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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如雨落下,硝烟把此段汉水完全笼罩。
那些被快要沉没的军舰上,已经开始出现抢夺救生用具的事情。已经有的洋人长官已经顶不住革命军炮火的压力,以上欺下先躲救生工具。那些平时听话的水兵,这回却不再听话,二话不说就把长官掀翻在地,或者几个水兵一哄而上直接把长官推下水。
军舰上冒着浓烟,已经没有人再去扑火。那些从火场冲出的水兵,身上然着焦臭的大火,已经没有人有空闲上前帮忙灭火。哀豪的声音随着江风穿过炮火的轰鸣,很快就变得有气无力。也有一团团的浓烟,飞奔着跳进汉水。
堵塞的河道,军舰之间都是皮筏和抱着救生圈的洋人。汉水里同样危机四伏,革命军的炮弹落在水里的,与落在船上的一样多。
一发炮弹呼啸一声落在其中,碰!十几米高的水柱如鲸喷而起,掀起的浪潮直接把三个皮筏子掀翻,直接被砸中的抱着救生圈的洋人炸得四分五裂,接近的洋人水柱带得抛上半天空。皮筏子上的洋人呀呀尖叫着落水,皮筏子被弹片割破,扑扑的露气。
水里的爆炸此起彼伏,被从水里炸飞的尸体比炸飞的鱼虾还要多。更多的洋人变成尸体,或者碎肉,有直接沉入江底喂王八的,也有随流水飘去下游的。江水已经浑浊,却带着暗红。
川岛令次郎极其幸运的菊花丸还健在,但是菊花丸已经伤痕累累,侧翼仓已经闻报出现漏水。川岛令次郎爆牙都快要咬碎,他已经改变策略,实施炮火突击。他已经不再奢望能够突围,生死从不放在心上,只是希望能够多拉下几个垫背的而已。
“集中炮火!”川岛令次郎左只手紧紧抓着栏杆,右手抽出腰剑的武士刀,摇摇指着岸上,那个嚣张至极的身影。要是正面对射当中,还是不能杀死对面的革命军将领,他将死不瞑目。
正在前线炮营的张政几乎同时看到胭脂膏药旗下挥着武士刀的川岛令次郎,停下四处走动的脚步,嘴角牵出一丝狞笑,现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寒光闪闪。锵!抽出腰间指挥刀,摇摇指向川岛令次郎。张政心中嘀咕,小东洋好胆气,咱们就来一次对射。让你们小东洋知道,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让你们小东洋输得心服口服。
张政身后的战士,几乎不用张政再下任何命令,即懂得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与洋人的对射中,他们已经损失过半,却没有一个人有过丝毫的胆怯,没有比大炮对射更使他们热血沸腾的了。此刻,看着抽出指挥刀的张政,战士们的热血沸腾不休,比先前更有过之。黑洞洞的炮口齐齐对上菊花丸,菊花丸上的炮口亦同时对准了他们。满脸乌黑的革命军战士都是一阵视死如归的狞笑,一次干死小东洋。
炮弹无声的炸开,如此近距离的爆炸,张政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张政非常想要站着,却不由自主的被炸弹的气浪掀飞,重重的摔在地上。接着落下的碎石尘土几乎把张政整个人掩埋,张政嘴里喷吐着鲜血,血沫中带着细碎的内脏,七窍都有细细的血丝留出。他手中握着的指挥刀始终没有松开,衣衫和皮肤都被爆炸的气流撕烂,身体却奇迹般的没有被弹片碰着。他浑身的鲜血快速的渗入泥土,染红覆盖在他身上的一层薄薄的泥土。
张政纯凭着非人的意志没有晕倒,挣扎着转个身,住着指挥刀努力的爬起来。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耳中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视线还极其的模糊。他极力用模糊的视线在身后寻找,一片血红,找不到一个站着的身影,战士全部以身殉志。
张政艰难的转身,看向汉水,视线已经清晰许多。江上外**舰燃起的浓烟几乎遮蔽整个汉水上空,菊花丸也中弹了。站在舰桥露天指挥台的川岛令次郎却还是站着,菊花丸已经明显因为漏水而倾斜,可是他还是与自己一样,还是站着。
张政步履蹒跚的走向还未散架的克虏伯山炮,每一步落下,都会印下一个血的脚印。身上众多的伤口便被扯动撕开,鲜血粘满破烂的衣衫,顺着烂布条滴滴答答流下。他举起指挥刀去撬弹药箱,颤抖的双手才把刀尖插进箱盖下的缝隙。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箱盖撬开,指挥刀就被他随手丢在地上。他艰难的抱起炮弹送进炮膛,金黄的炮弹壳沾满了他身上血迹。
