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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破釜沉舟自专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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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娘,还是让孩儿去罢。爹爹你去了县里又能如何认识的人中又有几个官绅总不会有人为了菜蔬,就跟陈举黄大瘤放对罢没得求人的mén路,河湾上的那块地迟早还要卖出去的

三哥儿你去就能成

爹爹,娘娘,真当孩儿在外两年游学是闲逛不成韩冈站起身,抬手指着东方:孩儿师从横渠先生,同窗学友多有官宦子弟,甚至还有一些有官位的弃了职来聆听子厚先生教诲。李癞子纵然是县里黄大瘤的姻亲,两人在陈押司面前又说得上话,可陈举本人也不过是个吏户,黄陈之辈又并无官身,孩儿哪会怕他们

可那陈押司在县中说一不二,甚至连知县都得让他三分。恶了他,整个秦州都没一处地方可待。韩千六愁眉依然不解,陈举的名声实在太大,那是连县尹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主儿。在他看来,儿子是初生牛犊,日后前途自然不xiao,可真对上陈举,也只有被吃得份。

那又如何陈举在成纪县衙二十余载,再往上父子传承三代近百年,县衙中的公人都是对他唯命是从,说是在县衙内一手遮天是不错,更别提他在军中还有奥援。但成纪县衙拐弯过去便是州衙,莫说xiaoxiao一个押司,就算是成纪知县在秦州城中又能排上第几把jiao椅真闹得家中破产,以孩儿士子身份,径自去州衙mén前敲鼓,经略相公还能打孩儿板子不成

韩冈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接着对父母道:李癞子即做了初一,也莫怪我做十五。大哥二哥战死沙场,孩儿又重病刚愈,现在李癞子明着欺我,这正是喊冤的时候。李癞子想让我家家破人亡,若不能让他自食其果,我也枉为人子了

韩千六韩阿李低头去考虑韩冈的说辞。韩冈有人在背后扯着他的衣裳。回头一看,却见是韩云娘用着两支白如葱管的纤指,捻起韩冈的一片衣角,轻轻的扯着。xiao丫头的瓜子xiao脸仰起,宝石般的黑眸眨巴眨巴的看着韩冈,看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xiao狗,有些怯生生的,让韩冈心中怜意大起。其实不必她提醒,韩冈自己都会提出来,这么好的一个nv孩儿,他可舍不得有半点损伤。

爹爹,娘娘,孩儿还有件事要说韩氏夫闻声抬头,韩刚起身跪下来对他们正sè道:云娘这些日子来辛辛苦苦照料孩儿,苦活累活也都做了,也亏得她xiaoxiao年纪能耐住这般辛苦。知恩当图报。孩儿也不能负了她。

韩云娘年纪还xiao了一点,真正要收房大约还要再过两三年。不过韩冈也怕他去了秦州城后,会出什么意外。对于此时的人们,除了妻外,其余的shi婢妾shi都不过是个值钱的物件,说卖也就卖了。韩冈可不想去城里走了一遭后,自家的田保住了,但回到家中却现xiao丫头已经给卖掉了。

三哥儿,娘也知道你再担心什么韩阿李一眼看透了韩冈和韩云娘两人心中的隐忧,jg明厉害得不像一个农,云娘在家里待了也有四五年了,平常都是xiao心勤快。这么多年,云娘早就是韩家的nv儿了。卖儿卖nv那是畜生都不作的事,三哥儿你也别多担心。云娘,为娘的会给你好好的留着,断不会舍了,韩家就算卖地卖房都不会卖nv儿的

韩阿李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让韩冈喜出望外,而韩云娘更是感动得哭了个雨带梨hua,娘

韩阿李将xiao丫头轻轻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傻孩子,哭甚么娘不说难道你自个儿就不清楚吗

第二天。

韩冈双眉照旧锋利秀tg,神情依然从容不迫。仍旧是一袭青布襕衫,将一个装满书的xiao包裹背在身后,在摆渡处辞别依依不舍的父母和xiao丫头,独自登船渡河。

韩千六本想送着韩冈一直到城中,但还是给韩冈劝阻了。而把调韩千六应差役的县中行文送到韩家,又一边剔着牙哼着xiao曲,远远的跟着韩家人一直到渡口边的李癞子,看到是韩冈跳上船,而不是韩千六去支应差役,却是大吃一惊,脸sè数变。渡口附近看见韩冈上船的村民们,没去将军庙的诧异莫名,去了将军庙的则是不出意料的神情:

怎么是韩家的三秀才去了城里难道是他去服衙前

怎么可能,他可是读书人啊。

莫不是去告状那不是正落到黄大瘤手上吗

成纪县衙在秦州城的衙mén里能排第几韩三秀才可是有大才的人,州衙也是想去就去。黄大瘤能堵着州衙的mén

我看韩家三哥不简单,这两年在外游学,回来后说话做人都不一样了。李癞子把他得罪狠了,肯定有苦头吃。

可不仅仅是苦头啊

藉水泱泱,韩冈坐在船头听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心底甚至还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暗中滋长。可回头一想,就算入城后,离家也不过四里多地,这算是哪mén子的荆轲但临别前,xiao丫头哭得红肿的双眼,让韩冈心中bo澜横生,而父母的殷殷嘱咐,也是让他心情微沉。

毕竟韩冈拥有的只有自信,而陈举和黄大瘤有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势力。三名至亲忧心五内,也是理所当然。只是韩冈坐在船板上,伸手入河,眯着眼感受着初冬的寒水冰彻入骨,却并不把黄大瘤和李癞子放在心头。真正能碍着他的,是黄大瘤身后的陈举。

作为黄河支流的支流,藉水并不宽阔,而在少雨的秋后,低落的河水也十分平静。坐在渡船上,也不过xiao半刻,便结束了行程。下了船,回头望望。还能看见站在对岸渡头上的家人正隔河而望。举起右手用力挥了一挥,韩冈转回身,毫不犹豫地向着五里外的秦州城走去。

作为大宋西北边陲的战略要地,一路重心,从地理位置上也是占据着沟通东西南北的河谷要道。秦州城中南来北往的各族商人为数众多。跟李将军庙一样,秦州城也是二十多年前韩琦韩相公知秦州时主持扩建。当其时,东西城外的草市注4兴盛,倚城而居的民家几近万户。

秦州的富庶名传西北,而城外的市场民家又全然不设防,每每遭到西夏人的攻击,有鉴于此,韩琦便招揽民夫扩建城墙,耗时数月,将城市东西两侧的民家店铺一起包入城中,城民感其恩德,故号为韩公城。

也因此,秦州城是东西宽南北窄,是长方形的结构。而从南北两面来看,城墙是两段新墙夹着一堵旧墙。

随着那段半新半旧高达三丈半的城墙在视野中越来越大,韩冈行走的官道两边也越的热闹起来。难以计数的商贩拥堵在官道周围,将四丈多宽的官道占去了半边还多。

道路两边的行商有挑担子的,也有背背篓的,更多的则是赶着大群的牲畜,驼马用来载货,羊群则直接是拿来卖。这些行商如果要入城,都要照规矩缴纳两厘也就是百分之二的过税,到了城内贩货时,还要缴纳百分之三的驻税。商人赚钱也不容易,自是能省一分就是一分,几乎都是聚在城外做着生意,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草市。

韩冈一路走来,四周叫卖声不绝于耳,道路两边的茶肆酒铺也是鳞次栉比。在草市内做着生意的不仅仅是汉人,还有许多蕃族商人由于身份所碍进不了城,便在草市边缘摆起了地摊。

如果在草市内逛一逛,说不定能掏到不少有趣的东西。只是韩冈无心驻足游逛。走到秦州南mén外,忠于职守的城mén守兵正一个个搜检打算入城人们。每一个被检查到的人,都要他们自己拍拍身子,示意自己并没有夹带货物,耽搁上半日才能进城。

绵长的队伍慢慢前进,直轮到韩冈。站在méndong下,城mén守兵只上下看了韩冈几眼,连包裹都不动,只一挥手,就放着韩冈进了城去。

怎么连查都不查一下,就放他过去了一个十几岁的xiao兵奇怪的问着。

那是个读书人啊搜检全身,不是有辱斯文城mén卫为自己辩解道。

韩冈虽然没有表1u身份,眉眼又稍显锐利,但当他负手而立,一缕清风卷动他的衣角,几乎是随身而来的文翰之气,却是遮掩不住,岂是西贼jian细能有的气度。

穿过y暗的méndong,眼前豁然开朗。大xiao道路纵横如阡陌,店铺宅院以千百计。行人络绎不绝,虽远比不上后世的城市,但与韩冈记忆中的京兆府比起来,却也不遑多让。唯一有别于京兆的,便是街巷之中,有铁骑巡道,城墙之上,有弓手护持。只要看到他们,就能明白秦州还是一座防卫森严的要塞,再如何繁盛的商业活动也是冲不去蕴藉城中的肃杀之气。

商业繁荣,军威肃重,这便是西北雄城秦州

注1:民间自形成的市场叫草市。北宋商业达,各地草市墟市为数众多。有许多草市最后还被升格为镇,当地衙mén在其中收取的商税往往还在城池之上。

:北宋的秦州就是如今的天水,天水市区秦州区得名便因此而来。不知本书的书友里有没有来自天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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