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里。
孙远山瞥过头，看向秦淮。
“对了，我听说你杀李博武时曾展现出过古怪的模样？”
他一直想问，但奈何没有机会。
也不太好意思张口。
“啊，师父的升龙让我突发奇想，就尝试着将白龙各种运用。”
秦淮早就想好了说辞。
“将白龙倾注在肌肉中？！”
孙远山听见秦淮的答桉，双眸瞪得滚圆。
“你小子还真是大胆啊！闻所未闻的妙想！”
秦淮笑着摆摆手，“若论奇思，还是师父的升龙更胜一筹。我这不过是受您启发而已。”
“哈哈哈……”
孙远山不由开怀大笑，随后捋了捋湿漉漉的胡子，“那此法可能推行？”
“凶险极大。”
秦淮直言不讳。
自己能开启龙血态，乃至进阶版的巨·龙血态。
四方虎狼诀的沸血和血心尊法诞出的金血都功不可没，甚至缺一不可。
“哦…那就让方汉这小子试试吧。”
孙远山沉吟，“这小子身体结实，又不是荣立这种武馆门面，伤一伤无伤大雅。”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淮眼前一亮。
自己的本意也和孙远山相差不大。
虽然同门师兄弟们没有沸血这一层的战力加持，更做不到将整条白龙塞入肌肉体魄。
但以少量的‘气’开启低配劣质版的龙血态，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当然，
与之相对的。
这种形态对力量的增幅远不如秦淮的龙血态。
可在接下来的妖魔大潮中，任何一点的战力增幅都会提升同门师兄弟们存活的机会。
而方汉师兄权衡利弊之后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不过自己是师弟不好开口。
没想到师父也是这种想法，那就太好了。
“若非师父这些年一直没什么绯闻传出，我都要以为秦师弟是师父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呢。”
一旁的齐阳冰看着默契十足的师徒两人，心情复杂。
“哈哈哈…为师现在若是想，亦有老鸡扶力之能。”
一句玩笑之后。
秦淮和孙远山又开始探讨底蕴的积蓄和进步。
还有诸多战斗之法。
一旁的齐阳冰插不上话，这些都是他的知识盲区。
只能闭嘴当个听客，心中记下。
师父和秦师弟的对敌之法虽然有些天马行空、无拘无束，但效果如何甚至不用印证，只要听了两人的话就知道效果一定不会差。
这对自己很有益处。
“虽然我现在比秦师弟的境界略高一筹，但若是生死搏杀，死的人八成是我。”
齐阳冰有感而发。
“师兄谦虚了，以师兄的人缘，若你我真生死相向，我可能都见不到师兄的面就横死荒野。”
秦淮也很谦逊。
齐阳冰在武馆中的声望，仅次于师父和荣立。
但他在八大武馆，其实都交友甚广。
齐阳冰若是振臂一呼，搞不好会有二三十位三炼武者随之讨伐。
当然，
一切的前提是秦淮真的只有三炼。
自从自己踏入四炼，拥有五白龙之后，师父也看不穿自己如今的境界了。
所有人仍以为自己只有三炼境界。
……
秦淮和齐阳冰泡完药浴不久就下山回到武馆。
校场上竟然出奇的没什么人。
秦淮和齐阳冰面面相觑。
找了一圈才抓住一个师弟。
“有一群流民非要进咱们武馆过冬，还说什么妖魔来了让咱们除妖去。”那师弟手足无措。
“走，去看看。”
秦淮和齐阳冰对视一眼，快步走到武馆门口。
人还未到，
哭天喊地的声响就已经贯穿云雾。
“诸位武老爷行行好吧，救我们一命吧。”
“我在山林里刚盖的木屋，就出门打了一只雪兔的功夫，回来屋子就被撞出了一大大洞。”
“三米多高的怪物，雪地上还都是牛蹄印。”
“妖魔让我们住进武馆，要么就帮我们除妖！不然……不然我们就赖着不走了！”
嘈杂的声响下，
苦苦哀求的、破罐子破摔的、随大流的、叫嚣的……
还有在武馆门前骂朝廷的应有尽有。
大多数都是抱怨世道艰辛的话，武馆的弟子们自从入冬以来都已经听的耳朵生茧子了。
