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岩为什么无法召集建立北方联盟,根子上的原因是他占据的利益太大了,本来隆太师的时候隆家就占据了北方大部分的地域,那时候还可以说是整个隆氏家族的领地,可夺君之夜后,隆家基本被斩杀已尽,所以造成了仅仅一个毫无威望的隆岩却占据着广阔的土地,这种状况,我想草原上的各个城主贵族是嫉妒,甚至怨恨的,这样的思想下,他们怎么可能去追随隆岩帮助他守卫土地呢,老沙啊,隆家地盘问题将会是你们北方联盟最大的一个隐患”,他说到这个,沙千翔眉头皱起来了,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只是太难办了。
南宫玉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奖励问题,月河大捷,你们圣上给那些领主奖励了什么?我听说是一些空头官职吧,而那些城主想得到什么奖励?恐怕是土地吧,一个要取得天下的君王不可能只通过空头许诺来长时间维持队伍的团结一致,必须功必奖错必罚,才能保持队伍的斗志,本来奖励是现成的,仍然是隆家广袤的土地,所以北方联盟能否保持住联盟的问题完全在隆家所属利益的重新分配,如果仍然只是隆岩独占,那凯平川只需平心静气地等待着你们内讧的时刻,再各个击破就能统一北方了”。
他讲完,沙千翔只能沉默以对,南宫玉又跟他碰了一杯酒最后说道“老沙,你常年跟在隆太师身边,我说的这些问题其实你早应该考虑到了,只是这确实是在情感上和操作上都非常难实施的,我是真把你当做朋友了,要走了,说了一些心理话,你也别太当回事,说不定还有更温和更巧妙的方法来凝聚北方联盟的,只是我的水平也就到这了”,之后二人就是纯粹的依依惜别了,管筹交错,诉说友情。
第二天,在三十名护卫的护送下,四辆马车迎着风雪踏上了行程。他们整整在奔马城滞留了月余,所以这回踏上行程已经快十二月份了,非常标准的寒冬时节,也是这块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最寂寥的时节,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白的没有任何生气,他们运气不咋地,走了五天,因为遇到了一场暴风雪,不得不在一座小城海原城中停留下来。路途艰难本就在他们计划中的,这个时节行走在草原之上的唯一好处就是没有来自于人类的威胁。
包括霸平青和沙千翔都劝过他们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离开,但一方面是归乡心切,另一方面,按南宫玉的话说,春暖花开之时恐怕就是战火燃烧之时,那时候想走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然他们给的理由是怕大夏军队在明春攻击戎羌北境,需要尽快返回大夏说明情况,有这个理由,霸平青当然没有理由阻止他们了。
他们拿着霸平青签署的很高规格的印信,所以在海原是居住在城主家的,海原城城主姓平,是一个四十来岁很粗豪的汉子,对他们很热情,粗对粗,这平城主立刻就成了虎爷的崇拜者,由此对他们的热情更大幅度增加,几乎每日都是酒宴招待他们。
三天了这场大风雪仍然没有停,这平城主情绪开始低落起来,仍然是酒宴招待,只是他是一副借酒消愁的姿态,虎爷看他唉声叹气的与前几日豪迈性格大相径庭忍不住问道“老平,咋的了?有啥心事跟你虎哥念叨念叨”,平城主比他大起码十岁以上,不过力气比不过,酒量比不过,虎爷当仁不让地就当了哥,这平城主因为五体投地地佩服竟然也认头了。“虎兄弟,你不知道,这暴风雪时间长了,在我们草原上就是大灾难了,这一场雪指不定有多少牧民帐篷被压塌,多少牲畜被冻死呢”,这个南宫玉常虎都听说过,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只好点点头沉默下来。
突然想到什么,南宫玉开口问道“平城主,如果按往常,是不是这草原遭灾也意味着你们第二年必然与大夏开战呢”,平城主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为什么呢?”,“很简单啊,一场大雪灾,牲畜大批死亡,这会让大批牧民没饭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那只有战争了,别管是战死,还是能抢一些东西,都是可以把这个无法化解的矛盾化解出去,不过,贵使放心,明年不会跟大夏打了,有南方那些兔崽子等着收拾呢”,南宫玉点点头“原来如此,如果今年真遭灾了,明年开春一场大战恐怕就避免不了了吧”,平城主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希望别成了大灾,这种不得不打的仗,赢了还好,输了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
第二天,风云变幻,这场大雪就像突然而来一样,中午时分突然就结束了,平城主脸上又有了笑容,“怎么老平没遭灾?”,“咳,下了三天多的大雪怎么可能不遭灾呢,只是没有造成大灾罢了,不过这已经是马神保佑了”,雪既然停了,他们决定第二天继续踏上行程。
在铺着厚厚积雪的草原上,他们的行进速度可想而知,一天不过一二十里的行程,又走了整整十天,他们终于到了途中经过的最大的一个城市金叶城,到这里他们的回程就算行程过半了。
金叶城的规模比奔马城要小很多,但也是北方联盟里的第二大城市,他们东西南北各四条街道,虽然规模不大,但他是戎羌最大的牛羊买卖的集散地,所以整个城市商业气息非常浓厚。南宫玉他们需要在此城修整几天,主要是他们所带的给养到这里基本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需要在此城大肆补充一番,另外马匹也需要防寒装备了,因为以后的路途将会用天寒地冻来形容了。