张政熟练的调整炮口,对准菊花丸舰桥露天指挥台上的川岛令次郎。他满足的裂嘴一笑,却不见他满嘴的白牙,只见红得触目惊心的血。张政这一笑,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痛得头脑发晕,嘴里不断溢血沫。
川岛令次郎手中的武士刀已经不知在先前的对射时丢在何处,当他看到对面革命军阵地再站起一个人时,他的脑海已经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可怕的敌人,雠仇之国。此次计划,他川岛令次郎的目的达到,可他却没有一点点达到目的的喜悦。他看到的一只远古凶兽的苏醒,正向他们张开狰狞的巨嘴,他们惹了一个不该去惹的敌人。他此刻的后悔已经无济于事,黑白无常鬼勾魂索已经套上他的脖子。
张政一炮打在舰桥,川岛令次郎被炸的连渣都不剩。同时,菊花丸的火势蔓延到弹药库,连续爆炸由内发出。鸿然之间,蘑菇云从菊花丸上升空。菊花丸被撕裂,各种奇怪的零件被爆炸气流卷上半空。接着普通!普通!被砸落水中,倒霉至极的逃难洋人又被砸死的不知几何。
汉水十几里长的江面,硝烟滚滚,变成了一片火海。五国联合舰队有沉没的,有正在燃烧的。张政眼看川岛令次郎也被轰成渣,终因失血过多,心满意足的晕倒在地。
即在汉水江面炮火掀天时,李西屏在汉口也立刻展开行动。
冯小戥亲自跑上街头指挥群众的疏散工作,慌乱的人流在他们的疏导下变得有序得多。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满春街流往花楼街,再继续往北进入歆生街。
那些跑丢了孩子,哭天喊地的爹妈,拼命的想往后回挤要找回孩子。人流当中却也由不得他们,哭瞎了眼睛,吼断了喉咙也无济于事,只是身不由己的随着人流继续往前。
身后南边汉水方向传来的炮声直欲掀天,更多的老百姓只想逃离战火,只管拼命往北跑,谁也顾不上谁。冯小戥眼看一个小孩跌跌撞撞摔倒在人群里,他立刻扑上去用身体护着小孩,小孩子在这里摔倒就只能被踩成肉泥。冯小戥身后的两个警卫紧跟着也扑上去,连拉带扯的护着他们挤出人群。
在街角,冯小戥怀里的孩子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已经吓了。他把小孩警卫,“多派些人手,保护好走散的小孩。”
冯小戥看着警卫抱走小孩,耳中满身孩子的哭声。他看着混乱的人流,心中愧疚至极。今日汉口混乱的局面,是革命军一手造成,他冯小戥也有分参与。此次对付洋人的军事行动上绝密,开战之前没有透露任何的消息。为了使租界洋人相信革命军没有与洋人开战的打算,革命军没有对在即将交火的地带居民做任何的保护措施。洋人也却是因此被迷惑,钻进了革命军预先设好的圈套。直到战争打响,他才带人来紧急的疏散工作。
李西屏的计划继承了李想的一贯思路,疯狂而又大胆。冯小戥却不得不同意,无须自我寻找如分娩前的疼痛,黎明前的黑暗,之类的安慰。他心中非常的清楚,一个民族的独立战争,便是与侵略者的战争,无论如何亦是不可避免。一支革命军如果连与侵略者战斗的勇气都没有,顾前顾后,怕着怕那,这样的部队是无法凝聚革命的信仰,将不再是一支革命军。
冯小戥不顾一切的同意李西屏疯狂作战计划,只希望文明的痛苦早日结束,文明的幸福早日来临。如今衰弱至极的中国,再经历几次战火折腾,还不知要到何年月才能恢复元气。
站在镜子前的松村贞雄把脖子上的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寺西秀武在边上恭敬的递上大檐帽。他对着镜子戴好,拉下帽子上的皮带扣再下巴上。
汉水上几百门大炮的轰击,像是两支集团军的对撞。汉水上空弥漫的硝烟铺天盖地的漫过汉口上空,有遮蔽日月之势。松村贞雄看了一眼窗外,光线显得黯淡如夜晚提前来到。他都快在没有间谢的巨响声中失去听力,脚下有如地震的晃动,领事馆这栋结实的小洋楼都在摇晃。一次强烈的声波传来,窗户最后一块玻璃终于被震得粉碎,唰唰唰的落了一地。
松村贞雄接过寺西秀武递过来的天皇御赐祖传宝剑,那把从不轻易使用的菊花纹饰武士刀。自从汉水江上炮声响起,他心中便有隐隐的不安。五国联合舰队有十六艘军舰,火力已经达到二十万人的集团军标准。但是战火的热烈程度也没有如此凶猛的道理,除非李想革命军的火力也达到这个标准。如果真是这样,五国联合舰队就是有去无回。李想真要这样的实力,为何先前看不到一点点迹象?
松村贞雄扁塌的鼻子和脸挤成一块,非常不愿相信自己猜测,却又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他急急忙忙的冲出领事馆,要亲自巡视租界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