但有用的信息还是有的。
而且很关键。
“听那老伯的话，他住在爬头山脚。距离平南城只有二十里……”
“还有那大叔和两个婶子说的，估计是牛妖和猪妖。都是汾山城妖魔大潮中的主力。”
齐阳冰喃喃自语。
“那波汾山城漏掉的数百妖魔，杀到平南了。”
秦淮语气沉重。
他还在人群中看见前些时日在城门前救下的母女七人。
只不过现在变成六个了，少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女童。
剩下六人如今都穿上了一身棉衣，不过故意划开了口子又缝缝补补的添上，显得不那么扎眼。
她们的木屋好像也被妖魔砸了。
曾曾曾……
大师兄荣立从山中走来，朝着眼前可怜巴巴的众人抱了抱拳，从容不迫，“诸位，我们长山武馆可以保证，每周一次在山门前搭棚放粥，你们也可以在武馆附近这白流山一带住下。”
“不会有武馆弟子驱赶。”
“如今时局艰难，天地有变。你们不好过，武馆上下同样有近千张嘴等着吃饭。希望诸位互相体谅。”
荣立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若是谁不想体谅，那武馆也绝不会和你们客气！”
“越界者，犹如此木！”
荣立的眼神一凌，勐地一拳砸向身旁人腰粗的槐树。
砰！
吱吱吱……
一声脆响，那槐树便随着荣立砸中处缓缓倒向雪地里。
门前的众人吓得连退了两步，头也低垂下去，都不再说话。
武馆前的事就这么被荣立一拳悄然砸散。
“两位师弟，随我来。”
荣立看向秦淮两人，随即三人走到一旁。
“这两日，从下面乡亭、城镇，押运的各行车队那边收拢来的消息，已经有大量的妖魔进入平南地界大肆破坏和吃人。”
荣立的声音一顿，“说句没人性的话，若妖魔只吃人的话倒还好。”
“少些嘴张口吃粮，平南周遭打砸抢烧的山匪也能少一些，能有更多的人熬过这个严冬。”
“我觉得……”
齐阳冰刚张口，就被荣立打断。
“但现在妖魔不仅吃人，还袭击储备东粮的各个粮仓，走货走镖的商队。”
“若是放任它们继续下去，城中的物价还会飞涨。”
“唉……”
齐阳冰叹了口气。
荣立继续说，“我得坐镇武馆出不去，齐师弟和秦师弟再加上方汉，你们还有八大武馆的弟子都会带队进山除妖降魔！”
“谨遵大师兄之命！”
秦淮抱拳。
“谨遵大师兄之命！”齐阳冰也连忙补上。
“你们去将武馆弟子都集结在校场上吧，我来讲讲关于妖魔之事。”
……
校场上。
乌泱泱站着武馆一百三十七位弟子。
先前死在洪三手中不少，后面的李博武之祸中亦有不少惨死。
但后有进者。
勉强维持着还算充裕的战力。
“妖与魔，为天卷之族，它们天生肉身强悍，气血强盛。”
“它们的境界与我们人族相对应，同样分为九炼。”
“只不过它们的修为进境并非通过修行功法，而是通过年龄的增长不停地蜕变。”
“而它们的蜕变速度则是和血脉高低，吞噬的生灵多少而决定。”
“同境界之下，切勿和妖魔硬碰硬，尤其是肉身交战。就算你高出一两个境界也未必比其肉身坚固。”
“与之交战最好是三人以上对付一头，方为稳妥之策。”
荣立的话让身前的人群中有些许骚动，眼神中不免泛起担忧之情。
很快，
他话锋一转，“但也正因为它们气血肉身强悍，妖魔的血肉对我们而言才是上好的气血补药。”
“如今平南城内物资稀缺，一碗气血汤虽然比先前稍有回落。但也是三十两一碗的天价！这还是有价无市。”
“妖肉就更别提了，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的。”
“就算是富足充裕的郡城，妖肉也已经卖到了十两一斤。”
荣立故作迟缓的伸出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若按照一只猪妖四百斤，除去皮骨内脏，炼出的妖肉剩下一百斤……”
“那便是一千两白银。”
“这可是纯利！”
“而现在这平南周边，遍地都是一千两，人均摘取。”
赤果果的白银诱惑摆在众人面前，再加上荣立‘真诚’的声音。
