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转眼即是年节。年节日,京城各处人来人往,各街店铺张灯结彩,处处热闹。白日赏雪,看那热闹街上雪凋各立,有像人的,有像小动物的,个个栩栩如生,似是活物。又有雪做乐园,孩童玩闹。到了晚间,更是人多热闹,各街店铺彩灯明亮,与雪凋相互辉映,惹人驻足。
百姓热闹过节,但朝廷百官心思却是不在。就在一天前皇帝赵彦龙下旨要越州州牧府、宁南府和越州按察使司联合查清王广坤全家被害桉。听到这个消息,众官员已然是心有不满,如此重大的桉子,竟然只是让地方调查,鉴于此,有一部分官员已经顶着假期限制,联合上奏要求朝廷派出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联合进入越州调查此桉。但无奈此刻正是假期,除极少留守官员外,一应在休,因难以形成力量,同时这上奏的折子也被扣在了中枢,所以无奈,准备过节后再说。
紫金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李府门前街道宽阔,百姓来往颇多。不似那其他官员府邸,门前百姓少,庭中官人多。小雪飘落,无论何人,无论百姓官员,各人脸上又有不同的脸色,有人欢喜,笑容洋溢,有人烦恼,愁苦沉思。不同的人互相的掺杂着,怀着不同的目的,走向不同的地方。
街上各府邸也是纷纷挂上灯笼,贴红挂彩,营造了年节的热烈氛围。众府邸之中,却有一家,未挂灯笼未贴红,来往下人也少,显得冷冷清清。这一处府邸正是李文道的家,只因李文道之父李范于年节前离世,按照传承习俗,三年内不可贴红挂彩,以表纪念。
这一日,李文道与冰儿在书房正厅,敞开了书房的门,二人望着屋外,在此安坐,静饮热茶。虽天气寒冷,但今日阳光充足,晒在人身上便让人觉得暖暖的。更何况二人盖上了厚重毛毯,一旁还有下人准备的炭火炉,温度不低。若是闭了门,这屋内温度足以让二人流汗。
“夫君,今日年节,新岁开启,祝夫君官运亨通,一生平安。”冰儿仰卧在躺椅上,转过头面向李文道,微笑着说。
文道听了冰儿的祝福,很是开心。遂开口说道:“多谢夫人。为夫也祝夫人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康健,永保青春。”
这二人在这互相客气着,举桉齐眉,让人羡慕。冰儿见外边来往的下人,对着文道说道:“夫君,下人们已准备好了饭菜,我已吩咐,按照青州习俗,一切准备妥当。只待中午时辰到,你我二人便可去前厅品尝。”
说到习俗,让文道想起了母亲宁玉儿让人从青州带来的特产,于是说道:“多亏了母亲让远道准备的青州特产,在这京城,年节日,离家时,让我们也可以品尝到家乡的味道”。文道内心欢喜,笑容满面。
“到底是母亲挂念我们。上次我们写信回去,倒是忘记了带些京城的特产好让她老人家品尝。”冰儿心思细腻,说到特产,便想到了这一层。
“这事是我疏忽了,待半月后上灯节,我准备一些特产,提前几日随信带回。这其中,自然是也带着岳父岳母的。”李文道宠溺的看着冰儿,对她说。
冰儿听了,很是开心,自己为独生女,随夫入京,家中父母难以照料周全。如今听得文道心中还惦念着父母,内心欢喜。
“我父母若是知晓你的心意,必是十分开心。”冰儿回道。
文道却是未接话,而是转言道:“夫人,看你我此刻之景,真愿时间停滞,你我安坐于此,同天地寿。”文道眼中热烈,似是这情形马上实现一般,充满期待。
“你这痴汉,又说呆话。”冰儿却是委婉回道。“好了,我去看看下人们的饭菜准备的怎么样了,若是好了我让人来叫你,你我共享年节盛宴。”说完,冰儿起身,走向厨房。
文道就这样看着冰儿的背影,心情愉悦,嘴角微翘。
年节日,民间欢庆,宫中亦然。与民间挂灯披红所显热闹不同,这宫中虽是也如此,但依然显得肃穆冷清。按照规矩,宫中服侍的下人们早已在半月前遣散了三分之二,并发足银钱和路费以供人回家过节。而这留在宫中的三分之一,在这年节假期内银钱翻倍,每年过节互相轮换。这规矩是赵彦龙自当了皇帝后,一人定下的,如今已有序执行十几年,颇受好评。
慈安宫中,赵彦龙正带着太子元仁给太后行礼,只见太后端坐于软座之上,慈眉善目的微笑着看阶下赵彦龙两父子给她行礼。待赵彦龙两父子行礼结束后,便开心笑着让他二人起来。随后三人正式享用宴席。
“母后,今日年节,儿臣祝你长寿万年,永远不老。”赵彦龙微笑着说。
太后听了,很是开心,笑得嘴难合拢,但却未回应赵彦龙的祝福,而是转头对太子元仁说道:“元仁孙儿,你这个太子当的繁忙,来看我这个老太太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元仁听了,急忙起身,心里想着这是怎么了,老太太怎么突然怪起自己来,于是恭敬的说道:“祖母见谅,孙儿政务繁忙,难有时间多次看望祖母。不过年节过后,孙儿倒是多有时间来这慈安宫中陪伴您老人家。”
太后听了依然没有回应着元仁的话,一旁的赵彦龙听了也是沉默。只见太后又对赵彦龙说道:“老二啊,我那齐儿孙儿怎么没进宫来看我啊?”
