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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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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拍着桌子大骂了两句声音就低了下去,他本是到教坊司这里等好消息的,却没想到收到苏东坡这样bsp;韩冈实在难以相信写下这份判词的会是名传千古的苏东坡,但这份文采却是谁也学不来的。一个nv子的命运,在苏轼眼中,竟然是他展1u才华的工具。还有蔡确,竟然出尔反尔,这一桩,韩冈也是记下了。

不过韩冈也清楚,苏轼也许并不知道周南跟自己的关系,否则应该不会干出这等自损名声,而亲附宗室的蠢事。如果他能知道周南突然申请脱籍的原因,他的判决当是会有不同的结果。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即便周南再次申请脱籍,除非开封府接手此事的官员明着要跟苏轼过不去,否则都会转给大苏,让他自己去擦屁股。而这判状,苏轼他自己都不便改动,不然处事不谨行事反复的罪名就要落到了他的头上他的政敌不会放过他。

坐在周南闺房外间的韩冈,无奈的叹了口气。本来是想有两条路可走,没想到蔡确言而无信,让苏轼从中横cha了一杠子,变成了现在这副田地。若是只靠自己,事情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幸好这一事,已经传遍了东京城,让韩冈因此多了许多手段。他仰起头,放肆的笑着,还是那句老话,我只怕事情闹不大

此事还是有挽回的余地,他也无心再拖下去韩冈,就要起身告辞。

姐姐内屋中突然传来墨文的惊叫,官人,你快进来姐姐要划自己的脸

韩冈闻声脸sè顿变,连忙冲进内屋。就看到周南拿着一把剪刀要往自己脸上划去,而墨文正拼命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毁了自己的绝世容sè。

韩冈箭步上前,一把夺过周南手上的剪刀。白皙如yu的脸颊上,已经有了一点米粒大xiao的血珠。夺下剪刀,韩冈惊魂未定,怒道:南娘,你这是做什么

周南坐在g沿,方才的一番挣扎,让她的满头青丝全都披散了下来。肩膀瑟瑟缩起,脆弱得一碰就坏。空dong的双瞳中毫无神采,仿佛失去了灵魂。声音也是毫无起伏,有种不祥的平静:苏推官不肯放人,全都是因为我这张脸。若是毁了这相貌,他怎么还会再强留着我

这倒是好办法韩冈微冷的话声,让周南身子一颤。墨文也惊得跳起来,惊叫道:官人

韩冈却是安安定定的继续说下去:但这事你得先与我商量才是。你我虽无媒妁之言,但已有三生之约。你人都是我的,想自伤,也得先问过我,让我这做官人的点头吧

韩冈说得霸道,周南勉力笑了一笑,笑容中掩不住酸楚和绝望。无暇如yu的俏脸上写满悲伤,却反添了她一分脱离尘世的美态。

不用担心。韩冈亲昵的捏了捏周南细白如凝ru的脸颊,充满自信的笑着,相信你家官人好了。男主外nv主内。外面的事,还是jiao给我来处理。

韩冈话声中的坚定,给周南惶恐的心中平添了几分安全感,她仰头望着韩冈坚毅的双眼,泪眼汪汪的呢喃问道:官人

放心吧韩冈回了周南一个更加自信的笑容,站起身,这两天就让你风风光光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韩冈转身而去,宽厚而坚定的背影,让周南眼神mi离起来,一时忘记了悲伤。

周南脱籍的这一桩公案,事关皇家,又跟一位薄有微名的士子脱不了关系,加之还有让人痛心的结果,整个一个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是个绝好的八卦话题。才一天的功夫,就传遍东京内外城中,大大xiaoxiao的酒楼茶社衙mén官邸,都能有人在说这桩新闻。自然,其中不值苏轼所为的为数众多,正好跟因为矫矫不群而得到士林赞许的蔡确成了鲜明对比。

连曾布也不能免俗,在王安石这里说起了此事。

苏子瞻也是糊涂了,看这事闹得

曾布惋惜的声调中排满了幸灾乐祸。主管新法施行的司农寺,在年前的时候变得比较轻松,只有到了明天二月,将兵法开始施行,而免役法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到那时,才会重新忙碌起来。所以,这一天的午后,才有在汇报工作之余,与王安石聊起天来的闲空。

不过他现在当是后悔了,没问明内情便1uan下判词。苏子瞻的名声,从此以后怕是在风月场中就是有些不好听了。

王安石沉稳得很,没有曾布那等1u骨的幸灾乐祸。只是时不时的点点头,算是对曾布的回应。

没办法,谁让曾布前些时候在跟苏轼廷辩的时候,吃了一个闷亏。要不是天子拉偏架,王安石又拿出宰相的身份压人,说不得就会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