原本的担忧和畏惧，此刻顿时烟消云散。
正所谓百分之百的利润能让人趋之若鹜，百分之二百的利润能让人疯狂。
那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则会衍生出一群亡命之徒。
秦淮在下面听的也颇为心动。
要知道洛府这忙前忙后的一个月制作甲胃的暴利也就值十只猪妖而已。
武者当真是烧钱也赚钱的行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荣立的语速都放慢了一些。
“八家武馆和城主府将出一个诛妖榜，一炼妖一点，二炼妖两点以此类推。”
“以妖眼、獠牙为证。”
“这点数能换什么啊？”李章在人群中兴奋的大叫。
“长山和奔雷馆的甲胃兵刃，六合馆、霸拳馆和鹤武馆的稀有药草、噼山刀馆、白浪拳馆三家的勾栏姑娘也任你挑选……”
“溢香楼的花魁少香姑娘也能选吗？”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让这严冬仿佛都炽热了一分。
“当然可以。”荣立也会心一笑，“那位只卖艺不卖身的少香姑娘，这次已经放出话了，谁若是能连续两月摘得头名，她就以身相随。”
“这诛妖榜的第一人，我李群英当定了！”
“我辈武夫，定以诛妖除魔为己任！”
众人的热情，甚至比刚刚荣立爆出一千两一妖时还要高涨。
秦淮看着狂热的众人，低声呢喃，“这少香姑娘，该不会是狐妖吧……”
因为他发现，武馆中有些师姐师妹的眼神在提到那少香姑娘时都变的不对劲。
但他对那诛妖榜的奖励也很感兴趣。
尤其是那掌管着大片药田的三家。
金血和底蕴都是需要大量消耗药材的。
而好的药材同样是有价无市，若是能借着这诛妖榜获取，那就再好不过了。
“诸位，进山吧！”
荣立大手一挥，便将手下一百二十位武者分成三组，归在秦淮、方汉、齐阳冰手下朝着平南周边进发。
余下十几人和他一同坐镇武馆，应对不测。
而与此同时，
其他七大武馆包括城主府也几乎是一样的场景。
……
白雨生仓皇的来到木屋前。
正要开口。
他看着高成时在捧着一本秘籍，缓缓吐息修行。
白雨生顿时大气也不敢喘，候在数米外默默的看着。
越看，
他就越觉得高成时修行的功法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啊！
突然，他恍然大悟。
这不是长气诀吗？！
“什么事？”高成时的声音缓缓响起。
白雨生愣了一下，“回大人，妖魔已经进入平南周边了，您说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行动啊。”
他这几日简直是度日如年。
体会过吃人带来的进境神速，一日千里。
再让白雨生过这种慢吞吞的苦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可偏偏这位大人，死活都不让他动手。
甚至还在这儿修行起了自家死对头的功法，长气诀。
“不急，再等等。”
高成时冷冷瞥了眼白雨生，将其心中所想尽数洞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修行长气诀，便是想熟悉那秦淮的战斗方式，功法特点。”
“只觉得自己人数占优，境界占优……不去了解自己的敌人就盲目的觉得一定能稳操胜券的……都是蠢材！”
高成时毫不客气的看着白雨生。
“我圣心教能在大幽之中如璀璨大日般迅速崛起靠的是什么？”
“是功法！是人心！更是智慧！”
白雨生闻言，顿时沉默。
他觉得高成时说的不对，但奈何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所以只能闭嘴。
高成时也不在意白雨生的看法，他只是自顾自的感叹。
“我走过如这平南一样的城池不下十个，从未遇到过长气诀这样精妙的功法。”
“单是这延年益寿，便惊为天功。”
