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之所以如此尽心详细的说明,就是为了取信这位新来的县令。
田文亮信不信?
不信!
他是否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不信世间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也不全是!
最主要是,这一单买卖他不能亏。
田文亮祖上在京城留有不少家业,但一代一代下来,到他这一辈基本上败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不少家业,但终究子孙无能,总有一日会败光。
京城居,大不易!
于是,读书不成,吃喝玩乐无师自通的田文亮便打算另辟蹊径,买官!
买官这种东西是近几个月才出现的,也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什么人的意思,反正他是成功的买到了一个县令的官职。
他能当上这么一个县令,代价就是贡献了大半家财做的这趟买卖,这属于孤注一掷了,断然不敢让这单生意亏了。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县虽然没有知府狠,但三年清知县,少说也得弄个两三万白银吧!
这就是他的买卖!
是买卖,就会有对手!
他为了减少一些对手,甚至还将买官的地方放到了偏远地区,郭北县。
在这,应当没有那么多竞争对手给自己下绊子。
但没想到,刚到地方,刚想安插下自己的亲信,就被人拿鬼神之说来吓唬自己。
说实话,如果田文亮出生所在换个地方,可能会惧怕,这是人之常情,除非真的饱读圣贤书,养气正直。
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东西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谁叫他来自京城!
京城是何种地方?
京城乃一国龙气汇聚之所在,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自然不敢在京城附近瞎晃,国运龙气镇压妖邪之辈,可不是开玩笑的!
除非,那妖怪是道佛两门降服的护法,沾着仙气或者佛气,可以在王朝龙气下得到些许宽容。
但人间气运鼎盛时,连仙佛都得暂避其锋,所以就算是沾了仙气或者佛气的妖物灵兽,在京城也不敢显形或者放肆。
除非是朝廷册封的妖怪,那是自己妖!
所以,作为一个京城人,几十年没有听说哪里真切有什么妖鬼之事,也很合理!
最重要的是,国运昌隆之时,妖邪不显!
至于军中的七杀刀养煞气,多为了两军对阵时破甲,或者更有杀伤力,伐山破庙降妖除鬼,大多都是秘密行事!
妖怪也不脑残,无缘无故它们去碰瓷城池、军队或者衙门干嘛?
找死吗?
除非是国之将亡,气运衰弱,才是妖孽横行乡野之时,当乱民四起时,气机反复,才会有野生妖怪愿意进入凡人的城池去冒险。
而田文亮,在没有买官之前不过是一个被朝廷保护的很好那种,祖上有点钱的纨绔子弟。
这就有点像陈云原来所在的世界,他那个国家的人听到炸响以及天上绚烂的烟花,第一反应是好美啊!
这就是保护的很好的百姓!
但是中亚的百姓,听到烟花的炸响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这就是大梁京城跟偏远县城的分别!
“那本官现在将此婚书拿出这个木盒,是否婚书上就会显现出本官的名字?”
田文亮似笑非笑的从盒子里拿出那份婚书,幕僚师爷也不以为然。
他们从始至终都在认为是李捕头跟罗都头在耍手段,想要让田文亮收回成命。
“李捕头,在婚书上并没有显示出本官之名,又当如何说?”
李捕头有些无奈:“县尊,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既然你一心要辞掉左副都头,那便辞了吧!
但这婚书太过危险,你还是放回了木盒之中吧!
现在虽然在这衙门中有官气压制,对方做不了祟,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一点好!
万一那婚书上真出现县尊之名,那就惨了!”
说完,李捕头和罗都头对视了一眼,叹气而去!
幕僚师爷嘿嘿一笑:“果然,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之一,这些地头蛇真的是一个位置也不想让出来啊!
太贪心了!”
说完就给县太爷跟前的酒杯给满上,也把自己的酒杯给倒满:“东翁,来,学生敬你一杯!”
县太爷田文亮嘿嘿一笑,把那装着婚书的木盒扔到桌子边,拎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下豆腐,今天心情畅快,宜痛饮!”
“好!那学生今日就陪东翁痛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然有人来收拾残羹剩菜,县太爷跟幕僚师爷已经喝得迷迷湖湖,终究是幕僚师爷酒量差了一些,已经被人扶去睡了。
县太爷田文亮突然看见石桌边上的婚书,有点迷湖的打开看:“谁家女子成婚?
咦!
这男子名下为何是空的?
待我来补上……”
说完拎着婚书,跌跌撞撞走进书房,拿起笔来,在婚书新郎名下填了一个名字。
田文亮。
这张婚书本来只是一张普通的大红婚书,但是当田文亮三个字由县太爷亲自写上去之后,居然在婚书表面出现了龙凤图文,虽然浅,但终究出现了勾勒!
这一切没人知道,就连田文亮,他也是跌跌撞撞的去睡了。
陈云在练字,他的毛笔字真的让人一言难尽,这让他在九姑娘面前一度被笑了三次。
但是他必须得练字,练使用毛笔写字,如果连毛笔字都学不会,用的不顺畅又如何画符?
剪纸成兵术,有时候要用到一些微小的符咒,画符的运笔要比写字的运笔要难多了。
敲门声响起,九姑娘去开了门。
“弟妹,左兄弟在家吗?”
是李捕头的声音。
“在院中练字!”
“老太公!”
李捕头一进来就看到左老头在练刀,忙打了声招呼。
墩子在练刀,而陈云则搬了张桌子在一旁练字。
边上摆着一把刀,想来是九姑娘的,这一家子看来都能舞刀弄枪啊!
“李捕头,怎么有空来了,还没下值吧!”
李捕头摇了摇头:“这衙门要是没什么大事儿,我在不在那都一样!
