裤包在一起后抱在怀里。
街上的人似乎少了许多,士兵们似也去了别的街区搜索。
易风打开脑海中的城市地图,发现只要再过一条主大街便能来到南城门。
沿路他低下头,尽量靠着马路边上的屋檐走,可当他来到南城门前两百米远的一间已经打烊的茶寮前时不禁停下了脚步,随即闪入屋后观察了起来。
城门处火把通明,看情形至少站着一个百人队,赫然全是战力极强的重剑士。
司隶部没有重剑士,这些人当然是方文水的手下了。
这些都是站在明处的,在暗处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手。
易风心中一叹,他宁可落在温大人手上,也不愿落在方文水手里。落在前者手上,至少还有个审判说理的地方,可后者活活一个恶霸土匪,没准会把自己就地处决。
可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一来晨旭说不定早已来到山下,正在那里等着自己,二来自己即使留在城中也无处可藏。
正在犹豫间,冷不防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肩膀。
其实对方的脚步声也并非毫无声息,以易风的思感若能完全集中注意力的话早就发觉,可他现下思绪纷乱,所以有人走到他背后时都没能发觉。
此时的易风已是草木皆兵,他条件反射似的转身朝后一拳挥出,不料身后响起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易大人,是我!”
易风硬生生收住了拳头,眼前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愕然道:“宗团长?”
易风口里的“宗团长”全名宗云,是玫瑰武士团的副团长,年纪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为人很讲义气,据说是团长黄飞最为中意的接班人。他不知道宗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正想问时,宗云朝他做了个禁言的手势,随后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易风微一犹豫,最终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转了两个弯以后,宗云在一辆马车前停下了脚步。
易风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极为僻静的深巷,远离居住区,所以大晚上的除了这辆马车,并没有其他人经过。
马车前头坐着一名车夫,车内还坐着一个人,虽然那名车夫与宗云一样都穿着便服,可易风一眼就认出他是玫瑰武士团的战友。
另一名乘客穿着十分华丽的衣服,易风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胖大的体型和标志性的笑脸除了司隶长温大人还能有谁?
只见宗云来到马车前,朝那名华服男子微笑说道:“不出温大人所料,易风果然是要连夜出城,而且正好是咱们守着的南门。
易风闻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简直难以接受得望着宗云,后退一步说道:“你……”
宗云见他脸上表情,不禁没好气道:“瞎想什么呢?仙军和玫瑰武士团同气连枝,你认为我是出卖朋友的人么?”
易风指着好整以暇坐在车内的温大人,愕然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他正在满城搜捕我么?”
宗云还没说话,但听温大人坐在车内说道:“外面天寒地冻,又随时会有方文水的手下经过,咱们不如出去城外之后再说。”
宗云又笑着加了一句:“怎么,不敢上来了么?”
易风道:“谁不敢上来!”言罢跟着宗云一起登上了车厢。
等他坐稳之后,温大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回头对车厢外的马夫说道:“出南门,去城外。”
车外传来一声鞭响,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朝前隆隆行去。
易风皱眉道:“你们这是?”
宗云和温大人相视一笑,前者说道:“如果相信我们的话就先不要开口,等安全出城之后再问不迟。”
宗云既然都这样说了,易风还有什么话好说,当下苦笑道:“我若不信你的话就不会上来了。”
宗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来到南门,果然听到车外传来一个声音:“停车,检查!”
车夫说道:“这可是司隶部的车。什么时候起,出城都要检查了?”
那声音一听是司隶部的车,不禁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说道:“是司隶部的车又怎么样,一样要接受检查。白天不出城办事,偏偏要等到深更半夜才出城?”
车夫冷冷道:“大人办事,还需要你来多问?”
那声音道:“大人?什么大人?”
温大人朝宗云和易风望了一眼,随后掀起一角窗帘,对着车外说道:“是我,温松仁。”
那盘查的军士显然没有想到司隶长温松仁坐在车内,不禁怔了一怔,说道:“原来是温大人,您这么晚出城有事么?”
