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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太一宫深斜阳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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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过一串香火钱,转头看着在香案前虔诚叩拜,连磕了十几个响头的路明,韩冈等他站起身后,便问道:太一天帝难道兼着文曲星君的职司路兄拜得如此虔心

见庙拜上一拜,求个心安,也不指望真的能管用。路明也许是不想跟韩冈讨论这个话题,带着韩冈往偏院走,又道,真要说起香火旺盛,入京贡生都去上香礼拜的,却是城南的二圣庙。

二圣庙韩冈只听过二郎神,被仁宗封做灵应侯的灌口二郎在蜀地很有些名气,而二圣他可是从没听说过,不知供得是哪二圣

子路,子夏。

子路子夏韩冈听着一愣,是圣人mén下七十二贤人中的子路和子夏

正是子路子夏两位贤人。

他们不在文庙里供着,怎么分出来立庙秋时还没科举吧连九品中正都不知在哪里,两位贤人怎么保佑贡生中进士韩冈想不明白,疑问一连串的问出来。

谁说不是路明好像已经忘记了方才自己在东皇太一前叩的十几个响头,摇着脑袋说得痛心疾,身为圣教弟子,却拜那些土石木偶敬鬼神而远之,不语怪力1uan神,圣人之教全都忘了个干净。土石无知,岂能干系抡才大典

这位应该是没少拜过二圣庙,也没少捐香火钱,但每次都不灵验,一肚子气便作在子路和子夏身上。几日下来,韩冈已经看透了路明的脾xg,但戳穿了便没意思了。

他也笑着道:若说起拜神求个心安,秦州也是一般。韩某乡居左近便是汉将军李广之庙。只要是进山行猎的猎户,有事无事都会拜一下飞将军。飞将神shè,石头都能shè进去。可出行远游,却决不能拜他。

为何

韩冈笑了,出行不拜李广的理由的确很有趣:防着mi路失道啊。

mi路失道路明的头上转着问号,满是疑huo的样子。

想想李广,他一辈子mi了多少次路但凡只要他能识路,又怎会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啊啊路明啊了几声,突的一脸恍然,哈哈大笑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妙妙真妙实在有趣啊

真的想明白了路明干笑的样子,韩冈看在眼里。暗地里摇头,看来路贡生今科又是没指望了。别的倒也罢了,怎么连史记都没记下来考试时,要写文章绝少不了引用经史。路明自己一个劲说可惜的嘉佑二年那一科,欧阳修出的题目不也是从中国最早的史书国语中节录下来的

京城之外,还有个梓潼庙大概觉得尴尬,路明转又说起贡生拜神求进士的话题,庙就在利州路上,自金州出蜀的道路边。据说也是极灵验,蜀地出来的贡生没有一个不拜的,听说苏子瞻苏子由也拜过。想不到以苏子瞻之豁达,也不能免俗。

韩冈忽然现,虽然路明无甚才学,而且又喜欢胡吹大言,但肚子确实有货。四方传闻,朝野典故,比王厚都mén清。看来他这三十年来,在东京常来常往,又是hun迹在士子之中,读书的时间多半用在包打听上了。

出了主殿,转过廊道,路明带着韩冈去看那几株据说是唐初名相褚遂良种下的老梅。只是梅院中早早的便给人占了下,七八个年岁不一的士子,正坐于雪上梅下,烤着火盆,喝着热酒。正在热火朝天的y诗作对,行着酒令。韩冈看看那些士子,又瞥了路明一眼,想不到这里也有不把即将开始的省试放在心上的人物。

好风雅的儒生大冷天的坐在屋外聚会喝酒,除了y诗作对兼做扯淡,也不会有其他正事。韩冈并没兴趣上前凑个热闹,便顺着廊道继续徐步向前。庭院中的士子对庭院旁廊道中,来来往往的游人习以为常,韩冈和路明的经过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举杯喝了一杯酒后,cao着南方口音,突然问道:爆竹声中一岁除,风送暖入屠苏。王大参这新诗不知各位听过没有

他的声音很大,熟悉的诗句传了过来,韩冈一下便竖起了耳朵

王大参的新诗当然听过。接话的同样年轻,就是黑瘦了一点,也是南方口音,不过是福建一带的腔调,与前一人明显不是同乡。

韩冈与他一起将后两句y了出来,千mén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韩冈的声音很低,并没有惊动到院中的士子们,只听着他们在说:新年新气象,王大参这诗明明白白是在说变法。均输法青苗法农田利害条约,王大参nong了这些还不知足,今年朝中怕是又有大动作了。

