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挑衅地瞥了田大贵一眼,然后反倒变本加厉,把夏小雪揽在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夏小雪望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也臊得无地自容,使劲挣扎。
“俺叫你撒手!”田大贵是真急了,站起来在秋田脑袋上使劲敲了一下。
秋田也气急败坏:“田中大贵,你想怎么样?”
“人家不乐意,你还拉拉扯扯的,要脸不要?”田大贵胳膊粗力气大,更是伸出两只手,捏住秋田正人的两个脸蛋子,使劲往两边扯,把秋田正人那张脸都整变形了。
“混蛋!”秋田正人使劲挣脱开,嘴里吼道,“我掏钱资助她留学,你情我愿,关你屁事!”
田大贵这下也愣了,使劲卡巴两下眼睛,伸手指向夏小雪:“丫头,他说的是真的?”
夏小雪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已经彻底失去。
这时候,空乘人员快步走过来,示意他们不要喧哗,还有机舱里大部分乘客,也都向这边张望。
李卫国心里也堵得慌,在这个时期,像夏小雪这样的留学生,绝对不是个例。
她们想要出国留学,可是经济条件又不允许,只能通过这种不正当的关系来达成所愿。
按理说,这种事情,你情我愿,也不能论对错,李卫国也懒得管,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不用别人指手画脚。
可是这事发生在秋田正人身上,李卫国就觉得不痛快。
田大贵更是如此,嘴里依旧不服不忿:“秋田狗,你老小子比俺年纪还大涅,还干这种事,你还是人吗?”
说完他又气鼓鼓地朝夏小雪一指:“还有你,刚才俺还瞧着你不错,在国内干啥不好,不留学能死啊?就算出国留学,你有手有脚的,不会自个干活赚钱呀?非得给人家当小老婆,他都比你爹岁数大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突突突,田大贵这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冒出来的都是大实话,说得夏小雪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从飞机上跳下去。
夏小雪勐地站起身:“秋田先生,对不起,我不想去留学了。”
她和秋田早就达成协议:等到了岛国之后,秋田会给她租房子,养在外面,然后再提供学费和生活费,至于她需要付出的,当然是身体。
为了实现自己的出国梦,夏小雪最终还是答应了。
想不到在飞机上,这层遮羞布被田大贵给无情地撕碎,夏小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实在无法原谅,只怕今后的岁月,会不停地遭受心灵的折磨。
她终于彻底后悔了,好在一切都还不晚,她答应秋田正人,到那边之后才开始同居。
“八嘎!”秋田正人也邪火曾曾直冒,他就知道,遇见田大贵和李卫国,肯定没啥好事。
秋田正人伸手抓住夏小雪的头发:“你个贱人,你想反悔?那好,我帮你办留学签证,还有机票,还有在东京的房租,你统统还给我,一分不差地还给我!”
夏小雪泪流满面,嘴里央求着:“秋田先生您行行好,我以后赚钱,肯定还给你,我现在想明白了,不能因为留学,出卖自己的尊严。”
“尊严?你还有尊严吗?”秋田正人抓着对方头发的手,使劲推搡几下。
啪的一下,一只大手抓住秋田正人的手腕。
李卫国原本不打算出手,等到夏小雪幡然悔悟,他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欺辱自己的同胞。
他手上稍稍加劲,秋田正人立刻撒手哀嚎,李卫国摁着秋田正人坐下:“秋田先生,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同胞。”
这一句话,立刻叫周围的乘客都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就连赶来查看的空乘,都没有再去阻止李卫国。
秋田正人恶狠狠地盯着李卫国:“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用你们的话来说,你这种做法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现在有关系了,因为夏小雪已经不同意。”李卫国眼神锋利,瞧得秋田正人心里一寒,仿佛李卫国的目光如同刀剑一般,让他感觉极度危险。
可是秋田又满心不甘:“不同意,那就还钱好啦。”
“多少钱,俺替她还啦!”田大贵也硬气,别看他刚才把夏小雪训得够呛,实际上却是怒其不争。
终于能报仇啦!
秋田正人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既然田大贵主动把脑袋伸过来,叫他宰一刀,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风水轮流转,他花十块钱的高价买稻种,都把李卫国和田大贵恨死了。
秋田正人嘿嘿冷笑几声:“一共是十万美金,田中,你不会赖账吧?”
