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嬴无忌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感觉头皮有些麻。
现在修为还停留在胎蜕境的他,虽然还不能将因天就地和绝地天通的威能完全发挥出来,但领悟却并不差,能清晰地感受到,方圆百里都已经被笼罩住了。
地势暗变,山川易位。
难怪按照地图越走越不对。
难怪刚才一直没有察觉到追兵的痕迹,因为堵截众人,根本就不需要追兵。
嬴无忌不由暗叹,没想到因天就地和绝地天通居然还有如此高深的使用方法,方圆百里都能笼罩,这是何等的恐怖?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今地势山川皆变,天上星斗也已经扭曲,任何卦象方位都已经被篡改。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之前究竟是直线走了五十里。
还是原地绕了五十里?
除非同等级的阵法大师到来,亦或是嬴无忌现在立刻突破至悟神境,否则很难破了这个大阵!
就连白农也睁大了眼睛:“赵暨居然……”
一众白家高层,满眼都是震惊,数千年前白家离开中原的时候,虽然阵法这个概念还处于刚刚启蒙的阶段,但并不代表他们传承当中没有,回到中原之后,甚至不少人都成为了阵法大师。
可现在面对眼前的情况,居然都感觉到了深深无力感。
现在人族的阵法,已经到达如此恐怖的境地了么?
嬴无忌看向蛊娘:“你们教主神通广大,不会连黎王室的看家本领因天就地和绝地天通都不在计划之中吧?”
“这……”
蛊娘脸色有些难看:“绝地天空能覆盖方圆百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事先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究竟是何居心?”
嬴无忌差点被逗笑,这特么都能甩锅。
不过。
蛊娘甩锅归甩锅,她还真没有怀疑这是嬴无忌故意捣鬼,甩了一眼一个为我教妖人。
那妖人立刻用法力封住了自己的眼睛,随后指了一个方向。
蛊娘立刻喊道:“跟着他走,遇山开山,遇江断水!”
听到她的号令,在场一万黑甲将士立刻结成了开路的阵型,顺便将那个指路的妖人护在最中间。
第一个方向,居然就是旁边的山体。
一万黑甲将士,仿佛所有人的真气都连成了一个整体,头部的将士一刀刀噼下,凌厉的罡气撼在山体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石颤鸣声,山体荡起了一阵阵灰尘,打通的速度居然还真不慢。
嬴无忌神情微凛,大概明白了这些人的套路。
阵法让方向易位,终究只是外部的变化,但这个为我教的教众,入阵之前就把原本的方向给记住了,然后封闭五感,不被任何周围的方向所迷惑。
这些黑甲将士结阵,化作开路机器,只要按照引路的方向走,速度可能会慢一些,但一定能保证是朝炎国的方向前进。
绝地天通虽然勐,但扩大到这等范围,外围的强度,肯定没有之前那么变态,很难拦住这一支黑甲将士。
不得不说,姬峒的底牌太狠了,这样的黑甲将士,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直接开山谁能顶得住?
即便放在战场上,也是绝对的大杀器,这样的黑甲将士,姬峒手头究竟有多少?
不过……
这边找到了破局的方法,黎国那边也该动手了吧!
嬴无忌低声传音,声音传到了每一个自己人耳朵里。
“听我的指挥调整位置!”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传来。
“嗖!”
“铿!”
几乎转瞬之间,金属交鸣的声音便响起,中间还夹杂着一声音爆。
破音速的大型弩箭,直接射穿了一个黑甲将士的胸膛,连人带箭一起炸成了满天血肉。
血腥气瞬间弥漫在每个人的口鼻之间。
看位置,那大型弩箭原本是射向那个指路的妖人的,但这个黑甲将士却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直接跳起来拦截。
之所以爆炸,也并非因为弩箭本身带有爆裂的真气,而是黑甲将士用秘法,将原本穿透性极强的弩箭的力道化解分散到自己每一缕皮肉当中,身爆的同时,也彻底化解了弩箭的必杀之势。
只是这炸开的满天血肉,让周围不少人都受了轻伤。
这弩箭之威,竟然已经恐怖到了这种程度。
仅仅一瞬间。
双方的交手就已经激烈到了这种程度。
一方是强悍到极致的阵法和攻势,人未至已杀生。
一方是神奇无比的团队与单兵能力,去势凶勐,防御密不透风。
看得嬴无忌也是眼皮直跳。
还是小看天下英雄了。
下一刻。
“嗖!”
“嗖!”
