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了一下女人们白天整理计划作为重要教材的汉语拼音相关,朱塬又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日志,待天色落暮,便赶往隔壁的华高府邸。
这边正是热闹。
丝竹声中,一身大红新衣的华高亲自迎客,笑得像个家里刚拆迁的老农,把朱塬带到正堂主桌,还喊了一位歌姬在旁伺候,寒暄几句,这才又出了门。
朱塬与坐在旁边的海军副都督吴祯聊了些闲话,感觉身边一个温软身子越贴越近,笑着看过去。
这是个至多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不是自己的菜。
只是笑问:“叫什么名字?”
歌姬见这位传闻中的小大人没有推拒,还笑容和煦的问自己,顿时又贴了贴,柔声道:“奴叫沁儿。”
口音缘故,朱塬不太确定,反问:“琴儿?”
歌姬小心道:“沁人心脾。”
朱塬点头,又道:“只有一个沁儿,不太协调,这种名字,应该凑一对。”
歌姬眨了眨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的眸子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期盼与探询。
朱塬也就笑着继续:“比如,沁人心脾,可以再有一个扣人心弦。一个沁儿,一个扣儿。”
歌姬弯起嘴角:“大人真是妙趣呢。”
朱塬只是一笑,恰好常断进门,便又把注意力转过去,聊起明州卫改为营海卫之后的征兵之事。老朱对营海卫不报太高期待,但营海卫上上下下,还是希望能建功立业的。
毕竟有闲杂人等在旁,倒也不能聊太深。
等华高再次返回落座,话题才轻松到不正经起来,朱塬主动问起:“哪家姑娘?”
华高还是刚拿到拆迁款的模样,笑着道:“长洲沉茂做得媒,是温州池氏海商池经的一位小女,说从小就有道士给算过,命中多子,提亲之人都要把门槛踏破。也是俺老华运气,那八字,合,太合哩,今年定是有成。”
华高嗓门不小,大家听他这么说,连连都是恭喜。
朱塬却注意到一个问题,想想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句:“多大年纪?”
华高倒也不避讳,还摇头晃脑开始拽诗:“娉娉鸟鸟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朱塬:“……”
眼看周围又是一片恭喜,朱塬才想起,这是在古代。
好吧。
眼看华高今天这么高兴,暂时就不泼冷水了,不过,还是提了提下午临时想到的事情:“大人,早前和你说过,那显微镜,与你有关,还记得吗?”
华高想了下,点头,不知道朱塬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朱塬道:“就是关于你最关心的某个问题,具体的,我抽空和戴先生聊聊,让他再找你。”
说起最关心的事情,华高当然明白是甚么,那怕今天有个好彩头,但能加几个彩头,他是绝对多多益善的,顿时就没耐性了,一把拉住朱塬小手:“翰林,莫等抽空,重生就在偏厅……”说着转头吩咐侍女:“……快去,请重生过来。”
戴三春很快到来。
华高摆手打发走朱塬旁边的歌姬沁儿,示意戴三春坐下,一边探头,洗耳恭听的模样。
朱塬苦笑着摇头:“这事儿,不适合大庭广众来说,大人,稍后我悄悄和戴先生说。”
戴三春一头雾水。
华高见状,也只能暂时放弃。
气氛很快又恢复热闹。
朱塬还是没能多待,喝不了酒,也受不了这种喧闹场合,只留了两刻钟不到,就主动告辞,大家都清楚他的身体状况,谁也不会觉得失礼,华高还亲自送朱塬出门,顺便拉上戴三春。
显然,还是没忘。
朱塬只能带着两人稍稍来到庭院一角,把小彗星和小太阳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然后让戴三春看着办,另外也不忘提醒,要做对比,以及,当下显微镜倍数,能不能看得见,他还真不清楚。
明显可见,华大人当场就跃跃欲试了。
虽然这在后世是一种很常见的生理检查,但三个大男人讨论这个,朱塬还是觉得挺羞耻,很快就落荒而逃。
回到家,进门,轿子换了肩舆,一路来到西院。
忽然不想回内院,吩咐一句,肩舆便转向书楼院子。
提着灯笼的仆妇喊开门,这边院子本来显得很安静,只有各个屋子亮着灯,听闻主人到来,这可是第一次,立刻就热闹起来。
正屋的明伦堂点了灯。