“哪有那么多!”夏小雪也怒视着秋田正人,本来她还以为,对方平时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想不到骨子里隐藏着如此丑恶的嘴脸。
李卫国也紧盯着秋田正人:“你确定?”
秋田正人傲气地点点头:“当然,我在东京租的房子,一次性交了三年的房租,很贵的。”
“有钱也要有机会享用。”李卫国嘴里冷冷地说道,他现在是真的动了杀机。
“你这是威胁我吗?”秋田正人心里害怕,但是嘴上不能输,他就不信了,凭借自己的身份,李卫国和田大贵敢动他。
事实证明,田大贵还真敢,他勐地薅住秋田正人的衣领:“你个秋田狗,信不信俺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悉听尊便,有本事你叫飞机停下!”秋田正人还真不信这个邪。
话音刚落,机舱里忽然发生剧烈的震动,然后响起机长的声音:“各位乘客,本次航班出现机械故障,我们需要在海面上紧急迫降,希望大家保持镇定,我们机组人员会竭尽全力,保障大家的安全。”
这句话用汉语和日语分别说了一遍,这谁还能保持镇定,乘客们顿时大呼小叫,惊慌失色。
“大家不要乱,都在自己的座位坐好,不要乱!”空乘也努力地安慰乘客,可是效果却并不明显。
田大贵也使劲一拍大腿:“国子啊,还真叫你说中了,坐飞机真容易出事!”
李卫国也有点哭笑不得,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乌鸦嘴的潜质。
还好,飞机不是在空中爆炸或者解体,而且下方还是大海,给乘客们带来一线生机。
大海啊,全是水,李卫国稳定心神,无论如何,也要努力争取生存。
只要能平安进入海里,他就不怕。
飞机的高度在飞速下降,透过舷窗,已经可以清晰看到下面蔚蓝的海面。
他们这架航班,刚刚飞行了不到一个小时,李卫国估摸着,现在的位置,应该还在本国海域,差不多是黄海吧。
如今的航线,是从首都出发,中间经过南韩上空,然后到达东京,所以李卫国才有这样的判断。
“该死的,该死的!”秋田正人嘴里咒骂着,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也彻底撕破伪装,露出本性。
他的一张脸都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正无处发泄,扭头瞧见已经傻眼的夏小雪,不由得恶向胆边生:该死的,都是因为你,我才要回国的,才会赶上这种倒霉事。
秋田越想越气,伸手抓住夏小雪的头发,扬起巴掌,向她脸上抽去:“你个丧门星!”
结果没等他的巴掌落下,自己脸上先挨了一下,是田大贵含愤出手:“妈个巴子,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消停,活该一会到海里喂鱼!”
到这时候,也没人管他们了,整个机舱里面一片混乱,在经过最初的愤怒和咒骂之后,人们渐渐陷入绝望之中,许多人已经开始哭泣。
从高空到海面,这短短的几分钟,或许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所剩下的最后时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巨大的压力,令不少乘客的精神几近崩溃。
李卫国也无暇顾及周围的乘客,他挪到舷窗处,密切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左边的机翼,在空中打着斜,飞速下落。
距离海面已经越来越近,李卫国已经能够看到海面翻涌的波涛,就像是一张巨口,马上就要把飞机吞噬,包括飞机上一百零几名鲜活的生命。
在快要接近海面的时候,飞机则开始向前滑行,驾驶飞机的飞行员应该很有经验,他努力地想要让飞机在海面上滑翔,从而减小飞机强大的冲击力。
不然的话,落到海里,机身也会严重受损,威胁到机舱内乘客的安全。
可是下面是海面,又不是跑道,又没有塔台指挥,机长全凭经验操作,这个难度无疑非常大。
李卫国甚至看到,海面上涌起的波浪,已经打到机翼上。
这样不行啊,他体内的白光奔涌而出,倾泻到海面上,仿佛在海面上铺开一条生命通道。
飞机经过的水面,忽然变得十分温柔,并未和机身发生剧烈摩擦。
这个操作,也极大地降低了机身受损的危险,在李卫国的指挥下,海水仿佛化作温柔的大手,将飞机揽入怀抱。
借助惯性,飞机愣是在海面上滑行了一分多钟,这才终于止住前冲的势头。
整个过程中,机舱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没系安全带的乘客,被甩得东倒西歪。
人人脸上都带着惊骇的神情,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
“各位乘客,飞机成功在海面迫降,下面请大家保持秩序,在空乘人员的组织下,穿好救生衣,撤离机舱。”
机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用两种语言各自播报一遍。
噢,机舱里面,响起了压抑已久的欢呼声,许多乘客都攥着拳头,喜极而泣。
一般的飞机上,都不会给乘客准备降落伞,但是大多备有救生衣。
在万米高空跳伞,生还的几率约等于零,所以降落伞根本没用。
但是救生衣不同,地球上大部分都是海域,所以落海之后,救生衣就真的能救命。
乘客们在经过最初的喜悦之后,很快意识到,出了机舱,就要面对茫茫大海,所以危险尚未解除。
不过到底有了生的希望,于是都在空乘的指挥下,取出救生衣,开始往身上套。
“国子,这件给你。”田大贵将一件鲜艳的救生衣披到李卫国身上。
李卫国还真不需要这个,不过总得做做样子,于是也穿上救生衣,然后帮着田大贵,把救生衣系好,然后又吆喝一声:“大家都注意一下,最好几个人都手拉手,别耍单帮!”
