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扬踩着二寸厚的白雪来到了二号院附近的商店门前,等候周晓白的到来。
一路上行来,张维扬也没碰到多少行人,想来是正在家中猫冬。
等了大约十分钟,怀里抱着两本黄色封皮的书籍,周晓白迈着轻盈的步伐从远处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周晓白脆生生地说道:“张维扬,你还挺守时的嘛!从南横街那边过来,距离可不近。”
张维扬道:“那是当然了,让女生等人多不礼貌啊!至于距离的问题,只要出门早一些,自然也不是问题。”
周晓白笑了笑,“没想到你还挺绅士的。喏,这是我给你挑的两本书,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刚看完的,但是书的内容我特别喜欢。”
张维扬接过两本书,低头一看封皮,只见分别是索尔仁尼琴的中篇小说《尹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和爱伦堡的回忆录《人·岁月·生活》。
这两本书都是苏联“解冻文学”的代表作品,名气倒是不小。
前世的张维扬因为嫌弃这些“解冻文学”的内容太过沉重,一直都没有看过。
不过这回有足够的时间,倒是可以好好接受一番思想上的洗礼。
张维扬抬起头,说道:“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看的。时间还早,要不然咱们在周围转一转。”
周晓白点了点头,“好啊!那就一起转一转。”
张维扬悠悠地说道:“小时候我的梦想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里面的大书架被摆得满满当当的。上学以后就想着将来考上大学,大学里面的图书馆不就是一间更大的书房吗?不过就算我没去大学,现在不也照样有书看,其实还不错。”
周晓白情绪有些低沉地说道:“上大学,这也是我前两年的目标,可惜现在看来遥遥无期了。我当年也跟罗芸她们计划过以后上了大学要干什么,列了好几页的计划表呢!”
看得出来,周晓白对于大学确实很向往。
想到这里,张维扬轻轻地念了一句诗,“‘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周晓白问道:“这是雪来的诗,你很喜欢他的诗歌吗?”
“只是比较喜欢雪来的这一句诗。如果说起诗歌,我更喜欢艾青的诗,他的诗歌内容奋发向上,充满了战斗的意志。引用雪来的诗,只是想告诉你,也许上大学的希望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遥远。而你周晓白,以后一定会有上大学的机会,”
尽管恢复高考要等到九年之后,但是过两年就会有一个推荐上大学的方式,将会有近百万人通过这个途径进入大学校园。
以周晓白的家境,拿到这个推荐名额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到张维扬笃定的样子,周晓白也笑了笑:“张维扬,那就借你吉言了。”
扬了扬手中的两本书,张维扬说道:“晓白,我看书可是很快的。这两本书,我估计一个星期就能看完。下周还得找你借书。”
周晓白道:“就冲你给我的祝福,以后你只要想看书,随时可以找我借。反正我这里别的没有,书还是很多的。平时既不能听音乐,又不能跳舞,我也只好看书来打发时间了。”
张维扬问道:“为什么既不能听音乐,又不能跳舞?”
周晓白撇了撇嘴道:“我爸不喜欢呗!他说我妈收藏的古典音乐唱片都是糜糜之音,两年前找了个机会都给砸了,家里的留声机也从那天起变成了摆设。至于跳舞,别管是交际舞还是芭蕾舞,在他看来都是西方人的腐朽糟粕,他根本就不让我接触这些。”
没想到周晓白的父亲周镇南居然这么死板,一点也不像是民国时期在高等学校读过书的人。
在这样的高压管束下,也难怪周晓白心里的那点叛逆的心思一直在蠢蠢欲动。
去冰场滑冰,去剧场看演出,多半都是周镇南所不允许的行为。周晓白也是通过这些行为来释放自己的天性。
张维扬道:“我也很喜欢音乐,各种音乐类型听过,不过没有你们家的条件,我很少听古典音乐。前几年我还学过一段时间吹口琴,这两年乱哄哄的,也有点荒废了。”
投其所好也是追女孩子的重要手段,像周晓白这种喜欢艺术的女孩子,搞点文艺的东西,她肯定喜欢。
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吹口琴可能也不算啥乐器特长了,大部分人学的都是钢琴、小提琴、古筝这类看起来比较高级的乐器,并且还能拿出去考级。
不过东北地区因为挨着俄罗斯比较近,口琴和手风琴还有一定的市场。
张维扬也是小学的时候学过一些,没想到在1968年还能成为追女孩子的一个小妙招。
听到张维扬也喜欢音乐,周晓白很是高兴地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吹口琴,有机会一定要听听你吹的曲子。”
“只要你不嫌弃我吹得难听,我肯定是不怕献丑的。”
“肯定不会嫌弃的,你是我朋友嘛。你会吹什么曲子啊,是比较欢快的,还是比较忧伤的,再不就是比较激昂的?要是给你一些古典音乐的乐谱,你是不是也能吹出来?有机会,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吹口琴?”周晓白连珠炮似地问道。
张维扬反问道:“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你是想我先回答哪一个?”
周晓白俏皮地眨了眨眼,“那就挨个回答呗。”
张维扬笑眯眯地回答道:“我呢,什么类型的曲子都会吹一点,不过个人更擅长欢快一点的曲子。生活都已经如此苦闷了,音乐还不能让人高兴一点吗?
至于说会不会吹古典音乐,只要有古典音乐的乐谱,那我肯定能尝试一下,不过具体效果不敢保证,毕竟口琴的表现力也摆在这里,比不了钢琴这种乐器。
至于说你想学吹口琴这件事。既然是朋友了,那我肯定倾囊相授!”
周晓白不伦不类地行了一个拱手礼,道:“那就谢谢张师父了!”
张维扬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道:“徒儿真乖。”
说完之后,两个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