温松仁没有回答,而是笑着望了他一眼,问道:“我若记得没错,你叫陶潜是吧。”
那军士不过是名伍长,手底下管了四个看守城门的大头兵,算是最低层的军吏了。他显然没有想到堂堂司隶长温大人记得自己的名字,颇为意外道:“是,我就是陶潜。想不到大人还记得我。”
温松仁笑道:“你在这南城门守了有五个年头了吧。每次进出城门都能看到你,久了也就熟了。去年冬天,我从城外独自办事归来,不曾想刚到这南城门口便下起了鹅毛大雪。我正巧没有带伞,你见了便将自己的伞给了我。这把伞我一直留在卧房里,本打算一早就还给你,没想到一直忙于公务,便拖到了今日。”
陶潜眼中露出感动的神色道:“大人日理万机,区区一把小伞怎能牢您费心?不急着还,不是……是不用还了。”
温松仁微笑道:“那好,这把伞我收下了。守城门是件苦差事,哪天要是干腻了就向你的上司申请调到司隶部来吧,我这里正好有个十夫长的空缺。城门长是我的老朋友,他会批准你的申请。对了,眼下有些急事要办,我能走了么?”
陶潜闻言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连忙向手下那四名守门兵摆手道:“车上的是温大人,他有事要办,快点放行!”
车夫正要一鞭子抽在前面的马臀上,却听一个如金属般嘶哑难听的声音传来:“夜黑风寒,温大人这是要去何处贵干啊?”
陶潜道:“是司隶长温大人,他正要出城办事去呢。”
温大人听见这个十分独特的声音,不禁微微一怔,一只肥头刚一探出车窗外,便见到一个背负着重剑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的身高和体型与易风都十分相似,只不过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右额角处一路经过鼻梁来到左腮。此人脸部轮廓长得相当英俊,这条刀疤非但无损他的英俊,反倒平添了某种寻常男子不具备的独特魅力。
他眼珠子一转,登时想起一个人来。
在方文水的军中有四名心腹爱将:刀、剑、弓、骑。刀是校刀手,剑是重剑士,弓是骑射手,骑是重骑兵。这四名骁将都是跟随方文水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士,不禁悍勇,而且极为忠心,地位尚在那四名青衣劲装的长剑士之上。
这四人素有“四大金刚”的美誉,这刀疤便是这四大金刚之一的“重剑无锋”吴风。
温大人堆起那标志性的虚假笑容,对吴风说道:“哦,原来是吴将军啊。这么晚还不回家?”
吴风笑道:“温大人这不也还没休息么?”
温大人喋喋不休地埋怨道:“天寒地冻的,谁不愿意在家搂着娘们儿睡觉?要怪就怪那天杀的易风和晨旭,好端端的给老子惹什么事?眼下就连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正规军都出动了,我这掌管全国治安的司隶长还能闲着?就在晚饭前,大王已派人给我下了命令,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到易风和晨旭,别说我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保,说不定还得重新去奴隶营做回苦工哩。这不,我连夜出城就是为了去其他七座卫城的司隶部分局交代一下。”
吴风一听“易风”的名字,顿时恨得咬牙切齿道:“谁说不是呢!本来我今晚已约了栖凤楼的翠翠姑娘,谁料到被这天杀的易风给搅黄了。若是让我撞见他,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
温大人一脸激愤道:“何止扒皮抽筋!就算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吴风显然没有料到温大人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不禁愕然道:“这易风迟早都会落网的,温大人公忠体国,也不用太过担心。”
温大人忽然骂道:“呸,去他娘的公忠体国。跟老子有啥关系?就算三日之内抓不到这小子,也不见得大王会一把撸去我的官职。”随即,堆起一脸的苦笑道:“我花了整整七个晚上,上千块金锭,又多花了一倍的价钱把‘栖凤楼’上上下下打点了个遍,才换得素素姑娘今晚为我抚琴一曲。却没想到被这小子给搅黄了!”
易风一听到“栖凤楼”、“素素”姑娘俩字,顿时想起了那个风骚媚骨的倩影。暗忖那会儿素素姑娘洗澡,不会就是为了出去应酬眼前这温大人吧。又一听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才换来一首曲子,而且还给自己搅黄了,不禁心头浮起一丝歉意,当下打定主意,下次若再跑路,绝对不往青楼去。
不过当他摸了摸随手那包湿衣服,心头不禁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正胡思乱想间,窗外响起吴风一声低低的惊呼:“是栖凤楼的素素姑娘么?何止千刀万剐,换作是我,非得把他阉了丢进油锅里炸了不可!”
两人齐声叹息,旋即同时发出一阵趣味相投的笑声。
笑声甫落,吴风道:“下回温大人若是再有听素素姑娘抚琴的机会,可千万别忘了叫上兄弟。”
温大人道:“那是自然!没想到吴将军也是同道中人,我正愁找不到玩伴哩!下回你就是不想去,我也会软磨硬泡地拖着去!”
“哈哈!好,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吴风朝后面挥了挥手,喝道:“放行!”
车轮重新转动起来。
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马车已驶出了城门。
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看那温大人时,他那油光发亮的额头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