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锦文师与齐广襄各有主张,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按说玄锦文师是齐家自齐道鸣之下辈分最高的老祖,齐广襄理应俯首听命。
但剑魔之事关系到齐家的生死存亡,齐广襄认为玄锦文师处理失当,因此她宁愿冒犯玄锦文师,也要坚持自己看法。
她正要继续劝说,战场传来一阵骚动。
她不由把目光转向齐嫦真。
只见那位噼力愿师,久攻齐嫦真不下,斗法手段开始变的激进。
他沉声一吼,飞至雷光手印上空,踩着手印急速下坠,像是打算与齐嫦真的剑阵来一场硬碰硬。
噼力愿师在小愿寺里位高权重,任职伏魔堂首座。
过往勒州出现妖魔祸乱,噼力愿师都当仁不让的亲自出马,前去降妖除魔,且战无不胜,从未让任何一个祸害在自己手上逃脱。
今次对阵齐嫦真,噼力愿师同样信心百倍,也斗志昂扬,铁了心不让齐嫦真再次走脱,誓要让蛊老山变成灭魔山。
但噼力愿师低估了剑魔的可怕。
他的雷光手印在最初下坠时,显露出摧枯拉朽之势,只要砸中剑阵,当即就能碾碎为剑尘。
齐嫦真在头顶布置了百十柄黑剑,剑上溅射有电花,又连接一片,组成一面庞广剑盾,结果被雷光手印一击摧毁。
噼力愿师正欲再接再厉,攻击齐嫦真本体,却见飘荡附近的剑尘,突然急速汇聚,重新凝结成剑形。
这些剑尘原本是上百把黑剑溃散后所遗留,此时尽数重组在一柄剑身上。
百剑合璧为一,垂悬在齐嫦真上空,剑尖朝上,宛如一根锋利钉子,迎着轰隆下压的雷光手印,勐的腾空,刺入印中。
‘曾!’
黑剑直接穿透雷光手印,扎向噼力愿师。
这胖大和尚倒也硬气,竟然没有走避,飞快解下身披袈裟,在跟前结成一面布墙,抵御黑剑攻势。
佛门的金身外功名声在外,噼力愿师传承了这一法门,他的佛躯经历过千锤百炼,即使黑剑攻破袈裟,他自认也能够抗住剑力。
他提脚下踩,驱使雷光手印继续轰顶齐嫦真,他是拼着被黑剑刺中的风险,也要把齐嫦真的肉身砸成粉碎。
齐嫦真同样不闪不避,她仰头冷视力噼愿师,目中似有嘲意显露。
等黑剑冲上半空,刺中袈裟,剑身忽然演化成一团黑色闪电,在噼力愿师身旁凶勐轰击。
袈裟犹如纸湖,被闪电一击轰碎,不过电力也被抵消一部分,虽然仍旧具备杀伤力,却已经不足以轰杀噼力愿师。
只见电光石火间,残留闪电弥漫到噼力愿师的手臂上,剃刀一样螺旋搅割,竟然直接把整条右臂轰成一团血雾。
噼力愿师顿觉心惊肉跳,平生第一次感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那股黑色闪电击中他面门,他必定会沦为右臂一样的下场。
这个惨痛教训,也让噼力愿师勐然醒悟。
他力主降魔且身先士卒的行为,非但不能证明他无畏的佛门气概,反而会彰显他自不量力的鲁莽愚蠢。
他立即挥动仅存的左臂,朝下一抓,雷光手印瞬时回飞,五指成钩,罩住他佛躯,拘着他飞遁逃离。
齐嫦真冷漠望着他,轻轻扫了扫袖口,身侧的百十柄黑剑立即齐头并进,对他发起追击。
不过黑剑刚刚飞出十余丈远,镇守四方的几百名修士联军,已经不约而同的施法,联手支援噼力愿师的撤退。
这些修士法力尚低,但他们人多势众,而且配合默契,每人锁定一口黑剑,想方设法进行缠斗,不给黑剑尾随噼力愿师的机会。
齐嫦真一见追击失效,当即召回黑剑,重新悬浮身侧,继续稳固防守,伺机再发起反攻。
噼力愿师被玄锦文师、齐广襄、柳真蛊师合力接应到附近一座山头上。
他右臂被毁,神态还算平静,脸上没有怒怨,也不觉得疼痛袭身。
他仅仅显露一丝愧色:“老衲参禅三百载,竟然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看来仍旧是佛法不精,等灭魔结束,回去上院,老衲应当坐上一甲子的苦禅,来洗涤今次自大冒进的罪业。”
玄锦文师瞥他一眼,心说你都被嫦儿打成残废,竟然还想着灭魔,你留下来是舍己为苍生,还是要伺机找嫦儿复仇?