金叶城主在他们进城的时候招待过他们一顿,只是这个城主是个大忙人,礼仪尽到了,人家就去忙自己那一摊子事去了,他们也就自便了。各方面修整和采购配置装备需要五天时间,事都是护送他们的戎羌人在操作,闲下来的三人很悠闲地在这寒冷天气中仍显得热火朝天的城中闲逛,说起来这金叶城中没啥新奇的,只是作为牛羊集散地,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到处都是炖肉涮肉烤肉店铺,三位一天到晚就是吃啊喝啊的,悠闲地消磨着时间。
这天,这三位正在一烤肉店喝酒吃饭,说实话就是耗时间,他们毕竟是农耕民族的人,天天造大肉块还真有点受不了。吃饭期间,南宫玉出去小便,这时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向他靠了过来,以南宫玉的警惕性当然就注意到了他并准备了应对手段,不过那人有意识地摊着两只手表明了他无恶意。到了南宫玉身边,他低声说道“南宫将军,小人只是一个信使,有人命令小人将这封信交给你”,南宫玉没有说话,那人见他不反对,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很隐蔽地交到了南宫玉手里,之后那人冲南宫玉点点头,很快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信已经被南宫玉藏到怀中,他当然不可能当街或在这公共场所来看信的内容,因为他立刻明白这封信恐怕是来自于白夜城中那位戎羌帝国实际的统制者凯平川。三个人继续喝酒胡侃,直到快申时时才结束了这顿午饭,三人晃晃悠悠地返回了居住的一家被他们包下的旅馆里,三人每人一间房,闽王居中,南宫玉常虎挨着住在两侧。
南宫玉回屋后静气凝神确认没有人窥视自己后,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信,无字的信皮,而里面的信密密麻麻地写了四张纸,在最后工工整整地署着凯平川的名字,并没有官职,甚至还用了印章,以显示正式。
将信认认真真地读了两遍后,南宫玉陷入了沉思,之后,叹息了一声,他起身出门找来常虎一起到了闽王的房间。常虎,除了个人私密的事,南宫玉和他是一体两面,任何消息都是要分享的,而闽王,经过这一年左右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名声在外的荒唐王爷,其实也是有抱负的,而且此人三观极正,小节有亏大节不失之人,所以本心愿意把他作为一个交往对象。
自从庞辉死了后,这闽王情绪一直都没有回复,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基本都是自怨自艾的,这寒冷的冬夜,左右无事,他已经缩到了被窝里,准备熬过这漫漫长夜,有一段时间了,他睡的都很早,但其实睡眠质量奇差,原因是虽然已经是两个来月前了,但直到现在他一闭眼仍然是庞辉临终时的画面,真也算痛苦不堪了。这些情况,南宫玉都是了解的,今天之所以找他,一方面是把他当做自己人,另一方面也是用这个消息振作他。
“啊,你们怎么过来了,稍等,我穿上衣服”,南宫玉点点头,与常虎二人找了两把椅子坐了下来。一会闽王简单穿了些衣服,有些慌张的过来做到他们身旁“南宫,老虎,有什么紧急情况吗?”,南宫玉摇了摇头,将那封信展示给闽王和常虎看,两人对密密麻麻四张纸一脸迷糊,但最后那个签名和印签震惊住了他们,“啊,凯平川的信?”,气氛到了,虽然有南宫玉常虎两大高手,有人偷听是不可能,但他们说话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南宫玉点点头“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出去小便,一个人交到我手里的”,那两位看着南宫玉半天,闽王才悄声说道“我们也不看了,你跟我们说说吧”。
“其实这封信的目的是要向圣上表明凯平川或者戎羌新皇的治国理念的,按这封信的意思,凯平川是戎羌先帝霸先功治国理念的忠实继承者,按霸先功的理论戎羌之所以常年处于动乱之中是因为两点,第一是南北生活迥异,北方大部分地区是靠天吃饭的游牧区,而南方则是逐渐发展起来的农耕区,不同的生活方式造成了生存理念的巨大差异,第二则是没有一个覆盖全国的劝人向善的统一宗教,所以南北两方根本无法融合,也正基于此两点,霸先功试图在帝国进行彻底的改革,其一是增加容易使国家经济和政治环境稳定的农耕区域,减少来自民间的躁动,其二就是大肆推广让百姓平和的玄门教义,用宗教连接南北民众,教化民众,用凯平川信上的话来说,一旦这些措施实施,将会使戎羌的整体经济民风趋于平和,这样的戎羌帝国才是能与大夏和平相处的邻国,不然即便签订和平盟约,但一旦戎羌国内矛盾激化,那如何消化这些矛盾?恐怕仍然是与大夏无休止的战争”。
但是霸先功的改革推进太缓慢了,而且顾虑重重,两大功臣集团宛如两座大山阻碍着政治经济宗教的改革进程,君臣二人在艰苦准备之后终于要对功臣集团下手的时候,霸先功突然病倒了,鉴于此,凯平川独自担负起了这个大任,他比霸先功计划改革的力度要强的多,因为他与两大功臣集团之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信里凯平川承认了是他一直在努力维持着霸先功的生命,狭天子以令诸侯,这段时间他利用活着的霸先功取得了许多关键权力,又做了缜密的安排,终于在夺君之夜,一举消灭了霸家和隆家这两大家族在白夜城的所有势力。
“不要看现在仿佛统一大业受阻,请大夏明白,我们现在所代表的是占绝大多数中下阶层的利益,所以请放心,明年开春的战争,对方一定会土崩瓦解,那些试图分裂戎羌或者阻碍变革的力量必定会被摧毁”。
信的最后,凯平川表达的意思是,他和新皇霸平前继承先皇意志推进的改革,将会使戎羌真正成为一个和平的国度,到那个时候,戎羌与大夏才能建立永世和平的关系,所以他恳请大夏帝国皇帝能支持他,或起码不阻碍他的统一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