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明了飞船的韩冈萧十三差点就要跳了起来。
张孝杰眼神转利:发明板甲的韩冈
是造雪橇车的萧得里特脸阴沉起来了。
不仅仅是那些东西。青唐羌还有南方的那个什么交趾,他占了很大一份的功劳。耶律乙辛沉声,其用兵远在同姓的韩琦之上。
萧禧几年前为云中边地多次出使南朝。据他所说,在白马津浮桥过黄河的时候,都能听到当地人称赞只做了一年知县的韩冈,连水井都称为韩令井,说是救了百万流民,河北甚至有为其竖长生牌位的。张孝杰还记得当时萧禧说话时的神情,明明只是说着南方的风土人情,提到韩冈之后却郑重其事得如同在朝堂上宣读国书,南朝都拿他比富弼。当年富弼在地方任州官时,也曾经救了数十万流民的性命。
比起南朝的名相韩琦,多次使辽的富弼,在辽国留下的名声更高。
富弼不如他。耶律乙辛没有当面与富弼打过交道,但朝中有关富弼的传言,却听过不少。
萧得里特并不为耶律乙辛对韩冈的髙评价而吃惊,南朝的那位年轻的重臣,他的名字早已经在辽国同样等级官员的议论中,给许多朝臣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自从韩冈发明板甲之后,听说南朝原本造一具铁甲的时间和花费,现在能造十具。才几年功夫,河北禁军已经人人有铁甲,听说有些战马也开始挂甲。
他看看萧十三,前些日子还听他抱怨五京和蒲速斡鲁朵的甲胄工匠,全都是废物,学着宋人造板甲,却比不上宋人的速度。再这样下去,恐怕南朝连征用的驴子都能穿上甲胄,还怎么跟宋人打仗
还有雪橇车,那是在积雪上载货运输的好工具,辽国乃是苦寒之地,用到雪橇车的地方比宋国更多,自南朝引进才两年而已,就已经传遍了五京道中。这也是韩冈的发明
而且最关键的是,飞船是韩冈发明的。
如果没有飞船,他们根本奈何不了大辽天子。宿卫的控制权一直在耶律洪基本人的手上,不论是挑选刺客,还是想在饮食或是车马上做什么手脚,都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
精通兵法,长于政事,发明众多,而且还不到三十岁。如果他能活得长久,将会是未来三十年大辽的噩梦。
就是他发明了种痘三人齐声问。
种痘法据说是他得仙人传授后又加以改进才得到。韩冈本来在南朝民间被传说是药王弟子,有他在军中坐镇,便不生疾疫。去瘴疠遍地的南方攻打交趾,南朝天子特意调他去担任副使,也的确安安稳稳的将交趾打下来了。现如今,南朝人人都认定他的师傅就是唐时的医仙。也有说法他是药师王佛座下护法金刚。耶律乙辛饶有深意的看了看三人,微笑道,现在看看,许是药师王佛转世也说不定。
辽人几乎都是虔信浮屠的佛门弟子,韩冈被传说成佛陀转世,萧得里特三人脸色就有些发青发白。
张孝杰突然想到耶律乙辛想要说什么:该不会这个飞船也是韩冈故意
耶律乙辛道:先帝驾崩,虽然说是意外,但也可以说是他韩冈下的手。他可是跟佛陀扯不开关系的。
药王弟子药师王佛座下金刚,或是干脆就是药师王佛转世想到如今的局面也有韩冈的一份功劳,张孝杰萧得里特和萧十三心中都开始冒起寒气。眼下焉知此非韩冈之谋
有了种痘,就多了人口,得了民心,有了板甲雪橇车,宋军战力大增。一个飞船,不说能当做巢车使用,甚至让大辽无力援助西夏萧得里特声调阴沉。
此子切不可留
张孝杰和萧十三难得的有志一同。信佛归信佛,但要是佛祖敢坏他们的富贵,照样敢拆寺庙。
耶律乙辛摇摇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韩冈。
要是自己能坐稳位置,日后有的是时间去下手,要是自己坐不稳这个位子,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大辽的存续又与他何干,被灭了还能让自己出一口气。
太傅的意思是张孝杰小心的问着。
耶律乙辛说道:飞船很有用,雪橇车也是一样,板甲的打造速度虽比不上宋人,但也比过去强了
可是要从南朝弄回种痘之术萧得里特终于是听明白了。
国主年方幼冲,侄儿向叔叔要一个防痘疮的方子,总不能不给吧耶律乙辛笑道:只要南朝开始推广种痘法,怎么也能弄到手。
张孝杰抚掌而笑:明面上,暗地里,两边同时下手。双管齐下,必能将种痘之术弄到手
就是萧十三也明白了耶律乙辛的用心:只要在国中推广种痘法,人心也就来了。
在国势动荡的情况下,人望是不下于军力的关键因素。现在耶律乙辛权势赫赫,但先帝皇后太子太子妃的死在传言中都与他脱不开关系,看起来这些议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他压不住阵脚,就是全局崩溃的结果,没有什么人会跟着他走到底。
