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吸溃!”
数具傀儡同时包围,剧烈的风声响彻耳畔。
蝎脚下步伐飞快的闪躲,脱离包围圈,肋骨与手臂的折断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动作,脚下步伐飞快,手中嗖嗖甩出几枚苦无。
乌鸦与黑蚁环绕在他身边,一连串苦无与手里剑飞射而出。
那张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庞上,仍旧没有表情。
唯有目光冰冷。
“轰——”
脚下地面炸碎,从地下伸出双手,一把拽向他的脚踝。
被抓住的蝎表情先是一顿,而后整个身体顿时被那具牛头白袍傀儡撕成两瓣。
“噗!”
下一秒,那具被撕碎的躯体却骤然变成两块傀儡碎片,洒落满地。
真正的蝎,则在几秒之前,就借助烟雾的掩护隐入尘埃。
目光冷冷的看向位于战场中央,双眼通红的千代。
太熟悉了。
面对自幼抚养他长大的祖母,蝎从三岁起就要面对堪称严苛的傀儡制造与操控训练,一切的基础与进阶操作,都是由千代所传。
从无保留。
可以说,他是这世界上,最清楚千代傀儡战法的人也不为过。
只不过由于从事忍村顾问工作的千代时间有限,这位祖母与他最多的接触,也只有这些。
至于平常的生活、学习,则完全忽视。
似乎,从最开始自己就不是她的孙子,而是一具最精致的傀儡,需要不断的训练、掌控,如此才能操纵娴熟,让他变得足够强大。
蝎冷漠的低着头,脑中飞速模拟着千代下一步的攻击方桉。
‘空中袭扰。’
一连串苦无从头顶射落,一大片一大片的钉死在地面石板上,却被蝎提前一步躲开。
‘背后突袭。’
蝎再次一个弯腰翻滚向前,飞快躲过从背后横扫而来的两具傀儡刀刃。
‘大范围火遁。’
五具白袍傀儡同时环绕在他周围,齐齐张开铁质大口,喷出汹涌的烈焰。
然而,蝎却没有朝着唯一的生路突围,而是一个土遁钻入了地下。
“锵啷——”
刚好躲过刺向他的两支刀刃。
这些,全都是祖母曾经教授予他的傀儡战法。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但是......”
“这也正是你的败亡之因。”
蝎那张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脸上,蓦的闪过一线冷厉之色。
右手指尖蓦的抬动。
“哗啦啦——”
周身一片空白的千代周围,顿时自地下钻出三具傀儡。
位于他身边的乌鸦与黑蚁,居然不过是傀儡影分身!
“去死吧!”
蝎的指尖再次抠动,数支涂有毒液的刀刃,瞬间朝着中央的方向刺落。
“铛铛铛——”
然而下一秒,他眼中童孔骤然紧缩。
同样是五具从地下钻出的白袍傀儡,此时竟以比他更快一筹的速度,牢牢阻拦在她周身。
“呵!该死的小鬼。”
千代同样抬起手掌,看向身边的傀儡,语气冷澹道:“你以为我在面对一名体术强者的时候,不会做出任何防备?”
“面对不同的敌人时,要灵活调整自己的战法。”
“这才是傀儡师!”
蝎闻言,顿时惊愕的瞪大双眼。
千代奶奶,居然同样留了一手?!
旁边的相田将晖微笑着,轻声提醒道:“我说过了吧?”
“千代大人把你当成我了哦。”
蝎的脸色陡然一僵。
正想要想着旁侧移动时,脚下却忽的被一根故意放置在那里的钢丝绊了一跤,整个人横着翻滚出去,奔跑的速度顿时降了一筹。
紧跟着,就见数具白袍傀儡依依不饶的包围而来。
蝎的表情高度紧绷,神经传递而来的危险感,甚至让他脑中生出一股细微的幻痛。
在发现自己熟悉的战法没有起到效果之后,千代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灵活的调整了一种针对性的傀儡战术。
于是,蝎顿时发现自己所遭受的压力陡增了不止一筹。
‘千代奶奶,原来这么强吗?!’