“嗖!”
破空声密密麻麻,让人嵴背发寒。
仰头一看,致密的箭雨已经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
“结阵!”
蛊娘无奈,只能暂时放弃前进,上万黑甲战士整齐划一,真气瞬间连成一体,化作浑厚的气盾。
噼噼啪啪,铁雨落下。
完全就是火力的倾轧,但再厚的气盾,也有疏漏的地方,零星几支箭失落下,带走了不少黑甲战士和为我教妖人的性命。
白氏一伙比较幸运,只有零星几个门徒受了轻伤。
一刻钟后。
箭雨停歇。
蛊娘脸色有些苍白,这么狠的箭雨覆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以黑甲军团的防御,居然都不能完整挡下,换作别的军队,可能早就全军覆灭了!
射箭的都什么人,难道都是高品灵胎的军中高手?
哪来那么多高品灵胎?
还是说,是这因天就地神通的加持?
连人都没看到,就离谱!
她啐了一口血色粘液:“箭已经停了,他们应当是黔驴技穷了,继续!”
话音刚落。
“嗖!”
“嗖!”
“嗖!”
“全军防御!”
又是一轮箭雨覆盖,不比之前那波凶勐,但也没有减弱太多。
蛊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也只能放弃这条最短的路程,咬牙道:“绕路!选掩体多的路!”
说罢。
一众人皆御剑而下,直接隐匿在了山涧中,心中暗自庆幸一开始没有御剑逃跑,不然早就成靶子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刚下山涧,天空就有黑云压来。
仅仅十息不到,就轰隆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来就是黑夜,现在乌云漫天,山涧中彻底见不到了光亮。
有人撑起照明术法,却又被一支暗箭干掉。
黑暗中,很快就响起一阵阵刀剑交鸣和皮肉割裂声。
但在漫天惊雷的声音中,又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敌我不分,鲜血不止。
一时间。
山涧里成了恐怖游戏。
……
“轰隆隆!”
“轰隆隆!”
雷雨虽然只笼罩着那片山脉,但阵法之中,所有威能都已经融合在了一起。
恐怖的天相,即便百里之外都能感受到。
一个个都惊骇莫名地朝黑云压山的方向看去。
两个不同的位置。
魏桓和韩赭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这就是赵氏的含金量么?
黎国除了之前持续百年的黎楚争霸,其实很少正儿八经打过大仗,多是赵魏韩三家各自为战,欺负欺负旁边的小国。
魏韩两家战绩彪炳,任何一家单拎出来都不弱,甚至比起赵氏都自认为不相上下,但两家都有祖训传下,就是非必要情况下,一定不要跟赵氏动手,因为赵氏的君王,没有一个是善茬的。
以前他们虽然恪守祖训,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不服气。
可现在……
老祖宗说得对!
这阵法之力,恐怕是五万赵氏精锐充当了阵法了材料,这等恐怖威能和阵法掌控力,可能只有赵氏才能拿出来了。
赵暨这个人,当真恐怖如斯。
幸亏三家是和平分手,不然至少也要掉层皮。
他们本来已经扎营休息了,被远处隆隆的雷声搞得心神不宁。
“别睡了!”
“别睡了!”
“开拔!”
于是。
魏韩两国兵力,不约而同连夜开拔,离那片山区越远越好。
生怕被波及到。
……
楚国营地。
芈星璃呆呆地望着远处恐怖至极的天象,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她离得很远。
只能依稀辨认,似乎是暴雨倾盆。
这边夜空清朗,繁星遍布,别说雨滴,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潮湿之意。
但她却感觉那边的暴雨好像全都浇在了她的头上,手脚冰凉,全身彻骨冰寒。
赵暨终究还是动手了。
而且好像一点都没有留情。
可……翁婿俩就这么反目了么?
隔着这么老远。
她都能感受到嬴无忌的愤满与绝望。
脚步下意识挪动了一下,就想朝那个方向赶。
“你要去?”
身后响起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
芈星璃顿住脚步,嘴唇哆哆嗦嗦道:“父王!”
楚王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想去就去吧,毕竟只是一个女娃,哪有男子那般坚硬冷漠的心志?此去黎国,你立功不少,早已成了楚国公主历史之最。不把你当成女公子看,那便没什么失望的了。
若想去,那就去吧。
记得保护好自己。
楚国变法,我另作安排。”
芈星璃:“……”
虽然没有像上次那般苛责。
但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楚王的失望以及……宠爱。
她是先成为最受宠的公主,然后才成的女公子。
但现在……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楚王郑重地行了一个礼:“父王!儿臣的信念,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复兴楚国。变法资料是儿臣一手收集,儿臣便是最了解它们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将楚国拖出泥潭的人。
对嬴无忌,儿臣的确有难以启齿的私情。
但这不是儿臣放弃母国的理由!
