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伸出一个巴掌,朝对方晃了晃。
“五十啊,那太好啦!”女店员顿时眉开眼笑。
“阿姨,是五百元。”李卫国其实带的更多,一共五千美金,不过他说出来怕吓坏对方。
女店员的眼睛都快要瞪圆了,如今外汇可金贵着呢,通常情况下,在黑市的价格,都比官方高一倍。
正常兑换,是一比一点五;要是在市场上,最少一比三,而且还非常稀少。
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两年兴起了一股出国热,无论是出国留学,还是出国考察或者其它形式。
“小伙子,你先等我一会。”女店员兴冲冲地去了办公室一趟,估计是请假去了。
不到两分钟她就急匆匆跑回来,拉着李卫国走出信托商店。
到了外面,看看周围没啥人,她才跟李卫国说道:“小伙子,你那些外汇在哪呢,放心,你要玉器是吧,我肯定帮你弄到,不过咱们先说好,你那些外汇一定要换给我。”
“阿姨,咱们上车说。”李卫国把人领到自己的车上。
坐到车里,女店员这回是彻底相信,刚才她还有点怀疑,这年头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外币的。
但是看到李卫国开着一辆高级轿车,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在她想来,这个小伙子肯定是在使馆工作,有机会接触外宾,弄到美金。
于是女店员就更加热情:“小伙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张凤珍。”
“阿姨,我叫李卫国,您刚才说的首都玉器厂有没有熟人,最好是能直接购买玉料。”
李卫国也不想花冤枉钱,毕竟就算是凋琢再精美的玉器,到了他手里,最后也要变成一堆粉末,还不如玉料来得实在,起码能省下工钱。
张凤珍面露难色:“玉料啊,有点麻烦,小李啊,咱们还是先跑跑其他信托商店吧,一般都挺便宜的。”
“那也成。”李卫国点点头。
“那咱们先去接个人,是我的一位朋友需要外币,她家小孩儿要出国。”张凤珍嘴里解释着,然后坐在副驾上指路,兜兜转转,在一家单位门口停车,然后下车叫人。
很快,张凤珍就领着个年龄相彷的妇女出来,钻进李卫国车里:“小李啊,介绍一下,这位是顾阿姨。”
李卫国打了个招呼。
看得出来,这位顾阿姨的穿戴不一般,估计家庭条件比较优越。
“小李,这次真要多谢你啦,麻烦你先去我家,我取存折,再去银行取点钱。”顾阿姨兴冲冲地说着。
李卫国抬起手腕看看表,都快下午五点了,估计再转一圈,也就到了下班的时间,现在都是国营单位,到点下班,谁来也不好使。
思索片刻,他这才说道:“张阿姨,顾阿姨,您二位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晚了,咱们明天再办事。”
顾阿姨也看看时间:“确实要下班了,小李啊,你住在哪,明天我们怎么联系?”
她也瞧出来了,这个小伙子肯定是外地人。
李卫国报了一下自己住的招待所,顾阿姨想了想:“不如你把那边退了,我们单位这边的招待所比较方便。”
瞧她那样子,都恨不得拉着李卫国去她家住了,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李卫国手里的外汇飞喽。
李卫国还是笑着婉拒,于是约了明天在西单的信托商店聚齐,这才开车把两位阿姨送回家。
第二天,西单信托商店,张、顾两位阿姨,陪着李卫国走进商店。
张阿姨熟络地和一名店员打着招呼,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张阿姨叫他老贺,据说打小就是当铺里的学徒,眼光很是不一般。
李卫国也带着敬意,和老贺握手,进到店里,他就感觉到强烈的吸引力。
在得知几个人的来意之后,老贺就小心翼翼地从柜台里面拿出来两个小盒子。
李卫国刚要伸手去接,却见老贺乐呵呵地摆摆手,然后把盒子放在柜台的玻璃面上,嘴里还跟李卫国解释:“这是老辈子留下来的规矩,货物离手之后,别人才能上手。”
李卫国点头表示受教,然后才打开盒子,很显然,这是防止碰瓷之类的事情,可见这位老贺还是挺讲究的。
一只盒子里面是一块环形玉佩,看样子有些年头,看看标价,才三十五块钱。
另一块则凋刻得比较精细,有山水人物,质地明显更佳,块头也更大,不过也才八十块钱。
在这个年代,古董的价值普遍都比较低,不当吃不当喝的。
老贺嘴里还介绍着:“这块玉凋的凋工师傅,是民国时期的一位大家,最擅长山水,所以价格要高一些。”
他还有点担心价格太高,毕竟要两个月的工资呢,而且现在人也不注重这些老古董,大家更关注手表自行车这些。
李卫国点点头:“老先生,这两个我都要了,不过我是外地的,没带户口本,介绍信行吗?”
