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公子,这层禁制暗藏了一道枷锁,把通天牌坊给锁了起来,奴婢想尽办法,都不能把牌坊从禁制里剥离出来!”
青青忙碌大半天,她施法扩大了禁制与牌坊之间的漏洞,即将完成分离,但最后一步被卡住,始终不能大功告成。
“实在不行就算了。”方独树没有强求,青青破禁时,他一直在旁护法,期间没有遭遇任何禁制反击,他怀疑最后一步藏有凶险。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青青建言:“早前奴婢施法时,感应到牌坊当中蓄积一股狂暴河力,奴婢猜测这层禁制是在封印河力,而不是为了掩饰牌坊踪迹。”
“你能够利用这股河力吗?”方独树自己对牌坊毫无感应,青青却像是驾驭本命之宝似的,熟悉的不得了,看来她与游少灾的血脉关联非常深。
“现在奴婢已经可以操纵牌坊,完全可以把这股河力释放出来,一举冲垮禁制!”这就是青青的办法,借力打力,使用牌坊内蕴含的河力去冲破禁制。
“如果把河力释放出来,会不会造成什么后患?”方独树又问,如果环境是空旷荒野,他会毫不犹豫让青青施法。
但他眼下处在一座密封神庙里,空间有限的很,万一河力造成的危害过于强烈,他想躲避都找不到地方。
青青望向壁画,通天牌坊是一座三门独楼牌坊,中门上搭建了一座阁楼。
她手指门楼,对方独树讲道:“公子,不管河力有多强,等冲破禁制时,奴婢可以带着你潜入牌坊楼里躲避,即使河力把这座神庙震塌,咱们应该都可以不受影响。”
她认为可以冒险一试,但她只提供建议,让方独树拿主意。
方独树觉得不可控的风险太重,一时没有决断。
谁知他正考虑时,雪姬鬼师的声音从神庙外边传进来:“真是想不到,这两个尸妖竟然出自同门,可惜道行太浅,杀之不难!”
听她口气,显然已经掌控了局面,胜算在握了:“不过那个驭鹰的尸妖是来找你们,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考虑放此妖一马,留她一条性命!”
方独树心有叹息,牧鹰女果真落败了。
他问:“前辈想让我们做什么?”
雪姬鬼师道:“很简单!等会儿我要对付施康,这头老尸神通很强,必须再驱使一次幽王座才能降伏他!”
她先与尸魃老叟联手,对付牧鹰女与采露女,等击败两妖后,她会拿尸魃老叟开刀。
她给方独树提出:“我希望青青暂时离开神庙,协助我诛杀施康,等事成之后,我会当着青青的面,把那个驭鹰尸妖给放走!”
听上去,她是在谈条件。
方独树却敏锐觉察到危机。
她应该是不想杀青青,却打算杀了方独树。
为了让青青安心跟在身边,她准备偷偷把方独树处理掉,不让青青看见,她提议分开青青与方独树,就是为了便宜行事。
青青没有城府,想不到这么深,就真以为雪姬鬼师是让她辅助作战。
她就私下传音给方独树:“公子,咱们不如答应她!等奴婢出了神庙,见着牧鹰前辈,到时奴婢就想办法营救牧鹰前辈!”
“如果牧鹰前辈真被镇压,你根本救不到!”
方独树敢笃定,假如雪姬鬼师击败了牧鹰女,绝无可能释放牧鹰女离开。
金丹修士之间一旦结下生死仇怨,必定会斩草除根,怎么可能轻易释放对方离开,给对方报复的机会?
所以雪姬鬼师的话不可信,句句都藏着圈套。
方独树没有给青青解释。
他询问雪姬鬼师:“前辈打算让青青什么时候参战?”
雪姬鬼师听他意动,回道:“我马上就能把那两个尸妖全部降伏,到时会通知你们!”
方独树痛快答应:“那就静候前辈的传信,我会让青青做足斗法准备!”
雪姬鬼师又一次警告:“我再说一次,不要再去碰通天牌坊的禁制,那是妖王亲自布下的封印,你们不可能破开,反而会惹来大祸临头!雪昙婆婆亲口告戒过,禁制一开,血雨滔天,我绝不是吓唬你们!”
方独树随口敷衍:“晚辈牢记在心。”
转过头,他就吩咐青青:“你立刻驱使通天牌坊,借用牌坊之力冲破禁制!”
青青一怔:“公子,你刚才不是答应了雪姬前辈吗,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方独树耐心对她讲:“我心里的主意一直没变,刚才所讲仅仅是周旋之语!假如我直接对她讲心里话,她有可能暂时中止镇压牧鹰前辈,转而潜入神庙,先过来杀我!”
青青已知其中轻重,问了一句:“禁制一旦破开,必定会触怒雪姬前辈,如果驱使通天牌坊无法抵御她的攻打,到时咱们应该怎么收场?”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谁能算到面面俱到?
