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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病卒
听提举皇城的宋永臣的汇报,赵顼一下放下的手上奏章,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前两天还特意赐药与他,还让御医为其医治,这份殊恩基本上都是侍制以上的重臣才有资格享受,想不到还是这么快就病故了
赵顼是听过张载讲学的过去张载担任御史时不提,他在崇文馆中任职,赵顼见到他的机会很多
尽管专门为皇帝讲习经义的经筵官,张载没有做过,赵顼也不便任命,但也曾多次在君臣问对的时候,听过张载说起他关于对易经等儒家经典的诠释
有许多地方,赵顼觉得他比王安石说得要透彻而据说是挂在横渠院院墙上的一篇钉顽,只有区区两百余字,赵顼看了之后,却是为之击节融孔孟要旨为一炉,就算是王安石的三经义中,也没有说得简明扼要,却又鞭辟入里
赵顼在福宁殿中黯然兴叹,此人病故,世间又少一名儒
尽管一干大儒本身很难做到高位,能如王安石一般的官运亨通,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就算是韩愈,都可算是仕途畅通了但他们在官场士林和民间的声望,却远远出他们身上的官职
张载这几年来在士林中声望直线飙升,不过因为关学与学相抵触的关系,一直无法进入国子监教育人,可他的的确确是世所公认的名儒
想想当年被称为真先生的胡瑗,他被范仲淹举荐后,也只是个最低阶从九品的京官,但最后教出多少英杰来文官不用说,就说武将,连镇守西陲的现任秦凤路兵马副总管苗授,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而张载本人绝不逊于当年的胡翼之
尽管眼下他的学生们,绝大部分地位还不高,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其中必然会许多人逐渐崭露头角而且在他们之外,还有个例外的韩冈
能教出韩冈这样的学生,当然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庸师就是韩冈这个学生出色得有些过了头
赵顼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宋用臣退下照常理来说,接下来当是会有臣子上表,为张载请求封赠
的确也不出他所料,第二天,在张载病故的消息传播出去后,事情的发展就一如他的猜测那样,很快就有人过来打算帮着张载最后一把
张载官位不高,连上遗表的资格都没有但王珪吕惠卿,以及下面的一干臣僚,总计四五十人,都为他上了请求追赠的奏表,表中对张载的多有溢美之词在赵顼想来,要不是王安石称病,没办法自己拆穿自己,当也会上表为张载请一个追赠
赵顼完全没有否决的意思毕竟张载为士林所敬,在民间声望也高而且还有一个有名的尊师重道的韩冈
当年韩冈在有半师之谊的程颢家门前站到积雪没膝,现如今在民间的图和年画上,都韩冈程门立雪的绘图,就跟司马光砸缸的事迹,很快就遍传了全国各地多少人家在教导家中的子弟的时候,该如何尊师重道
赵顼将一摞子奏表放在这里,用手拍着最上面的奏折,最后吩咐道:张载官位虽卑,但他于经义儒术上多有创建,又为国作育英才,当厚给赏赐
只是荫补和追谥就不可能了,前者身前至少得六品官,后者则要高张载虽是一代师表,却也还不够资格入文庙,不能走这一条路只能赐钱赐物追赠官职同样是得按照礼制,赵顼看看张载的官职,当是郎中一级
宋用臣出去了赵顼又拿起了奏章,崇政殿上静悄悄的,在王安石称病之后,赵顼便很少留人廷对不仅仅是赵顼没有那个心情,也是他不觉得还有必要让人太过于接近自己
他手上的这份奏章,来自于关西是种谔送回来的奏报
种谔之前的功劳太过于煊赫,回到京城后连赵顼都不好安排他的职位,只能让他在外界继续镇守边疆,必须再过几年的时间,再招他回来也不迟
低头看着种谔的奏章,上面说官军最近死死压着党项人的骑兵而横山的部族已经近乎所有部族都投向了大宋尽管他们毕生的盼望依然是钱和利益,身为渴望能从富庶的中原地带,再得到足够的财富但在大宋的军势下,绝大多数还是觉得命比钱来的要重要
