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早,韩冈便升堂理事。
转运使的工作是总一路利权归上,兼纠察官员以临郡,也就是处置一路租税军储,以供邦国之用地方之费,同时还有监察地方官员的职责。
故而韩冈第二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走过场,也就是引见一下衙中官吏,并对漕司衙门辖下的仓储情况有一个大概的认识,并没有花费韩冈太多的时间。
熟悉了一下衙门中的人和事,韩冈就准备退堂,他昨天已经派人通知了程府,说自己今天要来拜侯,没有必要多耽搁时间。
韩冈看了一下这位突然出声的官员,是转运司的管勾帐司,姓孙名霖,在转运司中主管财计,算是仅次于转运副使和转运判官的属僚。
可惜的是,韩冈并无意用破坏规则的手段来开拓班底,既然文彦博正摆明车马的跟他过不去,多少只眼睛盯着自己,凡事就要做得光明磊落。
李南公闻言身子一震,孙霖连忙摇头,没有。
在孙霖站出来后,李南公和其他官员都想着要尽快离开,尽管他们都不直孙霖的为人,但走得慢了,更是危险。谁也没想到,韩冈竟会出言将李南公留下来。
看到转运副使和和韩冈的亲信方兴一起旁听,孙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韩冈不让他拖延,好了,孙帐司,现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了。
上一次检查河南府库帐籍是什么时候想了一想,韩冈问道。
才四个月。韩冈沉吟了一下,依序下一次检查河南府库帐籍又该是在何时
明年韩冈一笑,转头看看提议的孙霖,还有问题吗
韩冈并不知道洛阳这里的府库到底亏空了多少,但有问题是肯定的。任何账目,都不可能挑不出错,无论前世后世都是一样。韩冈如果抱着找茬的心思去查洛阳府库的账,必定能找出一堆错来。
就是眼下应当轮到查验河南府的府库帐籍,韩冈也会设法拖个一年半载,何况洛阳帐籍库存刚刚经过点验不久,他又怎么会追上去赶着要查韩冈可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交换河南府账目的明白清楚,想想自己岳父最后受到的待遇,韩冈还没有对皇帝忠心到那等地步。
明年开春再查也不晚,到时候文彦博填补不上亏空,韩冈自有应对。
孙霖这话说的并不是时候,要不然,韩冈也不会如此对待这位来输诚的官员。他也希望能及早在转运司中收服一两个可供驱使的手下。可惜他犯了大错,韩冈的报复心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烈,更确切一点,是韩冈不想让外人认为自己的报复心强烈,只能拿孙霖来做个靶子。
其实如果没有文彦博弄出的这档子事,韩冈的确是打算从洛阳先查起,查过之后,两年内就可以少往洛阳来。他其实有想法,将转运司的治所暂时移到汝州或是唐州洛阳毕竟离着渠道太远,往来并不方便。
尽管前一天韩冈刚刚抵达洛阳便遣人送来了诸多礼物,但在程颢程颐眼中,都不如韩冈在拜帖上写下学生韩冈顿再拜的字样。
同时河南府官员在文彦博的影响下,都没有出城去迎接新上任的京西转运使,这一件事,也传到了程家。
程颢程颐都对此不以为然,文彦博这么做,说难听点,就是小肚鸡肠,不像是宰相所为。就算其中有几个陷阱,可只要韩冈一切做得光明磊落,所谓陷阱对他来说,就是大道坦途一般。
不过二程与文彦博也有几分香火情在。前两天文彦博还请了他们的父亲去参加同甲会,给足了两人面子。
程家在勋贵遍地的洛阳城中,只能算是寒门素户。二程的父亲程珦,做了一辈子的官,还比不上韩冈的三五年。如今致仕在家,也只有一把年纪可以称道。也就是靠了程颢程颐的声望,让他可以与文彦博一起饮宴终日。
其实当年子厚表叔在洛阳讲学的时候,也是靠了镇守河南府的文潞公。程颢开口与兄弟程颐议论着,不管怎么说,文潞公对子厚表叔有着一份宣名举荐的恩德在,今天还是得劝一下玉昆,让他不要与之争执。这样即能还了子厚表叔旧时的举荐之恩,对玉昆本人来说,也是同样不损声名。
与总是带着温文笑意的兄长不同,程颐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严肃无比:文潞公做得差了,韩玉昆则不能跟着一起错。他来了之后,当时要劝诫一番。
程颢点点头,韩冈怎么说都是他的学生,不能看着他做错事。与文彦博这位元老为了点面子斗起来,世人只会说韩冈有错,年轻的官员在老臣面前,本也没有面子一说,不敬老,那就是错
已经过了中午。韩冈昨日约定上门拜访的时间是在午后。程颐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看外面的阳光:韩玉昆快要到了吧
程颢摇摇头:还没听到喝道声呢毕竟是第一天升堂,也不知要耽搁多久。程家并不富裕,宅院狭小,坐在家中的后院,都能听见前面大街上来往宅邸的货郎唱着的太平歌。
但程家的司阍这时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过来,连一向提醒他的礼仪规矩都忘了一干二净。在大程小程两位名儒面前直喘着气:小韩龙图到了,正在外面求见。
程颢程颐也没能料到,韩冈并没有穿着紫袍金带,也没有带着他的旗牌,而是换了便服,轻车简从的抵达了程府门前。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