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追踪我到了国内,还派出了恶魔的使者。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怪物......”
乔·玛尼说到这里,眼睛里流露出真实的惶恐情感。
他并不是畏惧那些异于自然动物的存在,克雷顿的那两枪让他明白魔怪们也害怕火枪。他畏惧的是魔怪和人重叠的部分。
就像是把人的灵魂塞到牛羊的躯体内一样。那种亵渎的罪恶感.......
想到鹰身女妖的脸,乔·玛尼的喉咙有些堵住了。
“放轻松,孩子,告诉我你遇见了什么。”
佩替神父的语气不紧不慢,他握住胸口的剑十字项链,半蹲下来贴在乔的额头上,温润的声音传入乔的耳朵。
“天父的光辉会驱逐你身上的邪气,因此无须担心。”
“我看见了鹰身女妖,传说中的怪物.......”
温暖从额头传来,乔感到自己飘上了天空,但身体仍在原地,轻飘飘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要将所有事全盘托出,但某些沉甸甸的东西及时压住了他。
“它一直跟踪我,直到家里。但我最后发现了它,然后用手枪将它赶走了。”
“你住在哪儿?”
“慈悲街214号。”
乔撒了谎,昨晚在克雷顿走后,他将鹰身女妖的尸体沉进了河底。
尽管码头区的河水较浅,但那里平时没有访客。在数年内都不会有人将它重新挖掘出来,也算是一块相对安宁的墓地。
回家后他清扫了玻璃渣,又想办法掩盖了墙上的枪眼,没有人会想到这和克雷顿有关系。
不过乔也留了一点东西当做证据。
他从口袋里抓出一片沾血的赭色羽毛,捧在掌心献上。
羽毛散发着澹澹的臭味,佩替不嫌恶心地拈起它,看了几秒,最终做出宣告。
“这只是红背凋的羽毛,不是鹰身女妖的羽毛。”
“这怎么可能?!”乔·玛尼讶然地反问,他可是亲手处理掉了尸体,确认那些怪异的形体并非自然界的动物拥有。
“我明明看见了那女人一样的头,还有那持续散发腐臭味的鸟身,就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我并不是说你看错了,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并不是只有鹰身女妖才能长出腐臭的羽毛。”佩替神父放下项链,站起身,示意神侍将教堂的大门打开,正式迎接今天的信徒。
“你做得很好,但不应该再深入了。孩子,接下去就交给我们。”
乔抬起头,脸上的疑惑还未散去:“但是这些存在实在太离奇了,神父,请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之后和你无关了,你应该回到平凡而安逸的生活中去,当然,你要是担心安全问题,继续在我们这里做义工也行。”
乔清了清喉咙,他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事,看在它们给他惹了不少麻烦的份上。
“我想接受施洗,神父!”
如果能成为信徒的话,或许就能了解到更多了,他是这么想的。
佩替神父正转身打算到高台上准备今日的宣讲,听到这句呐喊后脚步一顿,这个男人的热情让他感到困惑。
他当然知道乔的打算,但一般人可不会刚刚爬出泥潭就把头塞回去。
“想要入教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转过头认真地告诉乔。
“不过如果你坚持,那就先去背诵圣典吧。在下周,我会安排一位教父,他能帮助你了解神的恩典。在这个过程中,你随时可以放弃。”
“我会证明我的虔诚。”
乔站了起来,他的腿有些麻木,因此花了点时间找回平衡。
佩替神父看出他的信仰寥寥无几,但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真正虔诚的人早就不剩几个了。
在与暗裔维持的虚假和平中,各国为了恢复中央权力而削减白教的力量,它们夺走了大量白教的土地,并且严格限制修道院学校的开办数量和发展,用公办学校逐渐替代修道院学校。
失去了教育的权力后,教会的信众基数一代代下降。
到了如今,佩替神父已经无所谓信徒的虔诚与否了,在这个时代,只要有利,信徒的身份甚至可以不再是人。
市长儿子的宠物狗就接受过他的施洗,那真是条虔诚的好狗。
“对了,你这段时间还打算来教堂做义工吗?”他问乔。“我们这里没有钱,但可以提供免费的圣餐。”
乔摸了摸脸上没有褪下痕迹的痱子,然后用力一点头。
“我来!”
