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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世情如水与天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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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去已经五天了。前些日子弥漫在东京城大街xiao巷中的艾草味道,也终于在初夏的风中,飘散得无影无踪。

这一天起来,院子里的石榴hua开正yan。

朝阳的照耀下,火焰一般在枝头上跳跃的重瓣红hua,透过支起的窗棱,透进王雱的房间。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佳人携手nong芳菲,绿y红影,共展双纹簟。榴hua照影窥鸾鉴,只恐芳容减。

王雱的浑家萧氏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一手拿着梳子,一边问着夫婿:这是欧阳永叔的咏石榴吧

正是王雱也在整束着容装,一名xiao婢正吃力的举着厚重的官服,要帮着王雱穿戴起来。

看了窗外一眼,王雱摇头笑了一声。窗外哼歌的是照管庭院的仆娘。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佣唱着此曲,情景上未免有些不搭。

欧九重病,已经没几日了,听说遗表都写好了。恐怕再过一两个月,醉翁一篇也就成了绝响。王雱惋惜的说着,欧阳修虽是旧党,但诗词文章却是极好的,王雱也是很喜欢。

去年元夜时,hua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萧氏轻y着欧阳修的名篇,不像丈夫还要想着党争,她的心中就是单纯的惋惜。

明年上元可就真是要不见去年人,泪湿bsp;低头捏了一下g边还在酣睡中的儿子的xiao脸,王雱对仍是一脸遗憾的妻子道: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夜里奎官哭得那么厉害,你也是一夜没睡好了。

他的这个宝贝儿子,也不知犯了哪路y神。自从随他入京后,隔三差五就在夜间啼哭,哭起来就没停。光靠婢nvnai娘也让人放心不下,萧氏都是一夜起来三四次的照看着。

还没去问过安呢。

不必在乎这些俗礼,爹娘都不会在意的。累了就多歇息,夜里奎官怕是还要哭。

官人,听说大相国寺中有个叫愿成的和尚,擅长符箓咒,惯会医治疑难杂症,不如请他来看一看奎官。

王雱微微皱起眉头。他对鬼神之事一向不信,更别说符箓之类的巫术。僧人修符箓那更是让人觉得怪异。不过自家的儿子夜啼不止,日久必然伤身。名医既然治不了,能抓住一根稻草也是好的,

那就请他来府中好了,但也别太过期待。

奴家知道了。

与浑家又说了些闲话,王雱出了xiao院,往父母所住的院子走去。他一向好jiao接,朋友众多。为了方便呼朋唤友,王雱住在相府东边靠外墙的地方,有个xiaomén可以直通出相府去。方便是方便,但每天往父母那里的晨昏定省,就要多走不少路。

走到王安石夫居住的院落,正看到二弟王旁也正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弟庞氏。

兄弟两人一个照面,王旁夫同时行礼,大哥。直起腰后,看看王雱身后,王旁问道:大嫂和奎官呢

昨夜你大嫂没睡好,今日有些不适。王雱说了一句,又看了看天sè,时候不早了,今天是大起居,还得早点入朝。

说着就领头进院向父母请安,而王旁跟在后面,脸sè则是有些难看。

王安石夫此时早已起g,还有跟着父母住的王旖也在。请安之后,一家人就在一起吃了早饭,王安石和王雱起身进宫,还不是朝官连正式差遣都没有的王旁则是回自己的院子。

被上百名元随围在中间,父子两人往宣德mén的方向过去。十几对棋牌在前驱赶着闲人,一路上碰到的行人和官员,一看到宰相驾临,皆是立刻避让到了路边。

群臣避道,礼绝百僚,这是宰相的威严。

马蹄敲击着厚重的青石板,清脆的如同雨打芭蕉。王雱就在马上,正与王安石说着话:章子厚要出外,曾子宣已经兼了四五个差遣,吕吉甫的丁忧更是要到九月才能起复

王雱没说下去,他相信父亲能听明白他要说什么。王安石手下现在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人手还是少。除了章惇曾布,还有守孝在家的吕惠卿三人外,也就曾孝宽吕嘉问等寥寥数人可堪大用。

韩yu昆还是太年轻。若是让他入京任官,有骇物议的事可以不计较,但资历太浅,一时还是难以派上用场。王安石摇着头,何况他也不会愿意。今次河州之事,以他的脾气,闹到最后说不定会辞官。