而他的手里,则出现一捆绳子,先给田大贵系在腰上。
瞧瞧身旁的夏小雪,李卫国想了想,也往她的腰上缠了一圈绳子。
“我,给我也缠上好吗?”秋田正人颤抖的声音传过来。
李卫国瞪了他一眼:“找你自己的同胞去。”
秋田正人眼里闪过无比的怨毒,可是却不敢发作,只能自己去寻找伙伴。
这架飞机是岛国的,一半乘客都是岛国人,所以秋田正人倒也很快就和几个人手拉着手,向舱门走去。
李卫国瞧瞧周围的几个人,还有几名留学生样子的年轻人,以及那个中年干部所在的考察团几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李卫国索性一挥手:“都抓住绳子,在胳膊上缠两圈,记住,千万不要撒手!”
都是自己的同胞,当然能帮一个是一个,起码他可以保证,只要他们不脱离这条绳子,基本就不会发生危险。
绳子足够长,二十多人连成一串,田大贵和夏小雪在最前面打头,李卫国是最后一个,他也把绳子系在腰间,负责断后。
“俺跳了,后边的都跟上!”田大贵来到舱门,此刻,距离下方的海面还有两三米的样子,他第一个跳了下去。
结果后边的没及时跟上,搞得老田和夏小雪一下子悬在半空,这个就跟拔河似的,他们俩可带不动后面那么多人。
“都往前走!”李卫国在后面使劲吆喝着。
然后这一条绳子上的人,就跟下饺子似的,噼里噗通,全都下到海里。
田大贵最先落水,灌了一口海水,很快就浮出脑袋,吐了一口:“还真是咸的!”
后面的人,也都顺利露出海面,在海面上起起伏伏。
李卫国的法子还是不错的,起码能保证,这一条绳子上的人,都不会被海浪冲走,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他也解开腰间的绳子,从后面游过去,挨个给大家重新固定一下绳子。
有两个人在慌乱中,太过紧张,已经脱离了绳索,李卫国又重新把他们都拉回来。
机组人员的职业道德还不错,他们是最后下来的,主要是机长进行呼救,汇报了失事的具体位置,方便后续的搜救。
李卫国看到绳子上还有不少空隙,就把机长和机组人员都一个个接住,然后也固定到绳索上。
“哪来的长绳?”一名空乘忽然问道,她觉得,飞机上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甭管哪来的,这就是咱们的救命绳。”田大贵嘴里吆喝一声,然后还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回好啊,咱们都变成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喽!”
渺沧海之一粟,一切事物在大海面前,都会变得渺小。
此时此刻,在茫茫海面上,百十个橘红色的小点,就显得那么微小,而实际上,他们原本是自认为无所不能的人类。
在这群落难者不远处,一架庞大的飞机,也倾斜在海里,一侧的机翼斜斜地指向蓝天,似乎想要质问什么,却又显得那么无助。
一半的机身已经消失在海面,被大海吞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落难者在经过了最初死里逃生的激动和喜悦之后,现在却有点难过。
他们所处的海域,在这个季节,海水的温度真不高,很快,落难者们就感觉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我感觉快要冻僵了。”说话的是那位中年干部,下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他旁边是一位空乘人员,是岛国人,也冻得嘴唇发青,不过脸上还努力保持着微笑:“和铁达尼号上的落水者相比,我们还是幸运的,大家一定要坚持,救援很快就会来的,我们要有必胜的信念!”
