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张忠得了项羽的命令。
他穿上了郎中官服,在卫剑的护卫下来到了大门口,踩着小板凳上了辇车坐好。他正要下令,便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张忠回头望去,便见栾布、田生二人急追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张忠惊讶问道。
“听说君上有难,特来随从。”栾布右手握着一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枪,脸上的笑容很是清爽。
“带了一张嘴。”田生腰间插着一把楚剑,伸出右手指了指嘴巴,笑道。
张忠看了看这二人,心中很是感动。
虽说他救下栾布是机缘巧合,与田生相识也没几天。但是古人讲信义,重然诺。既定下君臣之名,随君赴难,在所不辞。
昔日魏国信陵君魏无忌。
他姐姐是赵国平原君的妻子。秦攻赵,围困赵国都城邯郸。
魏无忌很想救赵,但是没能请动魏王。便想与赵国同生共死,于是发门客,调动兵车一百辆,前往赵国。
当时门客明知必死,却还是从者云集。
今日他入宫去见项羽,生死未卜。
而栾布、田生相随。
虽比不上信陵君魏无忌轰轰烈烈,但这是我的故事。
张忠胸中豪情万丈,点头说道:“好。”
随即,张忠命了家仆去牵来两匹马。栾布、田生各自翻身上马,勒马走在辇车的旁边,一行人往王宫而去。
行至一处十字路口,张忠耳畔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转头看去,便见季布带两骑,飞驰而来。
车夫认得季布,把车停下。
“兄长。”张忠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拱手对季布一礼。
“嗯。”
季布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田生、栾布、卫剑三人,点了点头,便带上两骑,与张忠一起,往王宫而去。
一行人来到了王宫大门前,守卫对他们虎视眈眈。一名家兵从车后取下小板凳放在了车旁,张忠站起从车上下来,与季布一起往大门走去。
“君上。如你一个时辰不回,我便赴王宫而死。”栾布将大枪交给了家兵,翻身下马,对张忠躬身一礼道。
“同去。”田生也拱手说道。
“不。若我不回,你便杀了项伯,为我报仇。若你觉得杀不了,便带上卫剑、卫明,还有我家中两个孩子,去关中。将兵杀了项伯。”张忠对他们摇了摇头,而后朝着季布点了点头,二人并肩上了宫内的马车。
王宫护卫载着他们,往项羽所在的地方而去。
“诺。”栾布沉默了一下,躬身应诺。
“这是怎么回事?”田生听到张忠的话,觉得有异,转头问栾布道。
“不知道。”栾布摇了摇头。他也不去想这些。如果君上死在宫中,他便先收尸,然后按照君上的命令,去关中,将兵杀回楚国。
卫剑是知情人,她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双眸微红的看着张忠的背影。
“这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让你出二百金,你也不会陷入这种危机。如果大王要杀你,我必不苟活。”一路上,季布都没说话。此刻与张忠并排跪坐,他长叹了一声后,转头对张忠说道。
“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降。不关兄长的事情。”张忠笑了笑,然后诚恳说道:“兄长你堂堂丈夫,千金一诺。怎么可以死在这种事情上呢?如果我要死,便死了。兄长不必从我死。”
“不。我怎么可以背弃你?”季布摇了摇头,神色坚毅,决心宛如磐石,不可转移。
张忠目视季布的脸,过了片刻后,展颜一笑,说道:“好。”
二人乘坐辇车到达了一处宫殿外,一起下了辇车,在宦官的引领下,走上了汉白玉建造的阶梯,来到了偏殿门口。
宦官对二人躬身一礼,然后先走了进去。不久后,他折返了出来,弯腰请二人进去。
张忠、季布各自整理了衣衫、仪容,一起昂首阔步的进入了偏殿内。
“臣郎中张忠,拜见大王。”
“臣将军季布,拜见大王。”
面对两旁的楚国大臣,张忠、季布目不斜视,微微低着头并排来到了项羽的面前,躬身行礼道。
在场除了项羽之外,没有一个人是认得张忠的。
刚才项伯、范增吵了半天,谋臣们却发现彼此没有一个人认得张忠,都觉得很无语。
此刻见了本人,哪里有不多瞧瞧的道理?
他们第一眼觉得,此人平平无奇。
虽说张忠身材魁梧,头戴冠,看似成人。但其实脸蛋稍显稚嫩,又没有蓄胡须,一看便知道是个少年。
乳臭未干。
但没有人觉得张忠平平无奇。
一个左尹项伯想杀,亚父范增想保的人,它便是一头猪,那肯定也有过人之处。
再说了。
季布他们都认识。
这件事情本来与季布没有关系。季布却与张忠一起来了,承受他本来不用承受的风险。
总而言之,张忠必有过人之处。
项伯眯起了眼睛,丝丝寒芒在眼中闪烁。
说来也是奇特。
我竟然刚认识他。
范增睁着一双精亮的老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张忠。心中暗暗点头。
“他应该是得知了情况,但却步履从容,神态自若。先不说智力,就是这份胆魄,便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我要死保他,绝不能让项伯得逞。”
项羽抬眼看着张忠,一双眼中闪烁着丝丝杀机,却又不易察觉。
“免礼。”项羽澹澹说了一声,然后对季布说道:“季布你坐下。”
“诺。”季布脸色一动,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对项羽拱手一礼,来到了一旁空位上跪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来,目视张忠。
“连坐都不让我坐,这是摆出了审问犯人的架势啊。”张忠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
你是真霸王,而非皇帝。
没有万乘之君的气量。
“先生。这位是项伯。我楚国的左尹,寡人的叔父。他说你辱骂他是田鼠,可有此事?”
项羽伸手指了指坐着的项伯,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有。”
张忠颜色不变,从容一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