...................
“还在跟踪我........”
克雷顿按下帽檐,试图遮住面容。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188厘米的身高即使是坐着,匹配魁梧身躯的宽厚肩膀在人群中还是相当显眼。
布鲁诺在跟踪他——为了执行和玛丽·艾塔的商业契约。
虽然克雷顿知道布鲁诺在跟踪自己,布鲁诺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在跟踪他,但布鲁诺依旧不会放弃跟踪他。
因为布鲁诺收了玛丽·艾塔的钱。
克雷顿坐在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旁,看着玻璃落地窗外的风景,他端起咖啡杯下意识抿了一口,然后一口气丢进去三块砂糖。
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把布鲁诺叫进来得了。
那个家伙戴着帽子坐在咖啡馆对面的长椅上,一边监视这里一边撕面包屑下来喂鸽子,做得又是这种完全没有风险的工作,克雷顿都有些羡慕他。
哆哆。
他伸出两个手指敲窗,布鲁诺果然发现了他的暗示,直接将自己自己放变质的面包扔在地上,径直走进咖啡馆,坐到他对面。
布鲁诺敲响桌上的铜铃唤来侍应生:
“四片黄油面包,两根萨米拉肠,一杯热牛奶。都记在对面那位先生账上。”
侍应生点了点头,在菜单上勾画两下就跑到后台去了。
克雷顿有些窒息:“为什么我要给监视自己的人付账买早餐啊?”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需要我忽略一些事。”
布鲁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随即扯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你该不会是被玛丽·艾塔小姐说中了吧?最近真的有在做不可告人的事?”
“怎么会,我一直是一个和善的人。她的猜测都只是妄想而已。你见过我发火的样子吗?”克雷顿面不改色地回应道。
不过他的想法确实被布鲁诺说中了。
他需要布鲁诺停止监视一段时间。
因为他想去见盖利德。
在昨晚,盖利德告诉他,如果有疑问可以白天去总治安署找他。但如果布鲁诺一直在边上监视,恐怕会被盖利德误解,做出一些损害大众安全的事。
而布鲁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是一个相当敏锐的侦探,只要见过一次盖利德,他就能发现对方身上的异样。
“确实是这样,我好像还真没见过你失态的样子。”
布鲁诺托着下巴,认真的回忆和思考起来,然后道:“但是这样更感觉可疑了,你怎么也算是个中级军官,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说不定这里面有阴谋。”
“我觉得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克雷顿叹了口气,数出布鲁诺点单数额的零钱放在桌上:“我要去做一点私事,但是那也不只是我个人的事。想要了解这些事,你的职阶和权限还不够,明白了吗?”
“你又回去了?”布鲁诺遮掩不住惊讶。
克雷顿这么说,只能是表示他在参与军方的行动。
毕竟是六百枚罗伦战争荣誉勋章获得者中少数参与前线战斗的成员,以他的能力,被秘密召回皇家卫队也很合理。
“你知道就好。”克雷顿模棱两可道。
布鲁诺从军的时候军衔可比他低多了,就算头脑比他更聪明,对于无法接触到的机密还是会抱着敬畏的情绪。
而且上过前线的人大多不会愿意再回到军队,往往对于类似的事情不敢问也不敢听。
布鲁诺果然像他想象的一样,表情谨慎了许多。
“那玛丽·艾塔那里怎么办?就算我离开,她也有可能决定独自来调查你。”
克雷顿笑了笑:“我觉得这点可以放心,就凭她的视力........”
布鲁诺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