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朔书院想要争夺在学界的话语权。
理论上来说,学术期刊的审稿人不会知道自己审核的论文是谁写的。但是实际上,学界每个方向的圈子都很小,经验丰富的学者拿到论文一看,即使上面没有署名,也能大致分辨出这篇论文来自何人。
这也就导致了两个结果:在两篇论文水平相近的情况下,熟人比陌生人更容易通过;本院的人比其他书院的人更容易通过。出于学术道德,学者们通常不会有意这样做,但总会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显现出这样的倾向。
因此,虽然泰学院学者的水平的确高出其他书院一截,但他们能在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这么多论文,其实也是占了审稿制度的便宜。
宁朔书院想要审稿权,实际上是想增加本院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比率,进而提升本院在学界的话语权。
那么要不要把本院的审稿权交出去一些呢?
齐原之对此毫不犹豫,当即便说道:“这个也可以同意。具体的比例,仍然可以稍后再行商谈。”
这笔交易,相当于拿话语权换钱和安全保障。长远来看可能有害,但泰学院今年就要撑不下去了,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看到泰学院让了步,纪雪竹也稍微退了一步,提出了宁朔书院能够为泰学院提供的好处:
“如此,两院合作,未来可期。刚才谈到设备贸易之事,我想再补充一点:我们今年不仅需要为书院和院办商号购进完整的设备,恐怕还需要一批合金和合金零件,以及一批高纯度的药品。另外,以往就有的贸易项目,也可以继续保留。价格方面就由院首长史和贵使详谈,我这里就不赘述了,总之不会让贵院没有赚头。”
齐原之一见事情有了转机,便再度提起自己出使的目的:“我方会适当地让出一些利润,不过还请贵院向贵国政事堂上书,一是放出被扣押的泰学院学者,重启观测北极风柱的项目;二是保持与泰学院的和平关系;三是保持与泰学院的粮食贸易。”
然而,纪雪竹退了一步之后再次谈起了条件。
“据我所知,贵院近期成立了一个新学馆,名为天机馆。”
齐原之不解其意,只说道:“正是。”
纪雪竹道:“我还听说,贵院任用了那位白湖,作为天机馆副馆首?”
齐原之这下明白了,他们是担心泰学院与白湖联手,会对其他各国造成威胁。
“确有此事。”
岑河清连委任状都发过了,任命白湖这件事情是赖不掉的,他只有据实回答。
果然,纪雪竹说道:“恕我直言,现在各地都认为是这狐妖引发了天灾——且不管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至少各地都是这么说的。另外,白湖的实力也十分强大。如果贵院坚持任用她的话,其它各国恐怕很难信任你们,而且会视你们为威胁。”
齐原之正要说话,却感到耳中响起了白湖的声音:
“视谁为威胁?”
白湖忽然从空中降落到了殿门口,随即一指头拨飞了卫兵伸出来拦她的长剑,缓缓步入殿中。
齐原之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一方面,这个时候正需要白湖亲自出面,而她出现得恰到好处。但另外一方面,齐原之又不知道她到底会怎么发挥。从她打飞卫兵武器的举动来看,怕不是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卫兵退下。”纪雪竹止住了想要继续冲上来阻拦白湖的卫兵,又向白湖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阁下就是白湖吧?”
白湖点了点头,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是在视谁为威胁?”
纪雪竹道:“从阁下的举动来看,各国视泰学院为威胁恐怕是很恰当的。齐先生,我想问一句,贵院任用她为天机馆副馆首也就罢了,怎么还让她加入使团呢?身为使者,踏入别国境内,却对别国的士兵施暴,这是什么意思?”
齐原之正要回答,白湖却抢先了一步,说道:“谁说我是使团的人?跟着泰学院使团一同前来,就成了使团的人了?”
以退为进,先把自己从泰学院择开。白湖的手段倒比他想象中的要高明。齐原之心里想着,略微松了口气。
纪雪竹道:“本院正与泰学院使团议事,若阁下并非使团成员,那么就不该进殿。”
她本来还想说“阁下要是不出去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但是评估了一下自己的实力之后,又闭上了嘴。
也不知是揣摩过上意,还是真的出于义愤,物理学馆馆首拔出长剑起身道:“若阁下再不退出殿外,我就要代替卫兵行使职责了。”
大殿的西侧,泰学院使团正在发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东侧宁朔书院的人都对白湖怒目而视,物理学馆馆首起身之后,又有两人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白湖摆了摆手道:“收起你们的武器。听着,纪院首,我不管你们现在在跟谁议事,我都要以个人身份加入进来。”
宁朔书院的人想让她退出殿外,这要求可谓是有理有据。面对这样的要求,有时候不讲道理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也只有以她的实力,才敢于这样不讲道理。
听完这话,物理学馆馆首也没有攻上来,继续持剑跟她对峙着。齐原之摇了摇头,暗自感叹白湖还真是有独特的谈判技巧,随即出言道:“诸位且先各退一步,听我一言。白先生虽然来得唐突,但也可能确有要事。依我之见,不如就让她留下来,纪院首以为如何?”
纪雪竹自忖无法让白湖退出,只好点了点头,示意宁朔书院的人收起武器。
白湖道:“以前,一直都是我独自在观测北极风柱。后来发现力有不逮,才想着找唐国和宁朔书院合作,修建观测站。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擅自停止施工?”
纪雪竹微微眯起眼睛,感到有点恼怒。你说你跟我合作了?那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