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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都中久居何日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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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行走在没有树荫遮挡的街巷中,汗水流出来,转眼就能给晒干掉。一杯水翻在地上,转过脸来就没了踪影。

但就在连蝉声都变得稀稀落落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一胖一瘦的士子小跑着穿过内城西面的郑门。

快点快点瘦削的士子跑在前面,穿过门dong后,还对身后喊着。

稍胖一点的儒生跑得呼哧带喘,身上的衣襟都给汗水湿透了,连回话的气力都没有,但他的脚步一点不停,低着头,只往前冲着。

看两人身上的穿戴,都不是富裕,雇不起车马也正常。但身为士子,不方规矩步的徐步前行,这样大呼小叫的穿街过巷,按说应该引得人人侧目才是。但沿路的商铺行人,最多的也只是抬头看上几眼,便毫不在意的收回了目光。在这条临近吴起庙的街道上,这样小跑着招摇过市的士子早已是不足为奇,惹不来路边上惊讶的目光。

又是两个迟到的。一名开着书画铺子的掌柜摇着手上折扇。

隔壁同样是书画铺子的掌柜也在幸灾乐祸:迟了这么久,看来连门都别想挤进去了。

今天是横渠先生亲自出来讲学,那一天不是几百人早早的就来守着,拖到现在才到,肯定是没地方站了。这条街上全是卖字画的商铺,正摇头笑着的第三人,也同样是书画铺子的掌柜。

这些天来,他们店里的书画没卖出去多少,但附带的笔墨纸张却是突然间畅销了起来。对给他们带来生意的源头,几个掌柜当然都是心里有数,也是暗自感ji在心中。

一胖一瘦的两名士子气喘吁吁的冲进吴起庙中,也不看正殿的神像,直接转去西院。这样行为,连庙祝对此也都习以为常,没有出手拦着他们。

一走进西院,一个虽然苍老但依然清晰的声音便传入两人耳中:门g何以有亨以九二之亨行门g者之时中,此所以门g得亨也。门g无遽亨之理,以九二循循行时中之亨也。

听见张载解说易经中的门g亨,以亨行时中也这一段,两人跌足失声。东京城中的士子,现在都知道张载聚毕生所学的著作是以正门g二字为题,而正门g之名的来源,就是出自门g卦。这么重要的讲学,竟然没有听到全文,两人都是后悔不迭。

怎么都开始了

都是你出门前硬是要换身衣服。

你若是起早一点,就是换两身衣服都不会迟到。

两名年轻的士子一边小声的抱怨着对方耽搁了时间,一边轻手轻脚的打算往西厅里挤进去。可是走到门前,才现厅中早已站满了学生,别说落脚,连个cha针的地方都没有。只是这一百多人都在全神贯注的聆听横渠先生授业,安静得连声咳嗽都没有,让两人直到走到门前才惊觉。

两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只是出门时耽搁了片刻,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了。想离开,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讲课声,又是心痒难耐难以舍弃。也没做太多犹豫,两人就站在门外,竖着耳朵旁听起来。

熙宁二年的时候,张载入京任职,那时就是受赵顼看重的臣子。只是因为不附和新法,加上其弟张戬做御史时弹劾王安石,才辞了官位,退居关中著书授徒。如今重回东京,前日受命入宫觐见天子,因为应对得当,当场就又擢了史馆修撰,负责编修日历。

所谓日历,是史官对国家宫廷大事和天子言行的记录,按日记载,依照年月编订集合,是日后编纂国史的主要的依据。张载得此馆职,比起之前的集贤校理又高了一层。

不过如今东京城中的士子,都不用官名来称呼张载,绝大多数都是恭称一声横渠先生。

张载在崇文院中的工作很清闲,编修日历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工作。得以有闲暇继续授徒,就在开封府学讲学,京城士子对此趋之若鹜。

当年张载在相国寺设虎皮椅讲易,被他的两个表侄给驳倒了,第二天就回转关中。但现在经过了这么些年的钻研,张载对儒学经典早已经融会贯通。换到如今,已然自成体系的气学理论,想要将之驳倒,决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再加上张载的弟子韩冈,以实物为凭证,为格物致知四个字创下了偌大的名头。任何一家学派想要与气学争锋,就必须从飞船的顶上越过去这个难度可想而知而想绕道而行,避而不谈,也瞒不过明眼人,免不了会被人视为心虚。