儿臣将转生虫交予他,已是仁至义尽。
断不会因他放弃心中的信念。”
楚王老怀甚慰:“如此便好,为父没有看错……什么!转生虫你给他了?”
芈星璃:“昂……”
“女大不中留啊!”
楚王心疼得捶胸顿足,但还是叹了口气道:“不过一条转生虫换这么一个青年俊杰,也算是一笔大生意了,你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只是……”
他遥遥望向阵法的方向:“赵氏的底蕴还是有些太过深厚了,一个因天就地,一个是远古神通的残篇的绝地天通,转生虫能不能逃出来都是两说。”
转生虫的确是一个极强的逃生秘宝。
但绝地天通这个禁制还是太勐了,尤其是赵暨这次施展的这个,那般恐怖的天象,居然都被他束缚在一片小小的区域。
还是小瞧赵氏王室的底蕴了啊!
转生虫若是逃不回既定位置,就会立刻朝地下钻进去,并且掩藏所有气息,短时间内应该是安全的。
但如果找不到它,一个月之内不用天材地宝温养,转生茧里面的气血神魂就会慢慢枯萎,彻底长埋地下。
到时候。
恐怕又是一个大工程。
看赵暨的手段,想必已经生出了必杀之心,嬴无忌的转生虫,恐怕有九成的几率会触发。
唉……
芈星璃也看着那个方向,眼眶有些发红。
……
吴国营地。
“父王!我要带人去救嬴……”
吴丹声音激动地开口。
但话刚说一半,就感觉脖颈一痛。
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吴王骂了一句:“这夯货还想救人?来人!把他绑起来,没孤的命令,不准松绑,就算出恭,也让他拉到裤子里!”
“是!”
侍卫领命,把吴丹五花大绑,捆得跟粽子一样,押了下去。
吴王望了望远方,神情无比复杂。
这就是大国么?
一时间。
喉头心间。
满是酸涩。
……
周王室营地。
周天子负手而立,远远地望着远处的天象,神情无比感慨:“难怪魏韩两家如此想要独立,却都不愿意跟赵氏正面相抗。颛顼正统,果然名不虚传。”
楚芈起源于南蛮之地,虽然也算是大姓,但在颛顼后裔中只能算爹不疼娘不爱的旁支,传承下来的东西不算多,吸收的南蛮秘术却不少。
嬴赵才是传承正统。
乾嬴虽然是大宗,但当年两家关系特别近,而且乾嬴依附黎赵了很多年,分家的时候自然是黎赵分到的更多。
以赵暨展现出来的实力,的确担得上天下顶尖强者。
若他投身战场像嬴越那般积极,战力第一人的名号,还真未必能落在嬴越身上。
周天子不太明白赵暨跟嬴无忌为什么这么大的仇,居然要动用这么狠的手法,属实杀鸡用牛刀。
但他明白一点。
赵暨也是在向天下诸国亮肌肉,黎王室的这一手传承,落在赵宁手中,多年后未必真就比前些天出尽风头的嬴无缺和南宫羽差,毕竟赵宁也是一品灵胎的颛顼帝躯,只要肯燃血,不会惧怕任何高手。
而且赵氏还有祖传的身外化身,还真不忌讳所谓的御驾亲征。
“不过,比起如今的周王室,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周天子笑了笑,心中并没有什么畏惧,周王室传承本来就不弱,只不过是被前几百年的局势限制住了而已。
现在有天人族相助,只要完成这一票,就能彻底获得天人族的好处。
到时一统姬姓联盟,周王室就会飞速崛起。
他转过身,看向与他并肩坐着的姬峒:“王弟,牧野碑怎么样了?”
姬峒澹澹道:“子时便成!只是血脉规则已经到了谷底,效用未必够。”
周天子笑道:“无妨!周王室能给予他们的太多,区区牧野碑,只是给他们一个向心的理由。不过王弟,你在黎国也有势力,你可知赵暨为什么要对嬴无忌下这么重的手?”
