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默默回过头,望向第三哨所的方向,像是一个伫立的石像。
“你答应我的。”
她不回头,身边的其他人也不敢发声,只能沉默地注视着。
梅菲斯特没有跟来,他独自一个人向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离去了,深入进了迷雾深处。
只不过,在严肃的环境中,总是有不正经的人会出来破坏气氛。
安东尼就是这样的人。
在其他人沉默不语的时候,闲下来的安东尼环顾四周,最后还是找到了会理会自己的人,他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安德鲁,悄声问道:
(“喂喂,你说梅菲斯特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能让炼金师同意啊?”)
刚才炼金师那么一副强硬的态度,丝毫不像是会做出退让的女人才对,但最后却还是跟他们一起向着基地进发而放任梅菲斯特离去。
(“说真的,我真的非常好奇!你说呢?”)
安德鲁:“…………”
老实说,安东尼对于梅菲斯特到底做了什么真的是非常地好奇,以及……羡慕。
没错,就是羡慕。
能够让女人乖乖听话的方法,我也想知道啊!
梅菲斯特师傅,教教我吧!
阅女无数的安东尼选手对于炼金师和梅菲斯特的关系从一开始没有半点怀疑。
从炼金师望向梅菲斯特的眼神安东尼就能够看出这两人之间关系到底亲密到了什么程度,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外人能够插足进去。
更不用说,安东尼本身对于有夫之妇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点性趣都没有!
我安东尼,这辈子最喜欢年轻的少女!
类型不限!
年龄不限!
但我生平不好人妻,我不是色鬼!
虽然他的这种自我坚持在很多同道中人的眼中是毫无意义的,但是他并不在意,甚至也不屑于跟那些人解释。
“真正的天才都是不被别人理解的。”
而被安东尼寻上聊天的安德鲁,无言地听着安东尼在那边说着,却只是机械式地敷衍点头。
安德鲁其实并没有在听。
对于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家伙,安德鲁并不想管,他没有那个经历。
除了在意周围的环境外,他剩下的九成精力都放在了另一方面上,他一直默默注视着走在身边的艾伯伦身上。
在所有人之中,除了无法发声的伤员外,艾伯伦表现得最为沉默。
那位曾经意气风发,为了不让战士白白牺牲而敢于和寒刺大公争论的书记官,如今却更像是一具随时会倒下的行尸走肉。
“…………”
默默注视着,安德鲁很担心艾伯伦的状态,但是在如今梅菲斯特生死不明的如今,他却没有办法停下来安慰。
哪怕是,艾伯伦在安德鲁的心中确实是有着一些不同的特殊地位,他也做不到在自己朋友危险的时候当做无事发生。
安德鲁做不到。
最后,安德鲁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艾伯伦能够自己克服。
更不用说,她早就该了解这一切的背后了。
“这……是她必须要经过的洗礼。”
这是她的必经之路。
挺过去,她就不再是一个只会坐在指挥室下达命令的“指挥官”了。
如果艾伯伦没有挺过去?
那就趁早放弃吧,老老实实地离开这个满是鲜血腐臭气息的战场。
觉醒者的世界,不欢迎只会做梦的孩子。
这里是血战区。
是人类和超凡生物,千年来血海深仇的集中爆发之地。
这里——是战场。
不讲礼仪,不讲礼法,只讲战场,只论生死的战场。
这是关乎于种族存亡的战争。
而战争,从来都不是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向来不欢迎只会活在幻想中的人。
是,胜利会带来无上的荣耀,会被万人敬仰。
但是在荣耀的背后,刻满的从来都是悲伤。
一将功成万骨枯。
艾伯伦低着头,原本身上的贵族优雅和自信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深深的迷茫。
这二十多年来构建的世界观,正在逐渐崩塌。
自从听从寒刺大公的命令跟上这支特殊的队伍,发生的事情和她想象的基本都不一样。
自己并没有成为被众人守护的拖油瓶,因为根本没有那样的机会。
没有大多数人作战报告中的谨小慎微,几乎是一路上高歌勐进,没有什么停顿。
但,没有势如破竹的深入腹地,没有与超凡生物的军队交锋。
所见的,只有遍地的死亡。
那些死亡大多是属于敌人的,但还有不小的一部分是属于己方的。
那是同胞的死亡。
污浊的鲜血、腐败的尸体、腐朽的白骨……数之不尽。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越是深入,入目的死亡就越是触目惊心。
这还只是她能看到的,而在她的目光之外,又有多少死亡呢?
就连这附近……
无神的目光游移,艾伯伦看到了不远处的漆黑物体,眼睛渐渐睁大。
那是……
!
?
“呕……”
艾伯伦想吐,但是胃中却没有什么东西再让她吐出来了。
在帮助处理伤员伤口的时候,不,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吐了好几次了,将腹中的食物全部吐了个干净。
现在胃中就只剩下翻涌的酸水,想吐却再也吐不出来了。
右手死死按住胸膛,艾伯伦克制住自己想要吐出的冲动,用仅存不多的意志将目光从不知何时就存在于那里的尸块上移开。
别过头去,她好半天才缓过来,带着愤怒以及更多的迷茫,在心中自语:
“让我来到这种地方,你可真是一个变态啊。”
寒刺大公,你……
“……到底想要我见证什么?”
见证他们的死亡和自己的无力吗?
就这么想要让我明白你的决策到底有多么疯狂吗?
是想让我感到恐惧而退却吗?
而就在艾伯伦深陷迷茫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咳咳……这位女士,你是有些不能接受吗?”
艾伯伦:!
忽然,有些虚弱的声音让沉默了很久的艾伯伦抬起了头,循声看向了开口之人的方向。
在安德鲁的背后,之前重伤垂死而昏迷过去的科尔醒了过来,冲着艾伯伦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狼狈微笑。
他说:
“对于我们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