朱塬进门,左右打量,这边最初是前主家族子弟读书处,类似于课堂,之前短暂被用于安置一些姑娘,等院子其他房屋都收拾停当,又都搬了出去,当下已经被布置成了一间超大号的五开间书房。
完全是朱塬的个人偏好,书架如迷宫,满满当当各种书籍。
直抵屋顶的书架还如同隔墙,又将屋子分开为大概五处隔间,两边最里都是休息所用,最东侧类似一间卧室,有床,最西侧,则是在窗边安置了一张卧榻。
朱塬简单走走看看,就停在了最西间。
不用朱塬吩咐,聚过来的大小女人们就加了灯盏,重新铺展好褥子,帮自家小主人拖鞋更衣,还有小心询问朱塬要不要喝茶。
听闻消息的写意只带了某个麻袋姑娘一起赶过来时,朱塬盘腿坐在榻上,一边翻一本诗集,一边搂着身旁姑娘,正在起名字。
主要是在华高那边时,偶然被勾起了起名的爱好。
这件事,朱塬越来越发现,自己和老朱还是有共同点的。
见自家小官人难得不操心公事地这么休闲,写意站在外围看了看,就没有过去打扰,只是低声吩咐着,让身边女人再去拿些被褥过来给自家小官人当靠背,那样盘腿坐着,可不舒服。
这是一本边塞诗集。
给女子起名,似乎不合适,不过,有点反差,朱塬觉得反而更有趣,翻啊翻了一会儿,就对旁边看模样总莫名有几分顺眼的姑娘道:“楼兰,怎么样?”
无骨小蛇一样贴在主人身上的姑娘点头,探着脑袋瞄了眼,声音软软:“好呢。”
朱塬故作骄傲:“当然好,我起名字嘛。”
新鲜出炉的楼兰姑娘又朝旁边挤了挤,声音小小:“大人,不若让她们都去歇了罢,奴……今夜陪着大人……黄沙百战。”
朱塬:“……”
难道从今天开始,王昌龄这首如此经典的《从军行》也要污了吗?乃们这些古人,心思真是太不单纯了。
惩罚的在身边妮子腰上挠了几下,引起一串娇笑,朱塬看了看旁边,示意另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妇人:“来。”
那女子本来站在几颗小水葱身后,低眉顺目,闻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主人是在喊自己,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抹着眼睛凑上前,让朱塬一脸无奈。
怎么和青娘有点像?
等女人爬上软塌,匍着来到自己另一边,朱塬道:“你的名字都不用选了,梨花,不过,也合了一首边塞诗,知道是哪一首吗?”
女人刚小心地学着另一边楼兰模样,搭了一只小手过来,闻言摇头,一脸迷茫。
楼兰立刻道:“大人,她不识字呢,任无趣,让她走罢。”
女人下意识搂住朱塬手臂,察觉自己失态,又弹黄一样放开,垂着头,一言不发。
朱塬抬手捏了下旁边妮子小下巴:“再这么不饶人,我就打发你走了。”
楼兰都嘴,一脸小幽怨的模样,却不再多说。
朱塬看向旁边:“谁知道哪一首边塞诗里有梨花意向?”
不等其他姑娘回答,楼兰已经抢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旁边大小女人大部分都露出失望表情,却有一个声音道:“大人问哪一首诗,不是那句诗,回答应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朱塬看向开口的一个鹅蛋脸姑娘,笑道:“答对了,你叫……嗯,塞上。”
鹅蛋脸姑娘立刻盈盈拜下:“奴谢大人赐名。”
旁边倒是立刻又响起楼兰不和谐的声音:“塞上,好难听呢。”
塞上起身,反击楼兰道:“大人以边塞诗为咱们起名,我为‘塞上’,比尔等都贴切。”
楼兰:“……”
朱塬笑道:“太会说话了,嘴巴这么甜,来,我尝一下。”
鹅蛋脸的塞上走上前一些,故意挤着楼兰往自家主人身边凑。
随后又是一连串名字,‘白登’、‘孤城’、‘春闺’、‘天山’、‘醉卧’、‘空留’、‘玉门’、‘西出’、‘苍茫’、‘百战’等等。
乍一听,不像名字。
更别说还是一群漂亮女子的名字,但,反复斟酌,又会觉得,其实别有一番韵味。
朱塬一口气起了三十多个名字,很尽兴,于是又听曲子。
然后睡下。
入睡之前想到了一首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最西间的榻上睡下,醒来时却在最东间的床上,身边还有两个陌生姑娘,想了下,记起来。
塞上、楼兰。
针锋相对的两个。
发现自家小官人醒来,写意第一时间出现,身边还跟着麻袋姑娘,很不客气地打发走两个妮子,才与蔺小鱼一起服侍自家小官人穿衣,一边道:“小官人,华大人打发人过来问几次了。”
朱塬坐在床边,一边任由写意给自己穿鞋,一边把蔺小鱼揽到身前,脑袋搭过去继续假寐,闻言道:“怎么了?”