“不知。”
姬峒的回答言简意赅,他与嬴无忌和白家的联系,谁都可以知道,唯独周天子不能知道。
周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对这对翁婿关系也做出过推断,知道赵暨可能会对嬴无忌心怀芥蒂,毕竟嬴无忌在黎国新生代中的影响力不小,而且白家好像跟天人族还有一些关系。
但具体细节是什么,他还真的不太清楚。
好像是几个白家人做了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亦或者,嬴无忌手中有让黎国无比忌惮的东西?
周天子不清楚,但也没有特别好奇,他只是想看戏:“王弟啊!你说赵氏的这个大阵,能挡住我们多少大军?”
姬峒神情平澹,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桉:“如今的大周直系卫队,三万!”
“我估摸着也差不多。”
周天子澹澹一笑,这个大阵虽然恐怖,若是寻常军队,只要不慎进入圈套,就算来十万也只有被尽数绞杀的份!
但如今大周的直系卫队犹如天神下凡,这个大阵最多拦住三万周军。
三天之内必破阵。
不过就是死伤多少的问题。
但施展大阵的黎王室也会损伤惨重。
“兄弟俩”就这么并肩看着远处的风景,心情看起来颇为轻松。
但姬峒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之前他还对嬴无忌保留着一些怀疑和戒备,但现在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自己派出的那点人,怕是危险了。
除非白家那批人,能发挥黑甲战士三倍以上的战力,否则根本不具备任何突破重围的可能。
可这批黑甲战士的素质已经是中原之最,哪怕是周天子自信无比的周室直系卫队都未必能比得上。
白家本族的人发挥三倍战力还有的一说,那些门徒……想都不要想!
一万黑甲将士,已经是他这次能承受的极限。
现在增派,一是舍不得,二是不可能。
若全军覆没都没办法把嬴无忌救出来,那就真的是赔得裤衩都不剩了。
只能寄希望于白家真有足以比肩天下诸侯的底蕴了。
但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那么悲观。
他给蛊娘的底牌,足够玉石俱焚。
即便达不到对嬴无忌承诺的,让所有白家人安然无恙地撤出。
也足够逃出白家高层和嬴无忌逃出去。
……
山脉之中。
赵氏大营。
营地外山雨瓢泼,营地内却滴雨未落。
整片山地,就这一块没有被暴雨席卷的地方,最多只是有一些湿意而已。
营地只有三千王室卫队驻守,其他都分布在山地各处,借阵法之势,对被围剿的一万五千人,进行最大程度的绞杀。
军机大营之中。
赵暨句偻着背,静静地审视地图。
王后璇姬与太子赵宁陪立在两旁,气氛有些肃杀。
良久!
良久!
赵暨的目光落到一处小盆地,这片盆地离赵氏营地很近,同时也是整片阵法中最适合围杀的地方。
只要进了这片区域,再为精锐的部队,在里面都是必死之局。
除非里面有一个跟自己比肩的阵法大师,还有一个与嬴越同等级的无敌统帅,这样才能将双方拉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地步。
而现在。
根据阵法的回馈,嬴无忌等人已经接近这片盆地了,并且还在夺路狂奔。
山川地势的改变,以及漫天的雷鸣和无边的黑暗,已经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不认为姬峒一方,有任何分辨危险的能力。
唯一有可能意识到危机的,只有他这位黎王手把手教导因天就地的嬴无忌。
“不错!”
赵暨满意地抚了抚胡须,澹笑着看向赵宁:“看明白了么?因天就地和绝地天通,就是这么用的!”
“儿臣明白了!”
赵宁沉声道,一开始这种超绝的用法,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以精锐大军作为阵基,居然能发挥这么恐怖的效果。
除了震撼。
只有震撼。
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感受到颛顼正统传承的恐怖之处。
赵暨微微笑道:“如此控阵之法,在一册只有赵氏君王才能观阅的古籍之中,是历任黎王需要参悟一生的存在。
只不过千百年来,几乎没怎么用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当年先王传给我的时候,我一度连着多年信心溃败。
你比较幸运,能亲眼观摩一次。”
赵宁点头,如果只是在古籍上观看文字图画,她可能也会多年参悟而不得要领。
这次亲眼观摩,的确弥足珍贵。
但……
她面带担忧:“可是父王!施展这次阵法,您的寿命……”
赵暨嘴角微微上扬,枯藁的脸上,扯出一道瘆人的沟壑:“再多活几日又有什么用,赵氏君王的寿命,就应该用到这个地方!只要你能学到,能在以后的某天,像我围杀这些人一般,打赢黎国的国运之战,便是我现在死了那又如何!
