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陕北之后,张维扬做到了他对周晓白的承诺,定期给她写一封长信。
周晓白更是将百般柔情都倾注于信纸之上,通过一封封信件将她的心意传达给张维扬。
十一月的某一天,张维扬收到了周晓白的一封回信。
“维扬:
得书甚慰,千里面目!
得知你们在白店村的附近发现煤矿之后,且煤矿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我就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我清楚你的能力,也了解你的抱负。
在煤矿发现之前,你就帮助白店村重新办起了学校,现在有了煤矿这样一个大助力,想必你能为白店村做更多的事情。
你在信中写到,白店村学校得到了县里的帮助,补充了不少知青作为教师,能够为更多的农村孩子提供接受教育的机会。这样甚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永远是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保证。白店村乃至靖边县的农村孩子的命运能够依靠知识来改变,已经是此前多年所未有的机会。
我永远忘不了你曾经提到过陕北农民困苦的生活条件,这是从小衣食无忧的我所不能想象。所以我殷切地期盼那里的孩子们能走上一条与父辈不同的道路。幸而有你,他们有了这个机会。
近一段时间,你正带领着白店村的农民兴修淤泥坝和沼气池。等建成之后,白店村的面貌应该会焕然一新。我期待着未来同你一起重游陕北,到时候一定能看到一个繁华、富裕的新白店村。
我在广州这边工作、生活一切都好,只是时常会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你。
看到你绘制的颐和园冬游图的时候,我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从这幅画中,我能回忆起与你同游颐和园的情景,想起那时的欢声笑语,不免对你更加的思念。
如果你在我的身边,这个时候可能就要取笑我了。因为我的心理是那样的脆弱,就连这样的一件小事都能让我为之哭泣。
这些就不再多说了。
文工团里的老师都很照顾我,我在文工团的每一天都能感觉自己在乐理知识、谱曲技巧等方面在飞速进步。
你曾经说我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当时的我并不自信。现在想来,我大概是有天赋的,也让我更有信心去追逐音乐的梦想。也许本以为远离了音乐世界的我,未来有机会真正走进古典音乐的殿堂。
对了,我最近还跟团里的一位粤剧老师学习了粤剧的发声技巧,收获良多。等你来了广州之后,我一定会给你唱上一阙《帝女花》,让你看一看我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你在上一封信中提到,因为白店村的发展已经走上了正轨,前景一片大好,没有了牵挂的你打算在年底应征入伍,这个消息对我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和你只能通过书信来传递信息,我对你思念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恨不得你从来都没有和我分开过。
我听说今年征兵的有王牌军C军,希望你能分配到C军,因为他们的驻地就在岭南。我很期待你我在岭南地区的再次相逢,到时候和同样身着军装的你互道一声好久不见想必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
最后,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我想你了。
陕北地区即将入冬,希望你在陕北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明年的年初,我们在岭南相会。
爱你的周晓白
1969年10月29日”
阅毕,张维扬收起了周晓白的这封信,与她之前寄来的书信放在了一起。
“看完晓白寄过来的信了?”李奎勇拿木棍捅了捅身前的篝火,问道。
张维扬答道:“嗯,看完了。”
李奎勇感叹道:“你们俩的感情真不错。我一开始还觉得你们两个不能长久呢!毕竟周晓白是个大家小姐,和你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在北京的时候就在猜你们这感情啥时候就吹了。来到陕北之后,更不看好你们这段感情,毕竟远隔千里,通信又这么不方便,说不定什么时候感情就澹了。没想到你们两个还真能做到一两个月就写一封信,一年下来也坚持下来了。”
张维扬笑了笑,说道:“晓白这个人轴得很,答应了她的事情必须做到,要不然她可是要生气的。而且不过是写一封信,动动手的事情。我的信只要能一直寄过去,她必定是能一直给我回信的。”
写信而已,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咱又不是钟跃民这个渣男,辜负了一个又一个爱他的女性。
来陕北不到一年,就见异思迁爱上了秦岭,一封书信寄过去直接甩了周晓白。
1969年底应征入伍,还跟秦岭来了一场分手前的生命大和谐,拿了头彩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嗯,用马贵平的话来讲,这叫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就自毁前程。
不过鉴于这个事情是秦岭本人乐意的,咱也不好说啥。
哪怕是电视剧最后陪伴他的高玥,钟跃民也照样对不起人家。
高玥在北京辛辛苦苦地经营泰岳饭店,钟跃民在可可西里那边和偷猎者打枪战,让一个女人家在北京为了他牵肠挂肚。
最后没钱了,钟跃民还要给高玥打电话求援,高玥倒是痴情,着急忙慌地就要去大西北给他送钱。
他倒是一辈子潇潇洒洒的“在路上”了,可是跟着他的女人无一例外都受苦了。
周晓白虽然看起来特别高傲,有时候还爱使小性子,性格比较强势,但是用情足够专一,身上也没有什么其他大毛病。
相处得久了,张维扬真的挺喜欢这姑娘的。
李奎勇摇了摇头道:“那也得是你,换成是我,一是没这个文化,二是没这个耐心,怕是写上两次以后就嫌麻烦了。你们俩这个样子挺好,说不定以后真能结成夫妻。”
张维扬道:“羡慕啊,到了部队以后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提干。到时候我让晓白给你介绍一个文工团的姑娘,我告诉你那里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漂亮。”
李奎勇道:“要是有那么一天,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
张维扬摆了摆手道:“谢什么谢,咱们哥俩这关系,离金兰兄弟就差桃园结义这一步了。”
李奎勇盯着篝火,道:“还是要道谢的。没有你,我在北京那会儿可能真就跟小混蛋混成了一路人,到时候说不定跟他一起没了性命。哪还有现在这个满怀希望想要提干的我。现在这个参军的机会,究其原因,不也是因为你带着我一起发现煤矿以后才得到的。”
张维扬拍了拍李奎勇的肩膀:“一世人两兄弟,这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不也对我倾囊相授,现在我的摔跤实力都能和你平分秋色了。”
“那是你的天赋好,我以为我就算天赋不错的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家伙。”
两个人说话间,秦岭、周卫红等人从代销点买回了酒肉。
自从有了煤矿之后,白店村这里简直就是一天一个变化。
供销社在这里设置了代销点,卫生系统也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卫生室,主要也是白店村这里有了设置的必要性。
虽然白店村本身的消费水平不足,但是煤矿过些时候就正式运营了,到时候这个代销点还得升级成乡一级的供销社。等未来煤矿的开采规模进一步扩大,升级成为县级乃至市级供销社也不是不可能。
卫生室的设置也是同一个道理。
见到秦岭他们走进了院子,李奎勇高喊道:“你们几个快点,我们哥俩都等饿了。”
秦岭道:“来了来了,饭不是早做好了吗,你们两个先垫上一口啊!”