为了保住河州,韩冈连给王安石和章惇的si信都走了急脚递,要不是王安石在通进银台司那里安cha了人手,韩冈的si信说不定就直通到天子的案头上。正常情况下,谁敢如此犯忌不过韩冈连诏书都顶了,看他信中的说法,甚至连矫诏的事也一样做了。与此相比,他擅用急脚的罪过,真的不算什么了。

河州真的难以挽回吗临洮堡那里的可是赢了。

因为韩冈的奏疏,还有王中正的佐证。在朝堂上已经吵了两天了。河州到底该不该撤军,前日在被天子确定了之后,现在又被重新摆进了议事日程中。

临洮堡解围,熙州可保无恙,但与河州无关。现在先保住出战前的形势才是最紧要的,河州只能等日后了没有了王韶,熙河路只能先求自保。

王安石也想保着河州,但一时之间,他却找不到接手熙河经略司的合适人选。西夏进bi德顺军,关西诸路的主帅都不能轻动,连召蔡tg回京的诏令都被追回了,哪里还有其他能压得住阵脚的选择

而且在目前的局面下,谁都不会为王韶收拾他留下的后患运气不好,可是就会把自己给搭进去。就算有心开边的大臣,也都是会选择暂时退军,日后再来攻打河州。这样不但稳妥,还能给自己留一个立功的机会。

这就是为什么放弃河州的决定能通过的道理满朝文武,找不到一个想保住河州的。

但有苗授,有韩冈,并不需要让人来接手熙河。王韶说不定还会有消息,再等他个一两个月。等到河州平定,就算他不回来,也一样不会有事了。

怎么可能那几个位置保不住的。

让韩冈或者苗授暂代熙河路的做法根本不现实。一路经略,那是人人要抢的位置。落在韩冈苗授的手上,就像xiao儿闹市持金,哪能不惹起他人的觊觎。

王雱又要争辩,就听到身后一身唤,相公,元泽

是曾布和章惇两人赶了上来。

怎么出了何事在后面看到王安石父子似是在争执,曾布追上来就问着。

王安石叹了口气,还是河州的事

曾布看了看王雱,笑道:今天到了崇政殿再商议便是再怎么说,熙河路总是能保住的。

军国重事,岂可谋于众人曾布说得轻描淡写,王雱急得上火。气头上来,脸sè都有些白。按了按一阵慌的心口,他对王安石说道,前日没能阻止吕大防就是一个错字,现在再不及时改正,恐怕就再难挽回了。西府岂是会弃了河州就甘心的

王雱是一意支持韩冈,他早年就说过河湟若不能抚而有之,日后必是中原之患。如今若是从河州撤军,河湟开边大受挫折,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一幕。

熙州不会放弃的,不论是谁提议都会压下去。至于河州王安石摇了摇头,关键还是在王韶的身上,没有王韶,他怎么保住河州

要保住河州,还不就是一个拖字章惇叹着,他地位不够,前日没能阻止第二道诏令的出,这让他遗憾了好几天,如果没有吕大防,yu昆还是能拖住的。

但现在吕大防早到了熙州,第二道诏令可不是像第一道那么简单,韩yu昆如何再抗旨河州的苗授更不敢反对。加上前面矫诏的事,韩yu昆王中正少不了要受责罚。冯当世选了一个殿中shi御史去宣诏,不就是为了要一网打尽吗

韩冈会抗旨,一开始所有人都预计到了。本来在诏书上就松了口,还选了李宪去,明摆着就让韩冈来挡着。当时冯京和吴充都没有反对,谁能想到是他们yu擒故纵的伎俩,等到第二道诏令一下,都知道上当了。

总是要保着他的。王安石轻声说着。

曾布笑道:韩yu昆少年得志,稍受挫折也非是坏事。

以韩yu昆所立诸功,时至今日,只为一太子中允,实是刻薄过甚。前日讲筵后,天子亦曾言及此事。以韩yu昆的未赏之功,有什么罪过抵不了章惇心下冷笑,他知道曾布一向不喜韩冈。一直认为韩冈xg子太过ji烈,行事不顾后果。殊不知变法之事,如逆水行舟,是不进则退,不勒以严刑峻法,如何能压服得住一干反对者。

路上的短短时间,一时争不出个眉目。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宣德mén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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