某人昨晚才当新郎官,这一大早的,不会是问题更大了,彻夜未眠吧?
稍稍有些恶趣味的想着,就听写意道:“奴不知呢,只是,或与戴先生有关。”
朱塬顿时明白。
涉及到生儿子,某人还真是一点不马虎。
问题是,这件事你们两个去折腾不就得了,喊自己做什么?
实在不想掺和。
不过,吃过了早饭,朱塬还是来到外院。
华高正在朱塬的办公室里等着。
见到华高,朱塬吓了一跳。
相比昨晚喜获拆迁款的老农状态,当下的华高,只看那俩黑眼圈,好像拿到拆迁款后被人骗着去了一趟澳门,一夜回到解放前。
稍微想想,朱塬试探问道:“你又乱吃药了?”
华高本来正在摆弄一套工尺,闻言咧嘴一笑:“秘方。”
朱塬也不让他起来,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追问:“给戴先生看过吗?”
“这次定是没毒的,”华高笃定道:“给他看,定也只会说无用。”
朱塬:“……”
想了下,朱塬道:“其实,我昨天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关于你……那个的。”
华高顿时来了精神,黑眼圈似乎都澹了一些:“甚么?”
朱塬道:“我所知道一个最简单的生理知识,人类的最佳生育年龄,应该在20岁到30岁之间,特别是女子,毕竟要十月怀胎,年龄太大,或者太小,生育几率都会大幅降低。”
华高小眼睛眨了几眨:“翰林,你……如何知晓?”
想想昨夜的小娇娘。
这……万一是真的,可是大问题。
“我是世外高人,当然知晓,”朱塬没办法解释,只能万金油,一边又道:“另外,你自己用脑子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比如,那树上的果子,只有熟透了,里面的种子才能长成,种下去才更可能变成另一颗果树。如果一颗果子早早就摘了,里面哪怕有种子,也是干瘪的。”
华高小眼睛又是连连眨了一阵,看向朱塬,带着幽怨:“翰林,你咋不早说哩?”
朱塬:“……”
这段时间这么忙,谁有时间操心你这点破事。
华高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探头过来:“翰林,既如此,你……你那后宅,俺可是知道,就……可有动静?”
朱塬摇头:“我年纪小,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直到现在,其实,还是只有生日那天的那一次。
或许真是年龄小的缘故,朱塬自诩自制力也可以,对某些事情并不贪好。
华高闻言立刻开劝:“翰林,这事儿可不能等,要想着哩,不然,等你到了俺……啐,俺就不说这晦气话咧,你记得想着。”
朱塬只能含湖过去。
这么说了一会儿话,戴三春终于出现,瞄了眼华高面色,顿时皱眉,到底也没说甚么,只是喊华高跟自己过去。
朱塬不想跟过去,却被华高一把扯起,强行拉去凑热闹。
正事没做,尴尬地陪着折腾一番,小半个时辰之后,戴三春终于从自己类似实验室的屋子里出来,扫了眼一脸忐忑地华高,微微点头:“有,但……”
还没有‘但’完,华高就已经拍着自己大腿,嗷一声奔了出去,似乎要回家。
朱塬觉得吧,华大人就差高喊一句‘咦,我中了’。
戴三春看着华高消失方向,抽了抽嘴角,才缓缓把自己的话语说完:“……少。”
朱塬依稀记得,少,应该是个挺严重的问题,但,相比起来,有,却是最重要的。毕竟以这年代的医疗水准,如果戴三春给出一个‘没有’的答桉,那华大人这辈子就不要再抱什么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