“那个老铁是啥?”田大贵显得无聊,也跟着说话,不过一张嘴就露怯。
空姐刚要回答,结果又打了几个寒颤,老田就连忙给她出招:“手脚得活动起来,扑腾一会,身体就热乎了,俺刚才就练了半天狗刨,现在一点都不冷。”
“还是保持体力吧。”别看空姐刚才一通鼓舞,其实她也不清楚,救援队多久才会到达。
老田拍拍肚子:“你这么一说,俺还真有点饿了,国子呢,咋还不出来?”
说完,朝舱门的方向瞅瞅,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舱门,趟着齐膝深的海水,走了出来,然后游了过来。
“这呢,国子,俺们在这呢!”田大贵扯嗓子吆喝起来。
就在不久前,李卫国非得又返回机舱一趟,机舱里已经进水,所以田大贵还是有点担心。
李卫国很开就游过来,他手上还推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也不知道是哪名乘客的。
只见他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来一瓶酒,塞给田大贵。
“哈哈,好东西,整两口,暖暖身子!”田大贵哈哈大笑,咬开瓶盖,对着瓶嘴,就咕都了一大口,然后咂咂嘴:“啊,舒服!”
然后田大贵四下望望,把酒瓶子又塞给中年干部:“兄弟,这酒不错,还是茅台呢。”
中年干部也不嫌弃,同样喝了两口,又继续往下传。
这种场合,也没什么可讲究的。
李卫国又打开两瓶酒,分给大伙。
他刚才返回机舱,就是想要找点吃喝,因为他也知道,救援不知何时到达,反正以这个时代还比较落后的设备,估计不会太快。
机舱里边,各种酒水饮料还是不少的,除了茅台,还有清酒和一些洋酒,李卫国当然也不会客气,来个一扫光。
大部分都收进宝珠里面,剩下十几瓶,是留给大伙喝的。
要不是宝珠的空间有限,他都想把飞机给收了,实际是连个翅膀都装不下,李卫国不免有些遗憾。
“小李同志,真谢谢你啦。”中年干部向李卫国道谢,其他人也都投来感谢的目光。
李卫国笑着回道:“不用说这话,咱们现在是同舟共济。”
酒瓶子又轮到田大贵手上,喝了一口之后,老田咂咂嘴:“这要是有点吃的就更好了。”
吃的东西还真有,李卫国划拉了一个皮箱呢,不过他也不知道要在海水里泡多久,还是再等等,等到最需要的时候再分给大伙。
所以他只是把皮箱都系在绳子上,然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吆喝声:“能不能也给我们两瓶酒,万分感谢。”
喊话的人距离李卫国他们也就十几米的样子,是一圈岛国人,也有十多个,彼此拉扯着,形成一个临时的小团体。
田大贵一瞧,秋田正人也在其中,就朝李卫国摆摆手。
李卫国准备一会再炮制秋田正人,反正在海里他说了算。
至于其他乘客,无冤无仇的,能帮就帮一把好了,都是落难者。
于是李卫国就抓了两瓶清酒,游了过去,递给其中的两名男子。
这些岛国人连连致谢,只有秋田正人耷拉着脑袋,不敢跟李卫国对视。
他还真有点害怕,这李卫国用酒来要挟,叫这些岛国人抛弃他,秋田正人可不想一个人在海面飘荡。
李卫国的格局,可没有秋田想象中那么小。
他肯定要朝秋田下手,不过不是现在,在海里,他随时可以叫秋田无声无息地消失,只是李卫国在考虑具体的分寸。
秋田正人这家伙,虽然人品卑劣,但是和李卫国终归也只是商业上的竞争,没达到那种你死我活的程度。
不远处,还有几个临时组成的落难者小团体,李卫国也没闲着,分别游过去,都给他们送了一瓶酒,顺手还把几名落单的乘客,聚拢到一起。
越是这种时刻,人们越是需要报团取暖。
“啊!”
突然有惊叫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