倒是你,被这新来的县太爷辞了,没了勾当,怕是以后要不容易啊!
在这县城生活,处处都要钱!
不过万幸的是,此间院落已经在前任县太爷任上过入了你的名下!
也不算白跑一趟!”
正说话间,敲门声又响。
再去开门,竟然是罗都头。
“嘿,李捕头,看来咱们想到一块了!”
其实罗都头和李捕头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并且拍着胸脯保证,在东西两市上准备开的龙江猪脚饭,他们会帮衬一二。
“行!要是你们以后碰上了妖鬼之类,可以来找我!
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尽量帮!
但是,衙门必须要有表示,而且我的要价不会低!”
罗都头跟李捕头频频点头:“那是自然!”
然后俩人非常厚脸皮的在这里蹭了顿饭才走。
说实话。
所有人包括田文亮都没想到自己喝醉之后,居然会在那疑似鬼婚书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更不知道,一个县令,自己在一份非常关键的鬼物婚书上,亲手写下自己名字的后果会是什么?
他做梦了!
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美丽女子,披着红盖头,坐在婚房里昏床上等着他去揭开。
他还真去了,拿起秤杆,掀开红盖头,居然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他甚至想说此女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见。
但,女子笑了!
一个人不笑时,羞涩如天女,但笑了,瞬间变成了恐惧的源头。
田文亮大叫一声,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什么婚房,面前也没有天女更没有鬼怪,只是自己在房中床上,做了个噩梦而已。
他觉得口渴刚要爬起来找水喝,但是刚起来就从他身上掉下一份东西。
他摸索着点亮了油灯,仔细一瞅掉到地上的不就是那份婚书吗?
他鬼使神差的打开一看那婚书,新郎名字处居然是田文亮三个字。
嘶……
怎么回事?
他不记得是昨天晚上自己亲手写上去的,但是他一眼就能认出那婚书上的名字是自己的笔迹。
而且他好像记得白天看到的鬼婚书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什么时候居然有了龙凤图桉了呢?
虽然很浅!
找到桌子边,将茶壶里的凉水,到了几杯解渴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可是当他刚睡着,就感觉自己居然又一次身穿大红袍,就像是一个新郎官一样,站在衙门口。
“相公!”
随着声音传来,他正眼看却在衙门口的大街上有一行人,身穿红色喜庆的袍服,扛着轿子,牵着马。
说出相公二字的,就是轿子里面那个身披嫁衣披着红盖头的窈窕女子。
“相公,上马吧!咱们回去拜堂成亲!”
那披着红盖头,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从轿子上款款下来,轻移莲步来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
女子的手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但是,哪家成亲新娘子自己在轿子上下来走路的?
好像不合规矩吧!
田文亮刚想跟她走,洞房花烛夜哎!
突然,衙门顶上那面镜子竟照射出一束光,定住了自己。
怎么回事?
田文亮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很明显牵着他的手的女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把扯下自己的红盖头,脸色狰狞的就想拖动田文亮。
“跟我走……”
一边使劲的拖田文亮,一边咆孝着说!
田文亮有些惊恐和痛苦,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拽掉了,面容开始变得狰狞恐怖的嫁衣女子,力气大的惊人。
他感觉再拽下去,自己的手臂或者半边身子都有可能会被撕裂。
突然,远处一声鸡鸣,让衙门顶上那面镜子光芒大盛,不只是笼罩住自己身上,而且还逐渐扩大范围,将紧紧抓着自己手拽动的嫁衣女子给驱赶开去。
“田文亮,你是我的新郎,你终究是要跟我在一起的。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下次再来!”
在鸡鸣声中,接亲的队伍渐渐消失,只留下了一句幽幽的怨语,那嫁衣女子也消失不见了。
县太爷不知道,就在他做梦时,衙门口处那条街大雾弥漫,在月光下竟让人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就在他在梦中被那女子狰狞地拽住胳膊往外拖时,一只大公鸡,就站在陈云家里最高的房顶,朝着这个方向,啼鸣了声。
半夜三更鸡鸣叫,声音还挺大,硬是吵醒了不少人。
“来人……”
在梦中惊醒的田文亮,突然大声喊叫。
路途遥远,他的家卷并没有一起陪着来,毕竟京城的家业也需要人守。
初来乍到的也没有来得及纳一门小妾,所以独身一人被噩梦惊醒的田文亮,惊恐的喊来自己的护卫。
说实话!
如果仅仅是噩梦,一次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如果两次都是同一个梦,这就比较可怕了!
最重要的是,他刚惊醒,再次把灯点着时,发现那封婚书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头。
“这是真的……”
田文亮喃喃自语,他知道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东翁,出了什么事?”
幕僚师爷急匆匆的赶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有些狼狈的县太爷。
田文亮将手中的婚书递给他,让他打开看看。
幕僚师爷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那上面新郎名字处清楚明白写的田文亮三个字。
然后,就听到了自己的县太爷说了一句:“不是我写的!”
然后又将刚才所做的两个噩梦,告诉了幕僚师爷。
幕僚师爷笑了:“东翁放宽心,你这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昨日白天时,我等既然讨论起这个婚书是真是假,当然会有思索。
心中有所想,梦中自然会有日间思索的痕迹。
这便是噩梦之由来也!
所以东翁放宽心,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实话,田文亮对这个幕僚师爷所说的都很信服,就连买官来这里,也是这位幕僚师爷支的招。
但是这一次,他罕见的没有认同幕僚师爷所说的话,而是伸出自己的胳膊,撩起袖子。
然后幕僚师爷以及护卫,都很清楚的在他手臂处看出一个青黑色的手印。
一个女子手掌大小的印记!
而且是青黑色的!
嘶……
幕僚师爷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