齐广襄担心剑魔身份被揭穿后,噼力愿师把断臂之恨算在齐家与镇文派头上,她就主动给噼力愿师包扎,并赠送丹药,让噼力愿师疗伤使用。
噼力愿师很是受用,连声称谢。
柳真蛊师旁观这一幕,边讲:“大师放心,这次围捕剑魔,共有十余位金丹期同道参与,在四方摆下封锁圈,我已经通知附近同道,等他们赶来,剑魔必死无疑,大师的仇也能报掉!”
这次追踪剑魔,每个方向都有一支人马,谁先发现剑魔踪迹,谁就先出手围困,然后静待援兵。
噼力愿师不等援兵,非要抢先与剑魔掰掰手腕,结果撞的头破血流,其实也怨不得旁人。
所以断臂之仇是咎由自取,噼力愿师并没有一定要报仇的意思,而且他通过与剑魔的交手,已经摸清剑魔虚实。
噼力愿师认为,剑魔极度危险,就算集结十余位金丹期修士联手围攻,也未必能杀死剑魔,除非大家悍不畏死,去和剑魔以命搏命。
但修为炼至金丹期境界,哪个不惜命?谁会拿自己老命去和剑魔血拼?即使噼力愿师也不想拼,毕竟他与剑魔没有仇怨。
假如金丹期修士不愿意出死力进行围剿,那么最终结果就是放任剑魔逃脱,然后等着元婴期祖师来收拾残局。
其实玄锦文师也是看穿了这一点,她料定任何宗门的金丹期修士,都不敢与齐嫦真拼命,她才有机会协助齐嫦真突围。
这一次,又应该如何突围呢?
就在玄锦文师思谋策略时,一道绿光从远方祭飞过来。
柳真蛊师打量一看,笑道:“那是吾教的牧野蛊师,寿数与噼力大师差不多,是吾教最有希望进阶元婴的金丹高士。”
她忽又露出一丝疑惑:“不过牧野师兄并没有参与这次的灭魔行动,前些天他追随吾教祖师北上,前往大庸参加祁山法会,怎么这么快就折返了回来?”
原本,围剿剑魔的行动应该由元婴期修士亲自牵头,这样的话,灭魔效率肯定更高一些。
但剑魔近期一直潜伏在凉国万蛊教境内。
由于五年前万蛊教吞并了惊烽门,实力壮大一圈,遭到其它宗门忌惮,大家都希望剑魔好好祸害万蛊教弟子。
等祸害到一定程度,削弱了万蛊教力量,到时再齐心合力诛灭剑魔。
正是抱着这份私心,外派的元婴期祖师全都不出面,任由剑魔在万蛊教境内横行。
万蛊教的元婴祖师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但不巧的是,大庸宗门恰逢在这个时间点,联合在祁山召开法会,并向黎凉两国发出请帖,邀请各门各派的祖师前去参加法会。
这次法会不同往常,事关北方雪原的一场惊天变故。
而这个变故的危害比剑魔严重的多。
万蛊祖师就暂时放任了剑魔,先去祁山参会,打算等法会结束,再回来料理剑魔。
牧野蛊师就是跟随万蛊祖师参会的随行修士。
他进了战场后,直奔玄锦文师等人的驻地而来。
“柳师妹,我奉有祖师之令。”
他取出一份手谕,交给柳真蛊师:“暂时不要剿灭剑魔!祖师命令咱们,合力把剑魔驱赶到岐水河去!”
“驱赶?”
柳真蛊师接过手谕,不由扬起嘴角,她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命令了:“剑魔凶残无边,呐,刚才她把噼力大师的胳膊都给打废一条,剿灭她难度太高,但如果是驱赶的话,相对就比较容易了。”
牧野蛊师往噼力愿师身上瞧了瞧,面上表示哀伤,心里却幸灾乐祸,这帮和尚整天以正道自居,看不起万蛊教弟子,认为掌蛊修士都是邪派,多圆寂几个大和尚才好哩。
这心思一闪而过。
牧野蛊师旋即绕回正题:“师妹放心,大庸十座宗门都已经达成合议,他们每派都会派遣一位金丹期修士,支援咱们黎凉两国同道的驱赶行动,确保咱们在驱赶途中,不会再让任何一位同道,遭受剑魔所害!”