李奎勇道:“这不是等你们回来吗?再说了,有饭没酒,吃起来多没劲!”
周卫红吐槽道:“就知道你们两个是酒鬼,还有有饭没酒吃着没意思!”
张维扬笑着道:“要是孙秀芳说这话,还有点可信度。周卫红,你和秦岭两个人的酒量可是一点也不差啊,至少能顶三个冯文俊。”
闻言,周卫红看了一眼冯文俊,道:“丢人现眼,一个大男人连我们女人都喝过不去。”
冯文俊适时的一记马屁送上:“不是我没用,是你们两位都是巾帼英雄,我自愧不如。”
秦岭这个时候说道:“你们几个别贫嘴了。有酒有肉,还有维扬亲手烹制的饭菜,咱们六个人的篝火夜话赶紧开始吧。”
在寂静的陕北乡村中,篝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渐浓的夜色也显得没有冷清。
周卫红举起酒碗,道:“这第一口,我先提一个。刚来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面都是灰色的。当时我就想,这里又破又穷,我以后不会客死他乡吧。没想到快一年之后,我先是在这里当上了老师,然后又解决了编制。白店村这里又发现了煤矿,眼看着生活条件蒸蒸日上。让我们为了美好的生活,干杯!”
“干杯!”众人齐齐举起酒碗。
张维扬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刚才卫红这口酒还有一个原因没说,在这里她还遇到了知心的爱人。这个应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奎勇跟着说道:“维扬说得对,就冲这个,你们这一对就该一起喝一个交杯酒。”
秦岭、孙秀芳两个女生也起哄道:“交杯酒!交杯酒!”
周卫红大大方方地和冯文俊喝了一个交杯酒,恶狠狠地道:“既然说到了个人感情,今天收到女朋友来信的维扬也应该陪着喝一个吧。千里传书,情意深重啊!”
几个人又转过来向张维扬起哄。
张维扬也不含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正好口渴了,你就给我送上一个借口。”
陕北的散装白酒又烈又辣,但是喝起来特别过瘾。张维扬也是兴致来了,直接满饮了一碗。
稍等了一会儿,孙秀芳提了第二口:“我觉得我们可以敬一下美好的未来。我们现在成了一个有编制的老师,按照维扬说的,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能上大学。为了我们充满希望的未来,我们也要干一杯!”
“为了未来干杯!”
之后,李奎勇也端起了酒碗,道:“这第三口,按规矩就该都干了,就由我来提这一口吧。我在北京的时候混蛋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觉得朋友就是要讲义气,就是要帮兄弟两肋插刀。现在来了陕北以后,我觉得朋友应该是互帮互助,共同进步,我在这里有维扬这个好兄弟陪我一起练摔跤,以后还要一起入伍。也有秀芳、秦岭你们几个辅导我功课,让我补一补文化上的短板。
我提议敬我们的友谊,冥冥之中的缘分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识,在故乡的千里之外相知。”
“为了友谊干杯!”
第四个举起酒碗的是秦岭:“这第四口酒,我要感谢诸位对我的帮助。我来白店村之后,那会儿的心态比卫红还不如!生活条件苦,工作辛苦,这些本来就很难适应,而且家庭背景的问题,也一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身上。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好在遇到了你们这群好朋友,让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为了幸运的我,也为了大家的帮助,干杯!”
第五口本来应该由冯文俊来提,因为第六口这个大轴大家都默认该由实质上的领头人张维扬来提。结果没想到冯文俊这么快就不胜酒力了,一看他醉态可掬的样子,大家就把他忽略了。
张维扬举起酒碗,一张俊脸也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火光,看起来红彤彤的。
“文俊就当他和卫红一起提了,毕竟还一起喝了交杯酒。这第五口,我提议敬我们自己。感谢我们近一年来的辛苦,让我们锻炼了自己;感谢我们近一年来对村子的付出,让我们收获了村民的感激;感谢我们近一年一直满怀梦想,让我们能够享受现在的幸福,并期待未来的希望。”
“为了我们自己干杯!”
十一月的夜晚,在陕北的土地上,一群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围着篝火留下了他们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