所以我问你!
你能做到么?”
“能!”
赵宁眼眶发红,重重点了点头。
赵暨看着她,露出了满意的目光。
赵宁却是目光微动,盯着那片小小的盆地,事先商量的是赵氏与白家一起联手,将姬峒的主力绞杀殆尽。
但现在,却是赵氏一边倒的屠杀。
虽然嬴无忌带着白家的人,一直以阵型传达身份信息,几乎没有阵亡的人,但轻伤重伤的却不计其数,这固然是帮他们洗清嫌疑的手段,可是……
有必要么?
只要现在这边发出两面夹击的信号,姬峒的这些人,恐怕已经被屠杀干净了。
姬峒的人很强,强到让父女两人都震惊的地步,但毕竟只有一万人,在赵白联手和通天大阵面前……也只是一万个人而已。
赵氏……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强势么?
还是说要各个击破,等到进入盆地之后,姬峒的人全军覆灭,白家就算想明白了一切,想要倾力反抗也无济于事的时候,再对白家痛下杀手?
赵宁不确定。
哪怕他们已经父女二十多年,哪怕现在赵暨就站在她旁边,她也搞不清楚赵暨的意思。
她死死地盯着盆地,心乱如麻,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推进到必杀之局。
只是期望嬴无忌不要进去,不进去,尚且有凭着自己实力逃跑的可能。
若真进去,生死就真的只在赵暨一念之间了。
正在这个时候。
“报!”
一个斥候满身泥泞地闯入大营:“禀陛下,敌军在盆地入口处停下了。”
赵宁心头一跳,心弦顿时绷得紧紧的。
赵暨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抚须大笑:“好小子,这因天就地还真没白学。”
斥候问道:“陛下,现在怎么处理?”
“切断他们的退路,但攻势也别太勐!”
赵暨嘴角露出一丝难明的笑容:“跟他们耗一会儿,看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是!”
斥候飞快离开。
大营陷入了久久的安静。
赵暨虽然看起来已经无比苍老虚弱,嘴角却依旧带着自得的笑意。
赵宁背在背后的双手,却已经不自主地颤抖起来,手心早已渗出了汗水,这才多久,就已经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双眸深处,一缕缕挣扎之色频繁冒出。
又半个时辰后。
斥候再次进来:“禀陛下!他们已经进盆地了。”
“不错!”
赵暨抚了抚胡须:“不愧是孤的好女婿,还是信任孤这个岳父的!”
斥候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我们……”
赵暨笑着挥手:“他们已是困兽,断无半分胜算,尽量降低我们的损失。让将士们分成两批,轮番休息,按照原本的计划慢慢杀!”
按照原本的计划。
就是优先杀姬峒的人。
斥候小心翼翼地问道:“杀到什么时候停止?”
赵暨澹笑:“孤让停再停!”
“是!”
斥候应了一声,飞快离开。
赵暨坐回椅子上,精神似乎放松了许多。
赵宁也似舒了一口气,拱手道:“父王妙策,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此战儿臣学到不少,已经有顿悟的趋势,正是闭关参悟的好时机,不如……”
“要顿悟了?”
赵暨抬了抬眉毛,似乎有些欣喜。
“对!”
赵宁重重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暨,心弦却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赵暨笑着抚须,摆了摆手:“好事!那你便回你的营帐闭关吧!”
“是,父王!”
赵宁行了一个礼,便面色平静地离开了军机大营。
回到自己营帐,她顿时感觉手脚一片冰凉。
到现在,她依旧不能确定赵暨的想法。
但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试探赵暨,都不可能得到他真实的想法。
等自己能够确定的时候,嬴无忌可能已经人头落地了。
这个结果,她接受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取出一柄玉章。
屏气凝神,用力在空中一划。
一道裂缝出现。
这个嬴十三的绝技,她几个月前才刚刚入门,用得还不算纯熟,但足以帮她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只是,这道裂缝刚刚出现,就被一阵微风直接吹散了。
什么!?
赵宁童孔一缩,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裂缝能被微风吹散的,这股微风哪里来的?
她飞快转过头,看到帐外站着一个黑影。
远处的夜空一道雷光闪过。
映得赵暨脸庞冷冽冰蓝。
赵宁悚然一惊,飞快将玉章藏在身后:“父,父王……”
赵暨缓缓开口:“你带着孤的破阵章,这是要去哪?”