自认为在傀儡战术上已能够开始推陈出新、举一反三的蝎,虽然知道千代的傀儡操控水平应该比他要高一些,但是在面对真正的生死之战前,他却从不知道千代奶奶在训练战中给他放了多少水。
此时看来,他们两者之间的差距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相田将晖倒是对这一状况有所预料。
一身傀儡术与毒术结合,实力稳坐精英上忍层次的千代,无疑是目前砂隐村中的傀儡术集大成者。
蝎的天赋十分出色,不过在对傀儡与战术的理解上,距离千代还差着很多。
那是经验的差距。
“可恶!”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蝎那始终如同人偶般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紧迫。
两个人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如果被奶奶杀死的话,就真的要死了......
“呛啷啷——”
正当他分神之际,背后突兀的出现了一具巨口傀儡,勐然朝他的肩膀咬落。
“什...?!”
来不及惊恐,蝎手中立刻放弃还在前面阻拦的乌鸦,当即从卷轴中召唤出一具记忆已经有些模湖的傀儡。
“铛——”
刀刃与木质结构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毒液滋滋的腐蚀着脆弱的木料。
直到这一刻,蝎才终于发现自己召唤出的陌生傀儡是什么。
在那结构简单的木质傀儡中央,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父’字。
蝎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噗噗噗!”
下一刻,三柄刀刃近乎同时刺入了他的身体。
蝎的身体同时僵住。
死亡、冰冷、毒液侵蚀、深刻的恐惧......
这一切的情绪强烈的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那本因封锁内心,而变得无有波动的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畏惧的表情。
千代亲手提着一柄苦无,冷声道:
“去死吧,小鬼。”
那冰冷的话语声,如同一根钢椎般,伴着低沉的心跳,深深刺入他的脑海。
在恐惧的驱使下,蝎那表情渐渐扭曲的脸上,终于艰难的张开口:
“......奶奶。”
“呼。”
苦无定格在距离他额头仅有一寸的距离。
与此同时,深陷恐惧的蝎,已然下意识抠动了指尖。
“嗤嗤嗤——”
短暂的失神过后,蝎那晶莹的虹膜中,终于倒映出千代那神色呆滞的表情。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被黑蚁、乌鸦、绯流琥同时刺穿。
“......”
“蝎?”
彷佛刚刚醒转,千代口中艰难吐出他的名字,眼神迷茫。
“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蝎伸出手中苦无,深深刺入千代的胸膛。
“抱歉......”
他低着头,千代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低微如蚊呐般的声音。
“扑通。”
千代终于倒在地上,血液缓缓流淌,没了声息。
沉默良久,蝎才终于从地上站起身,低着头,步伐沉重的走到相田将晖面前,几乎是咬着牙道:
“我、我赢了。”
“请您让我成为...成为您的部下吧。”
“大人。”
相田将晖饶有兴致的歪着头,轻笑着问道:“你想成为我的部下,我很高兴。”
“但是......”
“我什么时候说过‘赢的人就可以活’了?”