方独树所图是一线生机,而生机肯定要冒上风险。
他说:“通天牌坊是一座传送阵门,咱们不需要抵御她,只要能借助阵门瞬移逃脱,就已经足够了。”
青青还要再说些什么。
却被方独树挥手打断:“青青,让你去破禁,这是眼下最有利于我们的决定,你只管施法就行了,后果我会承担。”
如果不去破禁,方独树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等着雪姬鬼师来把他悄悄毁尸灭迹,他手持大鹏遗宝,又是人修,雪姬鬼师没有放他的任何理由,把他灭口才是雪姬鬼师的最佳选择。
而让青青冒险去破禁,方独树还有趁乱逃脱的机会。
青青听他态度坚决,先朝他伸了一下手掌:“公子,请把化骨镯交予奴婢,禁制破开一刻,奴婢会使用化骨镯把咱们两个聚在一起,冲入通天牌坊的门楼当中。”
方独树退下手镯,放在青青掌上。
青青这才开始施法。
她推断通天牌坊内含有狂暴河力,确实不假。
等她施法让牌坊运转起来,壁画轰隆!一声,炸开一道豁口,就好似洪水开闸,涌出滔天的墨绿河水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座神庙空间就被河水灌满。
方独树被河水迎面冲击,等他被彻底淹没,肉身开始急速旋转,就像是置身在一条急流漩涡里。
他正欲施法稳固身形,青青已经携带化骨镯近身,牵引着他冲向壁画上的牌坊门楼。
他从水中靠近通天牌坊,赫然发现,原本只有一面平整画像的牌坊,此时已经蜕变成为实物。
这是一座数丈高的三门牌坊,通体采用碧玉打造而成,稳稳定在河水里边。
中门顶部的门楼是一间密室,格局与普通阁楼相差无几,仅仅多了一层水纹结界,让它身处河水当中,仍旧维持着避水的中空环境。
方独树与青青遁入进去,即可以自主呼吸。
他们环顾一看,发现楼内布置与凡间书房差不多,面积并不大,家具也极少,只有一张书桌醒目的摆在一角。
书桌后面是一个衣架,上面挂着猩红色的官袍与乌黑官帽,帽额上镶嵌了一颗青珠,散发着莹莹绿光,照亮了楼内环境。
“公子,那帽子……”
青青刚一进来,就下意识双手附耳,并弯腰屈身,像是受到了什么不适影响。
方独树想起初入冥窟时,青青听到的哭嚎声,就问:“你是不是又被哭禁干扰了?”
青青答应:“哭声就是从帽子里发出来!”
方独树顿觉新奇:“源头竟然在这里!”
他虚空一抓,把管帽摄在手上,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来。
他是人修,对哭声没有丝毫感应,什么也听不到,自然就不受管帽影响。
反复检查几遍,他说道:“这帽子没有奇特之处,关键在于这颗青珠,像是一颗冥修内丹,哭声是被封印在丹内!”
他示意青青:“你施法祭炼一番,应该可以把哭禁给抹除。”
青青接过帽子,走去书桌处,端坐在桌前的椅子里,双手捧着官帽,开始专心炼化。
方独树不去打扰她,自顾在房间里转圈,认真检查角角落落。
这一间门楼密室,并没有开辟房门,四周墙壁上仅仅显露了一扇空窗,窗户是一层透明的水纹禁制。
方独树隔窗朝外打量,竟然可以环视神庙的情况。
目前的神庙,已经被河水彻底淹没,但河水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一座直径数十丈的吸水漩涡,盘踞在神庙内,一圈圈的缓慢旋转,通天牌坊正好位于漩涡中心。
等方独树看清漩涡流动的壮观一幕,不由寻思:‘就算雪姬女鬼发飙,潜入神庙抓我,她首先要克制这条巨涡的冲击,其次要打烂通天牌坊,这两层防护应该足够抵御她一阵子了。’
接下来,方独树要尽快研究,如何启动通天牌坊的传送之力,然后借助牌门逃出生天。
这事必须青青来办。
他正准备与青青商量一番,结果扭头一看,青青不知何时把官帽戴在头上,帽额青珠正在忽闪发光,且每闪光一次,都会在青青体外形成一层绿晕光圈。
青青身处圈内,如同坐禅一般入了定,只见她盘坐在椅子里,双手掐着兰花指,摆在膝上,一动也不动,似是在运转秘功,也像是在祭炼官帽。
方独树喊了一声,不见她有反应,就走去她身侧,耐心等候起来。
过了估摸半个时辰,青青忽然扭头,终于有了反应。
她望着方独树,先报喜:“公子,你知道这一顶官帽是什么来历吗?竟然是游少灾游老祖遗留的本命之物,帽上青珠正是游老祖的内丹,他把通天牌坊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全部封印在了内丹里,刚才奴婢接收了这份衣钵,奴婢已经可以驾驭通天牌坊啦!”