在横山蕃部投效的过程中,也不是坐等他们派人上门,而是直接有人去接近他们,一家家的去将横山蕃部给说服和压制住
接受了这个任务的人有许多,毕竟有了官军做靠山,安全性提高了不少,而且有军队在背后,直接说服他们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其中有个人叫做种建中只从姓氏上就能知道,他依然是种谔的近亲翻看过去的记录,种建中在种谔幕中多有功勋,如今功劳也最大,种谔上表主要目的就要奖励他
这种建中似乎也是张载的弟子赵顼隐隐约约的想了起来种谔前一次上京入觐,曾经听他说起过这也不足为奇,关西世家子弟很多都在张载门下学习过,种建中考上了明法课,这一点还比较让人感到惊讶
赵顼感叹了一声:西军种家英才辈出,与种谔一到戍守边州的几兄弟,种诂种谊如今都是损伤不得而种谔的儿子种朴,从熙宁初年的罗兀城之战,便立有殊勋之后依然跟随种谔,也就在二个月前,他靠着在其父种谔那里得到的细节,接任了王舜臣的罗兀城主一职
种朴种建中王舜臣折可适李信赵隆,军中年轻有为的将领数不胜数,都是点起一支兵马,便能克敌制胜只要有了他们,未来的几十年,大宋的边疆都可以保持安定,甚至可以让边疆不再是边疆
作为军中核心的大将,有燕达种谔等一干人,都是四十岁上下,头脑经验和精力,都处在巅峰状态上而张守约这样的宿将老将,也不会输给年轻一辈,用来领军,半点都不用担心会出问题
而领军的主帅也不缺人选武有郭逵,文有王韶,两人兵法战功和地位都不缺,随时都能出来统领大军再年轻点的,也有章惇甚至韩冈就是李宪王中正两人,尽管皆是阉人,但他们也都是功绩累累,在战场上有过出色的表现,绝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马谡之流
有了他们为将为帅,军器监的几个作坊也在拼了性命制造板甲,再有一两年的准备,便能举兵西向,将江河日下的西夏国给剿灭
赵顼呆呆的在崇政殿上幻想了半天,终于清醒过来这些事可以放在一边,重要的还是该如何安排王安石
有王安石在总掌朝政,赵顼做起事来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虽然有吴充有冯京,但许多事,王安石的一句话,能抵得上所有宰执的合力这么多年下来,赵顼觉得是该变上一变了
大宋天子低头看着王安石的第三封辞章,前面两次他都已经毫不犹豫的给否了,眼下这第三封辞章,很快就又递上来了
随意的将辞章浏览了一通,文字依然出色,不愧是文坛宗匠但赵顼不是要跟王安石比较文采,而仅仅是想将王安石的辞章给驳回去
亲自提起笔,赵顼将王安石的辞章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打回去,这一次他还是不能答应若仅仅是三请便允许,对于王安石这样的宰相等于是侮辱,就仿佛是赵顼等不及的要将他赶走一般尽管赵顼的确觉得王安石离开比较好,但他对辅佐自己富国强兵的宰相依然敬重有加,他不会也不愿去做这样的事
将笔放下,赵顼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页,便放在了一边,待会儿就让人送过去
再有个三四次就差不多了赵顼想着不过转念一想,是不是该再过来个两次毕竟王安石不是普通的宰相,是富国强兵的贤相,赵顼与他是君臣相得,得加以优容和褒奖,在每件事上都得如此
王安石铁了心要辞官,赵顼也有心成全,但王安石一手辅佐自己近十年,让大宋的军队逐渐建立起对契丹和西夏的优势,这份功绩,赵顼一直都记在心中
换作是十年前,一听说契丹与西夏勾连,整个京城都得乱起来哪里能想象得到,眼下是契丹为了避免唇寒齿亡要去支援西夏京城内外对契丹骑兵的恐惧,随着这些年来的一桩桩大捷,已是逐步的烟消云散,已经完全不用再放在心上
而这一次的灭国之功,让他进了太庙都能昂首挺胸,能毫无愧色的面对太祖和太宗皇帝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而已,接下来还有为光辉灿烂甚至让太祖太宗都会自愧不如的成就正在等着他
赵顼直起腰,他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