既然没人有这个把握,当然就不见有人跳出来打擂台。所以这些日子张载和几个得意门生,借了郑门附近的吴起庙中的场地讲学,便是顺顺当当没有半点干扰。

而韩冈这边,也尽量chou空去聆听教诲。恭恭敬敬的跪坐在讲堂中,老老实实的记着笔记。有了声名远布的韩yu昆这个姿态,同在一个课堂中的士子们,当然就更加对张载的传授认真起来。

只是张载所在的崇文院是清要之所,而韩冈的军器监却是紧要之地。事情多而杂,千头万绪且互相关联。一个工坊出了问题,处理不好,就会连带着数个相关工坊一起出1uan子。

不过以韩冈的能力,如果仅仅是处置日常事务,差不多也就一两个时辰的问题。当初吕惠卿身兼多职,照样做得轻松愉快。在治政上,经验逐步累积的韩冈并不会输他多少,可问题是现今军器监一是要设立新厂区,另一个还要保证板甲的顺利打造,加上韩冈还有各项明要实验要推广,也只能隔三差五的去一次张载的课堂。

另外最近,韩冈要负责军备的任务因为局势变动,一下又重了许多。种谔任了鄜延路兵马副总管,又开始调集西军中精兵强将,这件事所代表的一切,大大加重韩冈的负担。

种谔是军中最好战的一派的代表,他返回鄜延路,吴充曾出言阻拦过,但没能成功。王安石回来之后,东西二府的宰执们又重新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就像是参天巨树下的草木,受不到多少阳光雨1u的滋润。

王安石究竟是什么心思许多人都在揣测着。

依照熙宁三年的例子,如果当真要攻取横山,肯定会让宰执级的高官去主持此事。指挥全军的大权,绝不会留在武将的手中。

如今两府宰执中,王安石不可能出外,那么领军的人选到底会是谁这个问题,在大大小小的酒店茶馆中都有人讨论着。皇城脚下的百姓,就算事不关己,也喜欢拿着朝堂上的变化来当做下酒的小菜。

虽然攻取横山的战争根本还没有得到最终的确认,但为了主帅的人选,坊间多了许多猜测,也让酒家茶舍多了许多收入,甚至si下里,都有人为此设了赌局。

韩相公如何

有人提着当今次相的名字,却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熙宁三年他若是硬气一点,罗兀城不会丢,横山也早就夺下来了。他在西军中可没有留下好名声,有几个赤佬还会听他的话到时难道要用刀子来立威不成换作官家也不能放心啊

冯相公

更不可能。有人又嘲笑起来,当日不就是他在天子面前一力反对种谔去鄜延路吗

吕参政

听到这个名字,有人沉y,有人点头,但还是反对者更多一点:吕参政倒是有些希望,但他毕竟没有领过兵啊军中没人服他,官家也一样会担心。

的确,从没有统领大军的经验,是吕惠卿的致命伤。万一指挥失措,少不了就是一场大败,马谡赵括的例子就在前面。

吕惠卿被否了,枢密使吴充的名字也没人提了。虽然是管着大宋的百万大军,但他同样也没有统领大军的经验,加上他又是种谔就任鄜延路的反对者。任谁都知道,天子肯定不会点了他去。

只有两位副使,不论王韶和蔡tg,得到的认同最多。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主帅,尤其是王韶,其开疆拓土之功,真宗皇帝以来数他第一,不选王副枢去,还能选谁

蔡副枢也不比王副枢差。他镇守泾原路多年,党项人有几个在他们面前逃过好去的

眼下是要攻,不是要守。蔡副枢善守不善攻,要攻横山,换了王副枢才差不多。

还是蔡副枢资望更高一点,王副枢就要差一点。以种五的脾xg,可是那么好使唤的

领军出征的究竟是王韶,还是蔡tg,一时争论不下。拜这争论所赐,东京百万军民差不多都知道关中又要打仗了。

这一现状,不知有多少人感叹过。皇城就是个筛子,再是如何的机密军情,转头来都能给泄1u出去,根本都没有半点秘密可言。不过在大宋君臣看来,如果让西夏人紧张起来,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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