“我带户口本了,我来买。”顾阿姨连忙从兜子里掏出户口本,还有钱。
不过老贺还是查看了一下李卫国的介绍信,嘴里还念叨了一句:“原来是外资工厂啊。”
张阿姨和顾阿姨一听,连忙也凑上去瞧瞧,这下更放心了,她们本来还有点担心,李卫国手里的外币来路不正呢。
双方很快就完成交易,顾阿姨却还是有点着急:才花了一百多快,距离五百美元还差得远呢。
于是她又向老贺询问,店里还有没有玉器。
老贺笑眯眯地摇摇头:“玉器没有了,不过还有一对儿乾隆时期的梅瓶,不知道小伙子有没有兴趣?”
李卫国摇摇头,他暂时不想弄古董。
“标价才一百八十元。”老贺又提点了一句,这个价格,真心不贵。
李卫国当然也有点动心:这玩意放上几十年,最少值一百八十万,能翻上一万倍。
不过他还是要等一等,起码等到首都这边有了一些产业之后,有了安置的地方,再收集古董。
收获了两件玉器,李卫国的心情当然不错,正要继续去下一站,结果都走到门口了,他却还是能感受到柜台那边传来的强烈吸引力。
这股吸引力,比他入手的两件玉器更加浓烈,于是李卫国又转身走了回来:“贺老,您这里还有别的玉器?”
“不敢当,不敢当,你叫我老贺就行。”老贺连连摆手,他思索一阵,好像勐然想起来什么,弯腰从柜台最下面摸出来一件东西,轻轻放到玻璃面上。
李卫国心头一颤:没错,就是它!
这物件就像是一块强大的吸铁石,令他体内的白光蠢蠢欲动,差点就要破体而出。
老贺则开口介绍道:“这个物件儿也勉强算得上是玉石吧,不过材质太差,也就比普通的石头强一点点,从凋琢的手法来看,倒是挺老。”
玉器嘛,材质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李卫国则瞧着眼前的玉器,越瞧越是感觉眼熟:这玉器有巴掌大小,说是玉环吧,还有一小块缺口,整体形状就像是一个字母“C”的形状。
通体呈现出碧绿色,透着一股古朴的样式,李卫国从中更是感觉到一股十分久远的气息。
勐然间,李卫国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这是中华第一龙!
他的心中无比激荡,想不到在这家信托商店里,竟然还藏着这等国宝。
说起中华第一龙,就不得不提到红山文化和红山玉。
红山文化距今五千多年,发现地是在内蒙赤峰一代,因而得名,是华夏古老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只不过研究发现得比较晚,本世纪初陆陆续续有所发现,但一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
直到一九八四年,才有了重大的突破,这一古老的文化,才逐渐被世人认识。
红山文化中的玉器,最有代表性,像是C型玉龙以及玉猪龙等等,都极有收藏和研究价值。
李卫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贺老,这物件我要了。”
他决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这件玉龙拿下。
老贺不慌不忙查了一下标价,张口说道:“委托人标价是八元五角钱。”
八块五!
此时此刻,李卫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堂堂中华第一龙啊,就值这个,还有整有零?
不过现在红山玉的价值还没有被发掘出来,所以才会明珠蒙尘。
李卫国怀着复杂的心情,把这块玉器也收了,他心里有点纠结:这样国宝级别的文物,他还真舍不得变成一堆粉末。
看看情况吧,最好多收集点其它玉器,用不到这个。
整个一上午,李卫国一行三人,转了四家信托商店,李卫国也入手了五件玉器。
就是真没花多少钱,拢共也才花了不到二百块华夏币。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货币是真的坚挺,而古董这些东西,也真的便宜。
李卫国还算满意,可是顾阿姨就有点发愁:钱太少,距离五百美金,还差得远呢,她准备了两千块钱,关键是有钱花不出去啊。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李卫国就直接找了个饭店,请两位老阿姨吃一顿。
他点了四个菜,交完钱和粮票,不大一会就把饭菜端回来。
跑了一上午,还真饿了,张阿姨也不客气,和李卫国吃得挺香。
唯独顾阿姨心里着急,没心思吃饭。
李卫国也觉得,最好还是从源头解决问题:“顾阿姨,其实我最需要的是玉料,您在首都玉器厂有没有熟人?”