论口才,能跟苏轼一较高下的,巡遍朝中也没几人。吕惠卿能算一个,他曾经在朝堂上把司马光驳得说不出话来,也曾拿着韩琦的奏章一条条批驳回去,正所谓面折马光于讲筵,廷辩韩琦之奏疏,但吕惠卿已经回乡守制,两年之内都不可能出现在东京城中。

章惇勉强也能算一个,堵得文彦博气急难耐的情况也有过。但他和苏轼两人jiao情深厚,即便政见不同,可在公事上的分歧,倒也不会闹到面红耳赤的地步。

而曾布的口才就差得远了,他本就不是以舌辨著称,遇上了苏轼,就只有被其肆意欺凌的份。心里一口气,堵了几个月了,一直堵到了现在。

苏子瞻这判词一下,其实是把雍王推到了风尖1ang口。人人都道是他得了雍王的授意。现在都有人说他附会亲王,德行堪忧。曾布眼中闪烁着喜sè。原本对韩冈很有些看法的他,现在倒是想请韩冈好好喝上一顿。

王安石终于叹了口气,曾布的心情他也能理解,是给苏轼欺负惨了,但总说这些话,也有失大臣体面。

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余,亦yu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注1还记得这一段吗王安石忽然问起曾布。

曾布皱眉想了想,反问道:是苏子瞻前日反对免役法的奏疏中的一段

王安石点了点头。那段话就是苏轼的本心。

士大夫离乡出来做官,虽是为了天子出力,但也是为了能因此而取乐,否则何必告别亲戚,远离乡土,出来走遍四方

如今朝廷废掉差役法,改收免役钱来雇佣百姓来做事。原本在衙mén中卖力之余,还要在官员家中做牛做马的免费劳力,现在变成了必须hua钱来雇的佣夫。驱用衙前在自家mén下做点事没问题,但用公家的钱来雇佣仆役,却是会被弹劾的。

所以当免役法推行后,官员家中的人力就显得捉襟见肘起来,苏轼才会在奏章中抱怨说,官员家中凋敝太甚,厨传萧然,就像危亡xiao国的情形,不是如今太平盛世该有的景象。

王安石把苏轼的为人看得很透,如今大部分士大夫想法也都是如此。他们所谓的仁,是得由他们高高在上的赐予百姓,并不是视民如伤的感同身受,以己推人。

不知苏子瞻他现在,是因让一洁身自好的nv子无法脱离教坊司而自责,还是因为毁了自己名声而后悔

王安石的话犀利透骨,曾布觉得有些尴尬,其实他也是为苏轼的名声大损而幸灾乐祸,却没有去想周南那里的事。

曾布跟随王安石日久,知道他的xg格。王安石虽然很欣赏苏轼的文采,但对其放达而不顾于下的言行却是颇有微词。从学术上说,王安石推崇孟子,对民是很看重的,而苏轼以及其父其弟的学术,在王安石等人看来,却是近于纵横苏张一流。

干咳了一声,曾布提议道:不管怎么说,苏子瞻挡回了周南的脱籍申状。韩yu昆肯定是失望不xiao。他那里是不是要安抚一下。

周南就让她脱籍好了,教坊司不缺她一个。不过现在此事闹得太大,不宜有所动作。过几个月风声xiao一点再说。王安石笑了笑,天子其实也知道这一桩公案,当是有g人之美的想法,届时让韩yu昆自己上表请了天子恩典就是。至于安抚,章子厚会做的,子宣你就别管了。

是曾布点头应承下来。对了,他又向王安石问道,元泽应该快到了吧

说起最得意的长子,王安石的脸上就添了点笑意:应该就在这几日

注1:这一段出自苏轼熙宁四年二月的奏章。因为本书中,免役法已经提前实施,所以这份奏章也便提前出台。

:看了下书评区,说俺在前一章抹黑苏东坡。但苏轼阻人赎身脱籍,并非杜撰,而是史实。在他任杭州通判的任上,先有一个老官妓请求脱籍,他的判词是九尾野狐,从良任便,而当杭州教坊中hua魁也想趁机赎身的时候,他的判词就是前一章中出现了那段,慕周南之化,此意虽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论人品苏轼并不算差,至少比他的弟弟好,但他是个标准的士大夫,不要指望他能从底层民众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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