京城不像秦州,把高官都叫做相公。皇城脚下,对名位的称呼是件很严谨的事情。王安石还是参知政事,不是宰相,参知政事的简称大参,自然说的就是王安石。

流传千古的诗句,就在身边近处完成,韩冈走进历史的感觉忽然间又深了一层。原来王安石的元日是在这个情况下做的。

新桃换旧符新法易旧法难怪。看起来王安石是在用此诗来表决心呢。

大动作王大参该不会是又要提变诗赋为经义策问吧

怎么可能,都这时候了,还来省试改经义。城中数千贡生,到时候登闻击鼓,叩阙上书,谁做不出来

韩冈脚步不停,十来丈长的廊道转眼走尽,从侧mén进了偏殿。隔着偏殿侧mén,韩冈驻足停步,只听着院中那个大嗓mén的士子又在说着:王大参做得好诗,却偏偏跟诗赋过不去。若不是苏子瞻,今科进士都要改明经了

自隋唐至圣朝,都几百年了,哪一次进士科不是用的诗赋王相公自己都是靠着诗赋出来的,却过河拆桥,改什么经义策问

苏子瞻说得好,自政事言之,则诗赋策论均为无用矣。皆是以空言取天下之士,用诗赋和经义策问又有什么区别

若是出身陕西的司马君实提议倒也罢了,谁能想到会是江西人

几人cao着南腔北调,一阵七嘴八舌。今科进士科举试,王安石yu变诗赋为经义策论,不过让苏轼给谏阻了,这是去年的事。韩冈从王厚那里听过,多少知道一点内情。不过他并不认为王安石会就此偃旗息鼓,去年的建议应该只是试探,王安石上表的时间,地方上的解试都要开始了,即便通过,当制敇传抵整个国家,通过解试的贡生早就选拔出来了解试的考题只会是诗赋。既然拔贡用的是诗赋,那省试还能用别的吗

王安石的提议必然是试探,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会反对此事也就一个苏子瞻。司马光都是同意的,王安石要想将提案通过,又有什么难度试探而已

就像后世的高考改革,从来不会跟在读的高中学生为难,都是提前个三年,变在即将入学的高中新生头上。否则哪家的家长和学生不会闹王安石真要改变科举制度,只会在下一科推行。

还抱怨个什么今次照样还是诗赋。都已经定了王内翰知贡举,当日领了命便入贡院锁院了。还能再变不成

内翰,就是两制官中的内制翰林学士。制,乃是为天子草诏的意思。两制,分别是内制翰林学士,外制中书舍人,都是有资格为天子起草诏令的官员。翰林学士是天子近臣,所以是内制,而中书舍人,隶属中书省,所以是外制。故而翰林学士通称内翰。

据韩冈所知,如今的翰林学士中,姓王的只有一位,便是与王安石同年登科的王珪王禹yu。

既然是王禹yu知贡举,不用说,当是以富丽堂皇为上。考场中当是要注意一点了。

至宝丹嘛另一人笑道。

王珪的诗文金匮满眼,所以世人称为至宝丹,这一点,韩冈也是听过说的。揣摩考官的心思,从中分析考题的范围,看来只要是考试,都是一个模样,时代的差异也没造成多大的区别。

只听那位福建举人又说道:今年上元夜,王禹yu被招入宫应制诗文,可是收了嫔妃们多少笔润,满袖子的都装满了宫钗出来。

言者羡慕,听者神往。如此恩荣,哪个士子不想是自己得到。

另一人则提醒道:不要只看知贡举。同知贡举的吕中丞,苏掌诰还有孙直院可没一个喜欢金yu满堂的诗赋。

韩冈今次又不参加科举,对考官的xg格也不感兴趣。知贡举的王珪,他从王厚那里听说过,同知贡举的吕中丞,就是他老师的举主吕公著。但苏掌诰孙直院,都是姓氏加个官位简称,却让韩冈完全mo不着头脑。他对朝堂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但他也并不着急,已经有了官身,在官场上待久了,自然逐渐的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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