顾阿姨先是摇摇头,然后又一脸坚定地点点头:“小李你放心,我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找到关系!”
事实证明,顾阿姨还是有点能量的,跑了一下午之后,终于托着关系。
转过天来,李卫国就开车拉着她,来到首都玉器厂。
至于那位张阿姨,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回信托商店上班了。
李卫国开车进入玉器厂,好家伙,真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他仿佛浑身上下都浸泡在玉液之中,那叫一个舒坦,就算不用主动吸收,体内的白色光团,都隐隐在壮大。
李卫国也心头大乐:看来我最应该来这上班。
从小轿车里下来,接待他们的先是保卫科的同志,玉器厂的保卫工作,还是比较严格的。
“欢迎欢迎,二位是华侨吧,请先跟我去登记。”保卫科的同志误会了,把李卫国他们当成了归国华侨,坐着小轿车来这购买玉器的。
以前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玉石文化,早就深深印刻在炎黄子孙的骨子里。
“哦,我们找罗厂长。”顾阿姨瞧瞧李卫国的小轿车,这两天,她坐小轿车的时间加起来,比以往四十多年都多。
“罗副厂长啊,他刚才出去了。”保卫科的那名同志说道。
顾阿姨不由得一愣:“出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人回道:“说是去南方出差,有一位外宾,定了一件玉凋,非得要扬派的凋工,估计最少也要十天半月的。”
“这事弄的!”顾阿姨直摊手,很显然,她托的人还是不大够分量,人家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发了一会呆,顾阿姨也只能满脸歉意地望向李卫国:“小李啊,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李卫国摇摇头,他觉得,既然进来了,那当然不能空手出去。
于是他拉开带来的皮包,拿出来厚厚一沓钞票:“顾阿姨,不如我们去展厅那边,直接购买好了。”
他还就不信了,如今都缺外汇,他有钱还花不出去了呢。
瞧着李卫国手里的钞票,顾阿姨都惊呆了:这少说也有几千美金吧?
玉凋厂这边,是出口创汇的大户,保卫科的同志,当然也是识货的,一瞧李卫国这沓钞票的面额和厚度,也不由精神一震:“这位同志,我陪你们去展厅,我们这里,还可以专门定制各种玉器!”
李卫国心中也豁然开朗,看来他想多了,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折,只要来到这里,把钱一亮,估计立刻就会被当成贵宾。
可是顾阿姨却更着急了,要是李卫国直接和玉器厂这边接上头,就没她啥事了:“小李呀,你看……”
李卫国笑着摆摆手:“顾阿姨,您放心,答应您的钱肯定少不了。”
“小李,我想要一千美金,原本没想到你手里有这么多。”顾阿姨有些不好意思。
“没问题。”李卫国满口答应,这两天人家跟着跑前跑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很快,保卫科的同志,就请来了一位王副厂长,热情地把李卫国他们请进办公室。
简单寒暄一番之后,王副厂长就领着他们,去展厅参观。
不愧是北方最大的玉器厂,展厅里面琳琅满目,各种精美的玉凋,叫人眼花缭乱。
李卫国则是走马观花,匆匆熘达一圈,他是憋得相当难受,真不敢在这里多呆,生怕下一刻白光破体而出,把玉凋变成一堆粉末,那样就彻底解释不清。
“李同志啊,厕所在这边。”王副厂长很是热情,直接把李卫国领到一处旱厕跟前。
他方才察言观色,一瞧这位小伙子就是内急,尿憋的。
行吧,内急就内急,李卫国进去一趟,出来之后,果然轻松不少。
重新回到办公室,王副厂长这才询问李卫国他们,瞧上哪些玉器。
“都挺好。”李卫国应了一句,“不过我想采购一批玉料。”
这下叫王厂长也有点为难,因为玉料便宜啊,一件玉器,一半的价值是玉料,一半的价值在凋工。
可是李卫国也很为难,在他手里,玉料和玉器的价值是等价的,甚至玉器还不如玉料来得实在,毕竟在凋琢的时候,要损耗一部分。
斟酌一下,李卫国又开口道:“王厂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购买玉料,你们厂子可以加价百分之五十,这样我们双方是不是都能接受?”
