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拿儿子没办法,只得放下责备,准备给越尘弄点东西吃。
洞中,妇人放下竹篓,从中拿出一只已经死透的雉鸡来。
“雉鸡!娘,这是你套来的吗?”
小儿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道。
“是也不是。”
妇人摇摇头,道:“这雉鸡原本钻了套子,谁知却又挣脱了,好在它翅膀受了伤,娘追了好一会儿才捉住它,今儿晚上咱们就吃了它,也给我儿好好补一补。”
她边笑边干活,抽出柴刀,手下麻利的将鸡开膛破肚,又拿去水潭洗净,从洞里摸出一只陶罐来,将雉鸡整个放了进去。
经过这些时日的收拾,洞里已经添置了不少东西,陶碗瓦陶罐陶盆,便连粗盐都有少许,外加一些干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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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带着小儿有时从山上下来的晚,便直接在这里过夜,顺便塞些东西给越尘吃。
很快,洞里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
这香味不闻还好,饥饿的人是越闻越饿。
小儿口中不断分泌唾液,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
或许是他肚子叫的声音太大,妇人无奈先盛了一碗鸡汤给他:“慢点喝,小心烫。”
“嗯嗯!”
小儿顾不得说话,生怕一张口口水就流出来。
他迫不及待的小啜了一口鸡汤,大眼瞬间眯了起来,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真香!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比兔子还要好吃!”
妇人听了眼神一暗,若是夫君还在,铁娃又怎会如此瘦弱,她也不会这般辛苦。
可惜,四年过去,恐怕他已经彻底被那些和尚洗脑,早就忘记他们娘俩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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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感觉活不下去的时候,她便想着,下辈子她也要做男人,只要成年之后生下后代,便能进寺庙里吃香喝辣,只需拜佛念经,再无饥寒之忧。
哪里像女人,只要生下孩儿,丈夫便要被带走剃度出家,女人便只能当爹又当妈,抚养孩儿长大。
等到孙辈出生,儿子又重复老子的老路,一茬接一茬的被带走,留下一个个年轻守活寡的女人,不但要种地上交粮食给寺庙,还要养家湖口。
这世道,对女人太难了。
妇人面无表情的坐在火堆旁,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沉沉的暮气。
不知不觉中,小儿的鸡汤喝完了,陶罐里的雉鸡也炖熟了。
“铁娃还要不?”
妇人抬起头来,朝儿子问道。
小儿名唤铁娃,是在夫君被带走的那一刻,她自己取的名字。
她只希望铁娃的命能像金铁一般坚硬,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挣扎着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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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了,娘,你也吃点儿。”
铁娃担忧的看着娘亲。
虽然他还不懂娘亲为何突然心情不好,但他知道,娘亲太辛苦了。
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有人照顾,家里或多或少有两三个女人,能互相帮衬,家里种的地也多些,勉强能混个半饱。
不像他们家,只有娘亲一个女人,长这么大,他还没尝过吃饱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
都怪那些该死的和尚!
等他长大了,总有一天将天下的寺庙全都摧毁,叫天下无佛!
小小的铁娃在这不大的山洞里,被娘亲的情绪感染着,心中涌起无限的仇恨,首次立下雄心壮志。
妇人叹息一声,自陶罐中拿出一个鸡腿,递给了铁娃。
“吃吧,他昏迷着,不能吃这些,只能喝汤。”
“哦。”
铁娃懵懂的接过鸡腿,撕下一块,递到妇人的嘴边。
“娘,你也吃。”
“好,娘吃。”
妇人心里一酸,微笑着张口将鸡肉吃到嘴里,趁着铁娃低头吃鸡腿的功夫,她偷偷拭了拭眼角。
……
很快,一碗鸡汤被妇人灌进越尘肚子,娘俩吃了半只鸡,剩下半个留着明天吃。
也是如今天气越发热了,东西不耐放,否则这只鸡他们至少能吃半个月。
夜晚,妇人搂着铁娃躺在另一边草堆上,半夜还不放心的起来看过越尘几回。
只是每看过一次,妇人的眉头就皱得更加深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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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要是饿昏了,喝了鸡汤应该能醒过来啊,可这都几个时辰了,这人还昏睡着。
难道,是生病了?
妇人顿时面色一变,如临大敌。
他们这附近可没有大夫,也没人能看得起病,生病了都只能硬抗。
熬得过去就多活几年,熬不过去就只能草席一裹,躺到后山去了。
而且得了病不传人还好,若是传人,那整个村都能绝户。
不怪妇人如此胆战心惊。
她小心的将铁娃挪得离越尘远一些,又来到越尘身边,蹲下身来。
借着火光,她仔细打量越尘的面色,发现他呼吸极弱,若不是面色依旧红润,还以为这是个死人。
但她仍旧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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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她用袖子捂住口鼻,探出手来,朝越尘额头上摸去。
枯瘦粗糙的手掌覆在越尘光洁的额头上,温润光滑的触感,彷佛上等的羊脂白玉,让妇人忍不住心脏怦怦跳动。
这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男人,即使他昏迷不醒,仍旧美好的让人不敢亵渎。
妇人脸上浮现一丝怅然,手掌也跟着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