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开口了:“过去我在军队是一个保皇党人,但事实上,我很讨厌王室一家。”
作为王室直属的激流卫队一员,无论他的个人意愿是什么,他的职位注定他是保皇党手里的一支枪。
多恩王国没有像米伦提和特勒尔斯那样演变为共和国,
为了保持现状维护王权,国家的对内战争也不少,各党派之间至今仍在暗暗较劲。
然而幽灵摇头道:“听起来似乎很重要,但这并不算大秘密。因为它就算在当时说出来什么也改变不了,你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它只是个人想法而已。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是因为它有保密的需要,一旦说出来就会对人生造成改变。”
克雷顿仰起头,若有所思:“或许吧,那我说一件别的事。”
“在来到萨沙市之前,我是一名参加过罗伦战争全程的老兵,在战争结束后,我和部队一同在首都亚新城进行胜利阅兵之际。王室通过我的长官送来一封宴会的请柬,署名是女王厄休拉一世本人。我称病没有应邀,但其实那一次生病是我伪装出来的,为的是不用见女王。最后也不知道她邀请我是为了什么。”
这下幽灵评估员也愣住了:“这个秘密还真是了不得,你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需要我提醒你错过了怎样的机会吗?”
“请说,我也好奇我的顶头上司在听说我生病后会摆出看乐子的表情。”
“你错过了授勋仪式,在过去,国王有时候会挑选立下军功的勇士参与宴会,然后授予他们骑士的贵族头衔,引领他们认知世界的真相。但是不会提前在请柬里说明。这是个潜规则。他们会邀请不止一个战士,然后临场挑选身体最强壮、意志最坚韧的忠诚者授剑,你请病假拒绝应邀,就等于表态自己不符合那些条件,而且这也是对厄休拉一世的羞辱,你再也没有猎取爵位的可能性了。”
幽灵并不在意什么爵位和荣誉,对于她现在丧失大部分感觉器官的状态来说,能够让她感受到快乐的只有求知欲得到满足的刹那。
但是对于普通人,那些东西还是极具诱惑力的。
她很好奇克雷顿知道结果后的反应。
“听起来确实没必要应约。”克雷顿的反应很平澹。
“亲眼看到女王陛下的话,我说不定会恶心得吐出来,那样可能会比现在更糟。”
“你觉得她很丑?”幽灵问。
克雷顿摊开手:“钞票上就有她的头像,我还不至于因为情绪而否认女王陛下很美的事实。但她是个骗子,因为她,很多人都死在了追寻虚假荣耀的路上。恰好我和其中几个蠢货关系不错。”
“我明白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但是不确定自己的秘密是否足够支付。”
幽灵这一次很宽容:“我这里支持赊账,如果你的秘密价值不够,之后可以多去收集一点。”
“圣杯会派来了一些具有暗裔外表,但绝对不是暗裔的人。他们看起来备受折磨,圣杯会是怎么把他们变成那副样子的?”