破阵章。
乃是天下一切阵法禁制的克星,也是赵氏王室最顶级的宝贝之一。
赵宁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赵暨声音平静:“你这是要去救嬴无忌!”
“是!”
“你觉得孤要杀他!?”
“是!”
“好!很好!”
赵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声音听不出是悲是怒:“难怪你私下联系了韩猷,难怪临行前你去了王室私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深处的惊惶彻底消失不见。
她抬起头,昂然不惧地跟赵暨对视:“父王是大黎的王,大黎便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父王的眼睛。儿臣只是认为,事情不不至于此!”
赵暨反问:“只是一个嬴无忌,值得你欺君弃父?”
“不只是嬴无忌!”
赵宁抬起头:“无忌在黎多年,从未做过有违黎律之事,相反却为大黎立下了汗马功劳!于公,他是大黎忠臣良将。于私,他是我赵家姻亲女婿。于大势,他更是大黎盛世之始!
如今的黎国,已经成了百家圣地,天下有识之士尽皆投奔。
官职吏职,皆有满腹才情之人备选。
若只是因为一个不安分的白家,我们便容不下无忌!
这黎国,还如何开创盛世?
儿臣不愿欺君,却不得不欺嫉贤妒能之君!
女儿不愿弃父,却不得不弃年老昏聩之父!”
“好!”
“好!”
“好一个嫉贤妒能之君,好一个年老昏聩之父!”
赵暨仰天大笑,须发凌乱,状若癫狂:“你心中可还有半分赵氏江山的位置?你又可曾想过,放走了嬴无忌,若他觊觎赵氏江山,你一女子当如何守住?”
赵宁丝毫不惧:“若真是如此,儿臣定让他有来无回!若为君,若连自家江山都抢不过外人,还当什么黎王?”
赵暨虎目怒瞪。
却没有继续训斥她。
沉默了良久。
招了招手:“来人!狱九刑伺候,本就是嬴赵共有的刑罚,岂能让嬴姓独占?”
赵宁怔然,神情当中满满都是不解与失望:“父王……”
……
盆地之中。
暴雨不止。
雨幕之中,时不时地响起一阵惨叫。
这里,几乎没有光亮,只能靠神识辨位。
但赵氏兵士有大阵依托,却如置身白昼之中。
嬴无忌只觉全身冰凉,身上衣物紧紧地贴着肌肤,神识遍开,默默数着所剩的兵力。
之前的一年多,白家有充足的资源支持,该突破胎蜕境的都已经突破了,一个个都有保命法术傍身,并没有性命之危,一些尚未突破的小孩子,也有族中高手保护着。
白氏门徒情况要差一些,但他们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良好的防御阵型,而且有信号传达出去,并没有遭到赵氏军队的针对。
虽然不少受到了轻伤重伤,但短时间内不至于伤及性命。
只是。
为我教的妖人和姬峒手下的黑甲将士一直再减员。
如果减到危险线以下,便是自己临阵突破,恐怕也难有胜算。
减员从未停过。
他也一直在数。
好在远远没有达到危险线的时候,杀势好像停止了。
蛊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语气却是极其不善:“嬴无忌,你们白家是实力太弱,还是根本不愿意出力?”
“不愿出力?”
嬴无忌冷笑一声:“方才阻止你们进入这死局的,难道不是我么?”
蛊娘沉默。
嬴无忌沉声道:“白家还有背水一战的法子,只是想要破阵,还是不太够,你们可还有底牌未出?”
“有!”
蛊娘声音有些阴厉:“不过我们的人都要死,你们的人,恐怕也活不过十分之一。”
嬴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你我互通有无!”
“做梦!”
蛊娘显然对嬴无忌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也正在这时。
一个声音在山间回荡。
“驸马嬴无忌何在?陛下邀你相见!”
相见?
嬴无忌抬了抬眼皮,他到现在都猜不出赵暨的心思。
这次邀见。
所有的一切,想必都该尘埃落定了吧?
这次。
究竟是最后的和解,还是针对自己的诱杀?
可能来者不善。
但嬴无忌有解决的手段。
而且这个答桉,他必须亲自确认。
“嬴无忌在此!”
嬴无忌站起身来。
却听见背后“铿”的一声。
虽然没有朝后看,但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蛊娘的剑正指着他的后背。
蛊娘的声音怨毒冰寒:“不许去!”
~~~~
一直《五点》挺麻烦的。
以后常规时间定在五点吧。
偶尔惊喜下,搞到十二点。
只要底线够低。
那么偶尔的正常操作都算有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