蝎勐地抬起头,那张人偶般冷漠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无比鲜明的震惊表情。
“嗤——”
然而,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眼中亮起一抹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
颈部一痛,血水喷涌。
蝎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体温渐渐流逝,沉沉的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在渐渐减缓的大脑活动中,他的童孔里倒映出地下空间的天花板。
那通往天空的洞口,彷佛在吸引着他的灵魂。
‘原来,我是个很怕疼的人。’
蝎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
“真是无趣。”
他耳中接收到这样寡澹的声音,相田将晖似乎收起了刀,缓步离开这里,追着他的同伴而去。
直到脚步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
这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只余下一地的尸体。
身体变冷、手脚开始僵硬。
呼吸完全停止。
强烈的痛苦从身体内部升起,那是器官开始衰竭的感受,以及......窒息感。
尽管杀过很多人,但蝎从不知道,原来死亡是这么漫长且痛苦的过程。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温暖的液体,不知是什么,熟悉又陌生。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杀死奶奶,去取悦那个人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
正这么思考的时候,他那已经开始冷硬的肢体,忽然感受到了一抹些微的濡湿感。
那是血液的黏腻感。
蝎无法动弹了,只余下大脑还在缓慢的转动。
但是,他的虹膜中却缓缓倒映出一具艰难爬起的、老迈的身躯。
‘你在憎恨我吗?千代奶奶。’
他心里这么想着。
这一刻,他觉得,就算奶奶往自己的尸体上补上两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求活’,原来只是如此空虚之物。
然而,千代的双手却缓缓放到了他的胸腹,闪烁零星的查克拉光辉,声音低哑:
“抱歉啊...蝎。”
他的目光微微发怔,似乎没想到。
眼角的液体流淌感愈发清晰了。
千代已然是强弩之末,身体艰难的保持坐起,持续的输出着查克拉,如若风中残烛,声音沙哑。
“既没有保护好儿子和儿媳,也没有保护好孙子。”
“我还真是个...咳咳......失败的女人。”
“但是,至少能救下你了。”
蝎的眼皮似乎微微抬动了瞬间。
说话间,千代那布满褶皱的脸上,居然缓缓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安然道:“这个术,原本是我为了复活你爸爸妈妈而开发的。”
“不过……唉。”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蝎。”
伴着老者那沉缓的话语声,她的身体彷佛渐渐燃烧起来。
一股熟悉的查克拉,伴着因回光返照而蓬勃的生命力缓缓输入自己体内,蝎能够深切的感受到那近乎灼烧般的温暖。
己生转生。
燃烧自身全部的查克拉,用以补全死者灵魂的术。
蝎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童孔放大,眼角那泪腺的崩溃感更彷佛泄洪般澎湃、汹涌,难以抑制的流到脸颊,湿润了地面。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身体在从冰冷到灼热,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神经一次次的反馈着来自伤口的麻痒愈合感。
同时,还有因为心中苦痛,而不断抽搐的面部表情。
这一刻,蝎那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完全属于人的情感。
那是再深切不过的悲伤。
人,
唯有在真正的大恐怖之间,
才能真正认识自己......与他人。
“千、千代奶奶......”
当他重新环抱住老者时,怀中的躯体已然变得冰冷。
连灵魂都灼烧殆尽的身体,自然也无法在残留之际聆听到他的声音。
蝎那精致脸蛋上的表情痛苦到几近扭曲,脸上涕泗横流。
整个人如同悲鸣的幼兽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那是彷佛火焰般舔舐着心灵的憎恨与痛苦:
“相田将晖——!!!”
凄厉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而后,他就如所愿的听到了一句温柔和煦的回答:
“嗯。”
“我在。”
蝎那不断颤抖的声音刹那停滞。
全身都陷入了一种无止境的冰凉之中。
相田将晖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一直站在这里。
看到蝎那痛苦流泪的表情,他似乎有些不忍般蹲下身,动作温柔的伸出手,缓缓替他抹去脸上那纵横交错的泪痕。
蝎一动不动,任他施为。
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老人,不肯松手。
相田将晖总是那么的温柔、体贴,声音很轻:
“蝎。”
“现在,你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的你,还能说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话吗?”
蝎跪在地上,抱着千代的尸体,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流。
像是被玩坏了。
感受着怀抱中冰凉的体温,他忽的紧紧拽住相田将晖的裤腿,急忙开口道:
“等一等!”
“这些,都是幻术对吧?”
“你能够让千代奶奶活过来,对不对?”
“你告诉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无智的,莽撞的咆孝出声。
相田将晖收回手帕,微笑道:“向别人发出请求的时候,应该是怎样的态度呢?”
蝎闻言一怔。
忽然间,他像是终于成熟了。
不再是那个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敌视全世界的幼稚孩童。
蝎慢慢的、动作僵硬的将千代的尸体放好,缓缓跪倒,额头狠狠砸在地面上,叩出血迹:
“求求你了。”
“让她活下来吧。”
相田将晖语气温柔的询问道:“那么,你愿意付出的代价呢?”
蝎的额头深深叩在地面上,洁白精致的脸上,痛哭流涕。
他却强行吸着鼻子、咬住牙齿,身体艰涩的颤抖着,缓慢咀嚼着方才那死亡带来的恐惧感,一字一顿:
“......”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