元仁站在那里,没听见太后的回应,又听着太后问起周齐,于是看了赵彦龙一眼,似是得到默许便自行坐下了。而赵彦龙听到太后如此问,便回答道:“母后,年节宫门禁闭,旁人不入宫。齐儿要想拜访您老人家,也需五日后方可。何况齐儿每年都是准时的来向您请安,您只需过几日,便可看见了,不必担忧。”
太后听了却是不言,默默吃菜,片刻后再主动说道:“可怜我那孙儿,一人孤单在外,年节都不能与我这亲祖母团聚,非要遵什么破规矩。”说罢,似是怒气冲冲,继续一个人吃着桌上的美食。
这话说出,无论是赵彦龙,还是赵元仁,心里听的都不是滋味。元仁于一旁心里郁闷,面色变冷,未做他状。而赵彦龙却是思考,这太后为何今日如此状态,令人不舒服。年节日外臣不在宫中,这是十几年的规矩,从未有人逾越。这十几年的年节日,从来都是赵彦龙与赵元仁父子二人共同陪伴太后。却是不知今年为何,太后竟这般提起,但赵彦龙依旧在强作笑态,对太后说道:“母后,齐儿虽是在外,但并不是一个人。王府之中,那么多人服侍着……”
还未等赵彦龙说完,太后听到说有人服侍便立即接话说道:“再多的人服侍,也比不得枕边有人伺候。齐儿年纪不小,又是我的孙子,大概一个月前,我就和你说过看看老四家那个小丫头合不合适。你到现在也没给看明白!”说罢,便停止了进食,闭眼静坐,不看赵彦龙和元仁二人。
赵彦龙和元仁听了,才知道老太太今日发脾气,原来症结在这。元仁也早听说了周齐要迎娶李宁儿一事,只是后来李范突然去世,这事似是被遗忘一般,众人也都没在想着。而今这老太太突然提出来,故意给赵彦龙难堪,怕是要大力促成此事,并借赵彦龙施压李家。但此事最重要的关节还不在此处,而是此事李家毫不知情,无论是宁玉儿,还是当事人李宁儿,均不知道此事。
赵彦龙也在思考,听太后这话的意思,看来周齐前几日进宫时又和太后提及这事,但到底周齐娶李宁儿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有些想不通。李范已然离世,与李家联姻也难成势力,莫不是为了李家的两个兄弟?纵然如此,赵彦龙心里明白,这事不能答应。而现在事情发展到这样,主要看自己如何对待太后,以了结此事,断了周齐的念想。
此时桌上三人都是闭口不言,赵彦龙沉默片刻,第一个开了口说道:“母后,齐儿是你的孙儿,难道老四老六不是你的儿女,那李宁儿不是你的孙女儿?本就是一家亲人,又何必强行指亲?更何况老四去世仅月余,又怎能不按规矩让李家嫁人。这事,儿臣看还是要缓一缓,怎么也要等老四周年之后,再说吧。”
元仁在一旁,听了太后的说辞,也听了父皇的回答,心里也是清楚,便紧跟着赵彦龙的话说道:“祖母,父皇说的对。孙儿也认为此时结亲并不恰当。”
谁知太后听了二人的说辞,睁眼怒道:“难道亲上加亲,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