可一旦推广了种痘法,只要说一声是太傅所赐,那么人心也就有了。一个喜欢大修佛寺的皇帝,能跟万家生佛相比
萧得里特算是明白了:下官这就回去挑选得力之人去南朝。
耶律乙辛摇头:去南朝刺探机密,你不擅长,我自有安排。至于派遣使臣声音一顿,看向张孝杰。
张孝杰会意,太傅放心,下官会做得妥当。
萧得里特脸色有些难看。萧十三盯着张孝杰得意的微笑,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耶律乙辛抬头看了看萧得里特:虬邻,临潢府就交给你了过了上元节,我和天子就往东京道去。
太傅,你要去东京道萧得里特吓了一跳。
张孝杰也惊道:太傅,难道是要去鸭子河
萧得里特连声劝道:太傅,万万不可,上京道可离不了太傅你坐镇
今年的头鱼宴还要照样进行,若是春捺钵不去鸭子河,那些女真人恐怕又要有不轨之心了。万一他们给人收买了去,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了。大辽天子本来就是该巡狩四方,耶律乙辛不打算改变,只要手上还有兵,不怕有人敢作祟。他冷然一笑:正好可以看看撒班敢不敢动手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辽东京辽阳府,也有一群人在关心着春捺钵的问题。
今年的春捺钵应该不会来了。
耶律乙辛肯定不敢来,缩在临潢府中。
漆水郡王怎么说
大王说了,还要等谢家奴那边的回话。
就不能东京道这里先举义旗西面有西南招讨司的挞不也在,中京有六部大王谢家奴,只要漆水郡王首举义旗,西京中京必然举兵响应,剿灭逆贼,指日可待。
没人回话。
合围是合围了,可首举义旗却不是好差事。第一个起兵清君侧,就是资历和人望,同时也代表着危机。相对而言,危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相比起西京道来,临潢府离东京道并不算远。
厅堂中,一个个与会之人都守着沉默是金的格言。
因为废太子之事,辽国的朝堂上早就被清洗了一遍。耶律洪基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也正是耶律乙辛权势正盛的时候。反耶律乙辛的势力现在根本是一团散沙,想推翻耶律乙辛做一做皇帝的宗室很多,但有那个实力的却没有一个。
在皇太叔耶律重元叛乱之后,成了惊弓之鸟的耶律洪基,一直利用耶律乙辛打压所有的宗室,有能力的有威望的有实力的,都被利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被贬斥被削弱甚至被处刑,太子耶律浚之死,就是耶律洪基这份恐惧心态发挥到最的结果。使得眼下没有一家能有足够兵力和威望来推翻手握重兵的耶律乙辛。既然只能合作,那么当然是让别人先出头,自己再出来占便宜。
胡睹衮老贼已经将忠心的朝臣全都给囚禁起来了一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再耽搁下去,他的位置就一天比一天更稳
引吉的儿子,我们都知道你父差点就给耶律乙辛害死,但总不能贸然去攻打临潢府吧粮草兵力都要准备好才行。耶律乙辛手上有十万精兵,得好好的筹划一番。
也要顾着天子啊,这可是先帝唯一的后嗣了,贸然攻击,可是会被耶律乙辛下毒手的。另一人也在推脱着。
你以为阿果能养过十岁年轻人声音尖利起来:他可是太子的儿子,胡睹衮会留他到成人等两年看看,少不得会冒出个宣宗遗腹子来。你们以为萧茹里的两个女儿进宫是做什么的
其余几人都不接口,他们就是要等着耶律乙辛下杀手。眼下耶律乙辛还占据着大义的名分,可以挟天子以讨不臣,等到耶律乙辛害死了小皇帝耶律延禧,可就没有这层光环了。
小皇帝绝对活不长,这是辽国国内所有人的共识。
父母和祖父母都是耶律乙辛害死,若是活到十五六岁能秉政的时候,得到国人的拥护,耶律乙辛一党哪里还会有好下场。
而且眼下对小皇帝父母的追赠也是个大问题。
耶律浚是废太子,以庶人的身份而死。但他的儿子偏偏继了位,依常理,当追赠其帝号,以全孝道。可追封一个以谋反之罪而被废黜的庶人为皇帝,那么订立谋反罪名的官员,自然全都有罪。
现在耶律乙辛他们只能拖,所以有的是时间。
耶律乙辛是不会等你们的那年轻人站起身,狠狠的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年轻人啊一群人在后面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