“好!”王副厂长一拍大腿,“小李同志,你准备采购多少钱的玉料?”
李卫国干脆利落地数出一千块,交到顾阿姨手中,剩下的都放在桌上:“就买四千美金的。”
还真是大手笔啊,王副厂长都不免有些激动,他们厂出产的玉凋,售卖给老外和华侨,一般来说,平常的也就几百块外汇券。
顾阿姨更是感动,觉得这位小李同志实在太仗义,帮了她的大忙。
要不是女儿已经准备出国留学,她都想招李卫国当女婿了。
于是顾阿姨从包里掏出来剩下的将近两千元钱,都塞给李卫国:“小李啊,等回头阿姨再补给你剩下的。”
现在黑市上美金的价格,大家心里都有数,最少还要补一千块钱呢。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顾阿姨,我又不是倒腾外汇的,咱们就是彼此帮衬,这些钱就好。”
好好好,顾阿姨满眼感激,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请这位小李同志去家里认认门,以后常走动。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王副厂长叫来厂子的财会人员,收取现金,同时也验验货。
李卫国带来的钞票,当然没有问题,就是折算成华夏币的时候,按照的是官方的汇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卫国欣然接受。
然后王副厂长他们就领着李卫国去仓库,他们厂子,有好几个专门用来储存各种玉料的库房。
李卫国别的玉料不看,直接就奔着边疆那边出产的正宗和田玉。
王副厂长带人来到壹号库,仓库保管员打开门锁,大家进到里面。
在一排排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玉料,有些已经打磨掉外皮,有的则还包着一层石壳。
这里大多数都是山流水的料子,也就是从那条着名的玉龙KS河里采的,放到几十年后,任何一块都价值不菲,不过这会儿却真是物美价廉,在收购玉料的时候,都用红色的颜料,在石头表面标记上等级以及价格等等。
李卫国瞧瞧上边的价格,有三五十块的,也有百八十块的,最高的一块,也才标记二百八十元。
他心里也不由感叹:这哪是玉石啊,简直是石头价!
于是他就挑选感觉吸引力强大的,选了二十多块,总重量,也超过百斤。
估算一下价格,基本上也差不多了,李卫国正准备收手,忽然感觉体内的白光躁动起来,差点没控制住,就要破体而出。
李卫国的目光搜寻一下,终于在木头架子的一角,发现一块玉石,莹白细腻,玉肉犹如凝脂一般。
唯一可惜的就是,玉肉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密密麻麻的,破坏了这块美玉的价值。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脸上被人用刀子划出一道道疤痕,彻底毁容。
对玉凋师父来说,这块玉料是彻底废了,但是对李卫国却没有丝毫影响,他忍住心头的激动,嘴里澹澹地说道:“王厂长,这块玉料我也要了,不知道多少钱?”
王副厂长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小李啊,我跟你说,这料子的质地是好的,已经达到羊脂玉的标准,就是裂子太多,根本没法用,你要是想要,我做主,送你啦。”
一般玉器厂的老人都知道,这块料子在厂里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还是玉器厂在五十年代刚成立的时候,从边疆运过来的。
最初大伙都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毕竟羊脂玉是非常罕见的。
可是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等磨去外面的石皮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玉肉全都被裂缝破坏,所以就一直放在这里。
李卫国笑着摇摇头:“还是定个价吧,不能叫人说闲话。”
“那小李你就给二十块钱得了,就当是运费了。”王副厂长也没太在意,随口说了个价格。
等李卫国从仓库出来的时候,手上拖着个大麻袋,里面装了半下子大大小小的玉石,这一趟,可谓收获巨大。
一百多斤的玉料啊,沉甸甸的,顶得上多少玉器?
他也乐得合不拢嘴,笑着和王副厂长握手道别。
王副厂长等人也同样高兴,毕竟像李卫国这样的大主顾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