说完朝玄锦文师、齐广襄、噼力愿师拱拱手:“这一次的祁山法会,只为了一件事,就是让河西三国结盟!现在咱们是盟友,大家联手驱赶剑魔,保证可以马到功成!”
结盟?
从古至今,河西三国唯一的结盟前提,就是遭遇了共同敌人。
玄锦文师三人齐声问:“牧野道友,到底出了什么事?”
牧野蛊师没有详谈:“我了解也不是很清楚,三国祖师们只下命令,尚没有告知详情,好像是与雪原上的通幽长河有关!那条河突然间复流了,祖师们认为复流是大祸,所以就结了盟,准备抱团避祸!”
玄锦文师三人听闻通幽长河复流,都认为大祸与妖族有关,因为通幽河当年是妖族道河,复流意味着妖族的再度崛起。
但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大庸宗门已经发起扫荡雪原的大战,几乎剿灭了潜伏雪原的诸族大妖,威胁已经基本解除,今后妖族都无法再翻起大浪。
目前妖族兵力贵乏,它们已经组织不起南下河西三国的力量,又何来大祸一说?
几位金丹期修士全都想不明白。
牧野蛊师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玄锦文师索性不再追问,她眼下只关心齐嫦真,就找牧野蛊师打听:“诸位祖师所下的命令,是要把剑魔驱赶到岐水河,那岐水河流经凉国五州之地,到底要驱赶到哪一处河段?”
牧野蛊师手指西方:“祖师们一致要求,让咱们把剑魔赶到小愿寺境内的磐石古桥上!”
玄锦文师一时愣住,以她的阅历,竟没有听说过磐石古桥。
噼力愿师也较为迷惑:“据老衲所知,小愿寺内的河段,并没有桥梁取名为‘磐石’。”
牧野蛊师苦笑起来:“我是凉国修士,也没有听过岐水河上有古桥,但祖师们是这样下令的,咱们先驱赶剑魔,也许等咱们到了岐水河边,古桥就会显形了。”
几人都没有意见。
玄锦文师也不反对,毕竟元婴祖师的命令是驱赶,而不是剿灭,在抵达岐水河之前,齐嫦真都是安全的。
至于祖师们把齐嫦真赶去岐水河意欲何为?
玄锦文师决定亲自去一趟祁山法会,去找齐道鸣问清楚。
……
同一时间。
方独树在青青的陪同下,乘坐通天牌坊,顺着灵碧斋的支流,一路潜航去了岐水河。
他曾要求青青做实验,在支流水域内能否驱使通天牌坊,传送到当年游少灾炼制的航标里。
青青做完印证后,她告诉方独树,航标距离太远,支流河力太弱,支撑不了通天牌坊的运转,必须前往岐水河道才能启动传送。
于是方独树就赶赴了岐水河。
他目前所处的水域附近遍布风沙,这里的河段已经属于岐水河的西部尽头。
他站在河岸边朝西远望,再往西走上百十里地就是天绝漠。
当年在幽王府的河神祠庙里,青青继承游少灾衣钵,获悉游少灾在一条沙漠河流里定下一个航标。
当时方独树认为,这个航标位于他老家凉国境内的岐水河里,因为河西三国只有凉国有沙漠。
岐水河的极西靠近天绝漠,导致河段沙化严重,水域常年处于干涸状态。
假如游少灾的航标真在这里,方独树猜测,可能已经被蒸发干净。
今天方独树亲身寻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测。
青青把附近百里河段反复搜查数遍,她得出一个结论:“公子,航标绝对不在这里,也不在岐水河内!”
方独树手指干涸的尽头河段:“航标有没有可能被沙化?”
青青分析:“如果被沙化,就意味着航标已经崩溃,无法再使用,但我刚才在河底启动了通天牌坊,航标仍旧稳固如初,随时可以传送过去。”
方独树一下来了浓厚兴趣。
青青已经验证完毕,航标不在岐水河,那么会在什么地界呢?
自从方独树入道修行以来,他所知晓的修仙界只有河西三国与雪原。
航标明显位于河西三国与雪原之外。
方独树迫切想知道航标所在地理,他就示意青青:“你开启牌坊的传送门,咱们去看一看航标那边的环境。”
青青已经做好传送准备,但她没有让方独树随行:“公子,游老祖在衣钵里千叮万嘱,如果航标定的太远,不能冒然传送,否则会损伤法体,你先不要去,等我探完路,印证完没有危害,到时你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