“前期虽攻伐不善，但修行到六炼之后便再无缺点。攻守一体……着实完美啊~”
高成时越研究，越觉得这功法不差。
“但以他三四炼的功底，破绽倒也明显。”
“那所谓禁术的施展，有一定迟缓。只要盯住其‘气’的流转动向，就能避开。”
“防御之上也拦不住奔雷功这等穿刺功法。”
啪！
高成时合上秘籍，那是李博武给他写的。
“你向我进攻，我来教你怎么对付长气诀。”
“几日之后，我相信斩那秦淮必定就是手到擒来了……”
……
擦擦擦……
大雪弥漫的山林里。
孙子尧和李章五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
干草被大雪埋没，几人不时还能碰见几只没能冬眠被冻死在路上的蛇棍、老鼠棒。
呼！
热烈的哈气从孙子尧口鼻中喷出。
“小心点，这妖魔的智慧虽然不如我们，但它们狩猎的本领却比我们还要强上一分。”
“千万不要大意了。”
轰！
话音刚落。
五人头顶狂风骤降。
孙子尧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将李章扑了出去。
刺啦……
但还是慢了点，孙子尧后背鲜红一片，棉衣和一大块血肉都不翼而飞。
轰！
庞大的一坨在地上连滚数圈，站起身看向众人。
牛头红眼，一身铜灰色的皮毛。
四肢不如家畜那般短小，更像是猿猴。可用四肢行走亦能用两只后脚狂奔。
牛蹄在末端分叉，变化出两根坚硬修长的牛指。
“哼啦啦……”
牛妖怪叫一声。
再度朝着孙子尧冲来。
“混蛋！”
李章爬起身，迎着牛妖就是一拳。
他已经是一炼武者了，在一众学徒弟子中算是进境很快的俊才。
“不要和妖魔硬碰硬！”
孙子尧大吼一声。
但已经为时已晚。
有点上头的李章一拳对上，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他的小臂肉眼可见的变形。
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
牛妖勐地一个踏步朝着李章飞身而来。
“奶奶的！”
孙子尧顾不上背上的伤势，勐地锤地站了起来。
他是五人中最强的二炼，也是唯一一个从小试进来的，厮杀经验最丰富。
其他三个都已经有点吓傻了，呆站在原地。
牛蛮！
孙子尧怒吼一声，硬接牛妖这一拳。
二头肌瞬间鼓涨。
这是他入门前修行的功法。
砰砰！
一瞬间牛妖轰出两拳。
孙子尧一拳不拉，全部吃下。
鲜血从口中喷射，但也顾不上太多借着这股力回身将身后的李章带走。
在雪地中狼狈的翻了几个跟头，才滚到三人之中。
孙子尧低头看着不断颤抖的双手……
大师兄诚不欺我啊。
这二炼的牛妖，力气比那些三炼的师兄还要恐怖。
这些妖魔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先撤！”
孙子尧连忙爬起身，朝着这些傻愣的雏鸟挥手。
三个人虽然没敢冲着妖魔出手，但好歹整日和奔雷武馆的武者切磋出了效果。
将妖魔逼得不敢追击。
但还是不能打，打起来伤亡太重了。
他们承受不起。
曾……
突然的脚步声插入。
秦淮从众人身后走来，然后挡在众人身前。
“秦师兄！”
孙子尧看见秦淮，顿时将悬着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
“看来我来的时机刚刚好。”
秦淮扫了眼孙子尧背上的伤口，丢了一个药包。
“多谢秦…秦师兄小心！”
孙子尧勐地大吼一声。
只见身后那牛妖勐地朝秦淮冲来。
两只锋利的大角宛若死神的镰刀，冰冷刺骨。
气震鳞甲！
秦淮头也没回，周身有气浪凭空而生。
轰！
只可惜……
那牛妖在半路停住，轰然栽倒在地上。
口鼻眼中鲜血横流。
秦淮回头，看着那抽搐着还未断气的牛妖。
“可惜，你也没能走到让我测试气震鳞甲强度的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