方独树听罢,似她一样开心。
早前示意她冒险破禁,显然是正确的决定。
“你能不能启动通天牌坊的传送神通?”这是方独树最关心的问题。
“能是能。”青青忽露愧色:“但现在不能!”
“到底什么时候能,你讲清楚!”方独树催促起来。
“公子,通天牌坊的传送力必须在通幽大河里边才能启动!”青青强调:“如果没有河水,这座牌坊就是一个摆设,根本传不动!”
“但通幽大河已经干涸了!”方独树好无语:“从哪里去找河水?”
“门楼外边全是河水呀!”青青微微发笑,方独树越急,她语气越轻柔,抬手指向窗外:“公子,你瞧外边那条漩涡的外相,是不是似曾相识?它其实是一座幽水烘炉,只要烘炉在,就能源源不断的孕化河水!”
“那漩涡竟然是一座烘炉?”方独树惊叹:“体格这么大,恐怕是元婴期修士才能使用的上品烘炉吧?”
“是不是元婴级烘炉,游老祖没有说明!”青青道:“他只叮嘱,这座烘炉一旦扎根在通幽峡谷,河水就可以慢慢汇聚,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就能重现昔年通幽长河的流淌盛况!”
通幽长河竟然要再度复流,这绝对是一桩震动修仙界的大事。
方独树忙说:“青青,你把幽水烘炉封印在牌坊内的前因后果,详细给我讲一遍。”
青青停顿了一会儿。
等她斟酌好措辞,才开始给方独树交底。
因为整件事曲折复杂,她就从昔年的妖国覆灭讲起。
“公子,其实游老祖不是被人修所杀,他是坐化在这里的!”
“坐化?他是寿元耗尽了吗?”
“不算是!他血脉奇特,妖命与通幽长河息息相关,长河一旦干涸,他寿元也会快速流逝,长河绝灭导致了他的坐化死亡,如果长河仍旧流淌,那他不会死的那么早!”
“河生他生,河死他死!这是真河神呐,即使没有妖国册封,他也当得起河神的荣誉!”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
“那他坐化之前,在内丹里封印了什么机密之事?”
“游老祖活着的时候,念念不忘重新引流通幽长河!当年通幽长河之所以干涸,是因为河内的幽水烘炉被人修炼化抽走,游老祖把所有心血都用在了夺回幽水烘炉上,这也是他交待的最机密大事!”
青青又一次望向窗外:“他坐化前,夺回了一条幽水烘炉,封印在通天牌坊里,原本他是打算亲自复流大河,但那时他寿元已经耗尽,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他就只能封印起来,并留下一份衣钵,希望有缘修士前来继承,完成他的遗愿!”
方独树瞧了她一眼:“看来你就是有缘修士了。”
青青当仁不让:“公子,奴婢想求你一件事。”
方独树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回应她:“你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这件事我尽力帮你办到,你讲吧。”
青青取下官帽,轻轻抚了抚:“既然奴婢继承了游老祖衣钵,就理应帮助他完成心愿,奴婢希望公子保守幽水烘炉的秘密,不向外透露烘炉方位,让通幽长河重新流淌在雪原上!”
方独树脸色渐有凝重,当年正是通幽长河的干涸,才导致了妖族衰退,这条长河一旦复流,就意味着妖族的复兴。
不过河西三国宗门已经制定了北上攻打妖族的计划,等通幽长河恢复昔年的全盛景致,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那个时候,妖族估计已经被河西修士剿灭殆尽,它们将无法再依靠通幽长河繁衍生息。
如果河西三国宗门拥有雄心魄力,直接迁徙修士与百姓北上雪原定居,彻底把雪原变成人族领地,那通幽长河的复流非但不是凶兆,反而是福事一桩。
关键在于,方独树眼下身处危局,需要借助通天牌坊逃命,如果通天牌坊真的给了他一线生机,那他会知恩图报,帮助游少灾完成遗愿。
这念头在方独树心里过了一遍。
他说:“我可以保守秘密,但雪姬女鬼与她老祖雪昙王全都知道这件事,如果她们对外透露,幽水烘炉的方位早晚会暴露!”
青青想过这件事:“她们是妖族,保守秘密都来不及,应该不会乱传的!对了公子,那位雪昙妖王明明知道幽水烘炉存在,为什么不设法复流通幽河,反而要封印烘炉呢?”
方独树猜道:“有两种可能,一是雪昙王驾驭不了通天牌坊,她是在等候有缘修士,这才暂时封印了烘炉!二来嘛,她不希望通幽河复流,一旦复流,会打破雪原西部的安宁修行环境,导致她被迫迁徙!”
这些事情对他根本不重要。
他眼下只在乎一点,那就是如何使用通天牌坊逃生:“青青,你到底能不能驱使通天牌坊,把咱们传出这座神庙?”
青青立即点头:“公子稍等一会儿,幽水烘炉已经启动,河水正在孕化流淌,等河水弥漫进入幽王府,咱们就能使用通天牌坊,直接从神庙瞬移到府中结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