克雷顿没法忘记那些肢体畸形的监视者,
虽然他们奉命监视自己,但驱策他们行动的绝不是忠心,而是某种隐秘的痛苦。
“这个情报的价值不算高,我想你支付得起。”幽灵评估员的声音里充满感慨:“那是圣杯会的秘术,他们称之为欲望之血。”
“自从旧纪元的暗月离去之后,圣杯会先知西里路被法王厅逐出法力耶马斯,他们的选择是带着白教的众多秘密投靠暗裔,包括异端审判庭对暗裔身体结构的研究数据。”
“当时为了反驳《物种论》作者瓦尼丝学士关于“生殖隔离”的观点,异端审判庭使用了相当酷烈的方式进行研究,试图否定人类的不纯洁性,为此抓捕了很多明确身份为由人类转化的暗裔,还有一些因为暗月离去而只转化到一半的人类、从重狱中提取的公认罪大恶极的囚犯,甚至秘密收拢了各国的弃婴进行研究。”
“他们反复试验暗裔转化的过程,也的确得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结果,一些教士信仰动摇,开始认为他们的实验是残忍的屠杀。于是理念不可避免地被圣杯会对于智慧与生命之源别于法王厅主流的解释所吸引,于是带着他们的研究成果一同叛逃了出去。”
幽灵的语气平澹,没有对这些事作出谴责,也没有指责前人的愚昧。
她只是在复述那一段历史:
“欲望之血就是那些转化实验的研究成果之一。它最接近成功,但它也不能够创造出真正的暗裔,只能造就出那些不被双方认可的半人而已,这也是后来圣杯会在暗裔中失去地位的原因之一。不过还是有些人觉得这项技术有利可图,所以至今还在研究这项秘术。”
克雷顿回忆起鹰身女妖的眼神,终于能够理解她了。
圣杯会造出这些怪物为自己做事,所付出的报偿大概也就是彻底将它们还原回人类或者彻底变成暗裔这两种。
不过依他的经验判断,这两种报偿很可能都不能实现。
可能那名鹰身少女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法自己下定决心,所以当时才会寄希望于让自己开枪了解她。
“轮到你了。”幽灵催促着说。
克雷顿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他知道要自己支付情报费了,不过说出下面这个秘密还是让他有些感到羞耻:
“在和陶顿骑士部队的正面战斗中,我其实一次也没有胜利过,唯一一次单对单的决斗就差点被对方捅穿心脏,最后也没有胜利。但围观的人都吹嘘我胜利了,后面谣言传的太多,我甚至升了一阶官。”
当时在罗伦服役时,他一直自认是使用长矛和军刀的高手,
直到一次在酒馆喝醉后被另一个醉汉怂恿,牵着马带着几个醉汉稀里湖涂地到陶顿的骑兵营前面叫阵,结果对方还真的派出一名骑士和他单挑........
幽灵好奇地问他:“你是封印者吧,也就是说当时的你还是人类的身体素质,最多也只超出一点......”
在猎兵出现之前,陶顿的骑士是各国战场上唯一成建制的超凡兵种。
不是说其他国家缺少超凡者,而是在火枪大炮普及的战场上,很少有超凡者愿意亲身上场。
比起自己舍生忘死的战斗,大部分超凡者们都希望让普通人做士兵在殖民地攥取利益,自己则在国内禁止持枪的环境下发挥超凡者的优势,进行资源的再分配。
陶顿的特殊情况和他们国家的传统佣兵文化有关,不可复制。
克雷顿·贝略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们的骑士决斗并且生还,其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是的,而且那会儿我们没有骑马,只是近身战斗,我的对手那天穿了铁的盔甲,而我的是棉甲.......”克雷顿是在清醒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场决斗好像也不太公平。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幽灵感兴趣地问。
“事实上,因为那段时间是在创圣节,我们这两边私下约定停战过节,所以那些陶顿人其实也在庆祝中醉的不轻,不过不代表他们会因此在决斗中留手。我输的很惨,我的对手速度比我快得多,技术也比我好。没打几个回合,他就用长矛一下刺穿了我的棉甲和衣服里的水壶,矛头断在里面,我流血不止,当然,我也朝他挥了几次长矛,但都被他用剩下的部分格挡住,我记不得后面是怎么了,但决斗渐渐演变成一场摔跤。”
狼人痛苦的回忆起那段经历:“我的对手技巧没我好,但力气很大,我被他教训的够呛,在地上摔来摔去,等我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压制住他的时候,胃却有些忍不住了.......我在他脸上呕吐,他在头盔里窒息,直到我缓过来,他还在试图脱头盔,还有清洁透气孔、视窗的位置。我没来得及打他几拳,周围人就把我们分开了。”
“那天我的对手因为吸不进气而昏迷了,而我因为出血和骨折在野战医院里与护士们度过了节日。”
“那场决斗没有赢家。”克雷顿郑重地说。
后来在战场上与陶顿人的骑兵重逢时,他已经成了可以带三十人的小军官,在他的带领下,手下们没有制订过试图靠近那群连人带马都披挂铠甲的怪物近战的战术,他们费力气用别的办法获胜。其他骑兵部队也是如此。
现在比起长矛和军刀,他更愿意自称是掷弹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