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所里做完交接工作之后,李大为跑到院子里,愤怒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早就跟您说了多少回了,他就是个骗子,您非不听,现在怎么着,人直接抓到我们所里来了!”
李母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大为,你爸说就是找老朋友聚聚,怎么去赌博了呢?”
李大为的声音冷得掉渣,“确实是和老朋友聚聚,可他这是和老朋友聚众赌博!咱们母子就跟弱智一样,一次又一次相信他,对他抱有希望,结果是一次比一次更失望!妈,您就听我的吧,不要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了!”
李母有些担心儿子,“大为,他要是真的被拘了,会不会影响你啊?”
李大为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道:“当然!”
李母一下子急了,“那可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做了警察。”
李大为道:“还能怎么办啊?听天由命吧!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他的,说不定我压根就没有当警察的命!”
说完,李大为颓然地挂掉了电话,身后突然有人问道,“跟伯母说完这边的事情了?”
正是一直关注着李大为情况的张维扬。
“你都听到了,那还问什么?”李大为道。
张维扬摇了摇头道:“你的个人隐私,我是不会偷听的。咱们刚才带回来的人里面既然有伯父,好像除了伯母之外,你这个时候也不会联系任何人了。”
“你认出来了?”
张维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性还不错,上次你和你爸在大街上推搡的那个视频我还记得清楚着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一个当警察的,有这么一不着调的爹,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孽。上一回就差点让我脱了警服,还好所长帮忙,最后只是背了一个警告。这一回更是直接涉赌,直系亲属涉桉,嘿嘿……”李大为冷笑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先别着急给你爸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性,我刚才听见他在车上小声滴咕了一句自己就是进去看看,没赌钱。万一伯父真的没有参与赌博,那不就没事了吗?”张维扬道。
李大为反问道:“你信吗?反正我现在是不愿意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了。”
“在事情尘埃落地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别太武断了。而且你上次不是说你爸这次从外面回来之后好像有所改观吗,像是要和你妈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李大为没好气地回答道:“那就是我们母子两个又被他给骗了呗。”
“等会儿我去讯问你爸,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你也别太着急了,天无绝人之路。”张维扬拍了拍李大为的肩膀,折回了审讯室。
李大为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这次参与聚众赌博的赌场管理人员及赌徒一共三十多个犯罪嫌疑人,把八里河派出所的几间留置室都填满了。
其他人都低着头,只有李易生还抬着头,悄悄地寻找李大为的身影。
所里的民警都忙着在各间审讯室做笔录。
陈新城从一间审讯室里出来,辅警孙前程压着一名犯罪嫌疑人往留置室送去,跟他擦肩而过。
正打算再提一个犯罪嫌疑人去讯问,陈新城就注意到了四处张望的李易生,不由得一愣。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停在了那里思索了一下。
之前的记忆勐然浮上心头,陈新城拿出手机,网上搜了一下,就看到了李大为父子推搡的那个视频,脸色瞬间就变了。
没来得及细想,陈新城就把李易生直接提到审讯室,打算亲自讯问,顺带着保护一下自己的徒弟。
折回来的张维扬见状也想跟上去。
一见是张维扬,陈新城小声道:“正好,小张,这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就咱们两个负责问吧。你先按惯例进行询问,把基础资料做了,我先去找一趟所长。记住,不要让别人经手了。”
张维扬点了点头,“明白!”
李大为没做声,而且先去提审别的犯罪嫌疑人了。
侦查人员与涉桉人有利害关系的时候,是需要回避的。再者说,他此时也不太想看到李易生。
离开审讯室后,陈新城直接冲向王守一的办公室,进门就道,“所长,我跟高所他们一起刚抓了一群聚众赌博的。”
王守一正准备下班,被突然冒出来的他吓了一跳,“我知道啊!”
陈新城说:“我刚才讯问完一个犯罪嫌疑人之后,正准备再提一个赌徒,就觉得这个人脸熟。用手机一查,就是咱们上次看那个视频,李大为大街上推搡的那个男的……”
王守一脸色一变,“那不是李大为他爸?”
陈新城道:“可不吗,咱们抓的聚众赌博的人里有李大为的亲生父亲!”
王守一脸色异常的难看,“你先把门关上。”
陈新城急道:“人都抓回来了,咱们关不关门有啥意义?一会儿大家都会知道的。”
王守一问道:“他爸这次具体是什么情况?”
陈新城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就是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他就是去看看。”
王守一苦笑道:“随便看看?他当赌场是电影院吗,买张票就能进?哎,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
陈新城忧心忡忡地说道:“所长,你说这事对大为这孩子的影响大吗?”
王守一沉声道:“直系亲属涉桉,这要是在政审阶段,李大为得直接脱警服。现在的问题也不小,如果他爹是组织者,这孩子未来的前途就毁了。”
陈新城气得牙根直痒痒,“你说怎么有这么混蛋的爹,自己儿子干什么的不知道?惹这样的破事,这不毁孩子的前途了吗?”
王守一道:“李大为上次也没有说得很具体,但是根据我的了解,他爹这个人反正这么多年来一直四处晃荡,从来也不管他们母子。他妈妈这个人特别要强,几乎就是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的。他一直也没感受到什么父爱,对他爸心里有很多怨气。”
陈新城感叹道:“难得,这孩子在这么一个家庭环境长大,但是人却很活泼开朗,性格也好。我一开始以为他肯定是那种家庭很幸福的小孩,所以才没心没肺,总爱嘻嘻哈哈的呢。”
王守一有些意外,“你说性格好?你这是在夸他?这不像你说的话啊!”
陈新城一时语塞:“所长,一码归一码,我这也是……实事求是。”
王守一看着陈新城:“孩子都是好孩子,这怎么又让我想到佳佳了呢。”
听到王守一提到跟着前妻的女儿,陈新城的脸色瞬间一变,“所长,你这么对比就不对,我又不是那种混蛋的爹。”
王守一叹了口气:“哎,现在也没心情说这个了。赶紧的,让志杰上来,我再问问具体情况。”
高潮作为总指挥,还得在底下负责掌控局面。之前一直跟眼线联系的张志杰就成了最了解情况且最适合汇报的人。
审讯室这边,张维扬照例将李易生的信息记录了下来。
随后,将笔录往旁边一放,等着陈新城回来。
按照规定,讯问时侦查人员不得少于二人。
张维扬记一下基础信息还好,一旦问及桉情就违规了。
哪怕真的想要了解一些具体情况,也不能真在监控摄像头之下跟李易生聊。
接到陈新城的通知后,张志杰把手头的犯罪嫌疑人跟陈新城交接了一下,直接来到了张维扬、李易生所在的审讯室。
张志杰坐下之后就示意张维扬开始讯问,张维扬问道:“李易生,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赌场里?”
李易生有些畏缩地说道:“我有一个做文玩生意的老朋友在那里。我之前有东西押在他手里,他一直没给我钱。我去那里是找他要账去了,但是绝对没有参与赌博。”
张维扬又问道:“你确定?李易生,你真的这么老实,在里面呆了挺长时间就没有下注吗?”
李易生赶忙道:“没有,我就是想去要钱的。而且别说下注了,我连本钱都拿不出来。”
根据张维扬的观察,李易生似乎说的是实话。
联想到李大为之前讲过的情况,他爸混得不咋地,好像是没什么钱,去找朋友要账这事也能说得通了。
只要李易生没有参与赌博,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李大为这一关应该能涉险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