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云小糖没有说话,其他人就都没开口。
良久,周楠越好似一副疲累了的样子,看了云小糖一眼。
“你们回去吧,不用在这儿守着了。”
说完,他就准备慢慢躺下去。
云小糖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搭把手,“小心些,别扯到伤口了。”
周楠越声音低沉,“放心,不会的。”
然后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云小糖只好跟着姐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还把门给轻轻带上了,让周楠越能好好休息。
离开了医院后,云小糖还跟着姐姐一起去了肉铺,买了几斤猪肝。
猪肝能补血,买了回去做成猪肝汤,来送给周楠越喝。
他如今在医院,也只能喝点医护人员为他端来的清粥,一点油水也不能沾。
喝几碗猪肝汤总是好的。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
一连好几天,云小糖都过来给周楠越送猪肝汤喝。
只不过是从上午变成了下午,课还是要继续上的。
她都是上完课回到家,吃了午饭就拎起姐姐准备好的猪肝汤就去坐车前往镇上。
赵雪儿本又想跟着妹妹一起,但是生产队总不能一直请假。
如今拐子也被警察抓了,她终究是放心了不少,叮嘱了又叮嘱,才让妹妹一个人去。
等到了医院,云小糖将装着猪肝汤的大汤碗端出,一摸还是温热的呢。
拿起勺子就准备喂周楠越。
看着小孩举着勺子颤颤巍巍的纤细手臂,周楠越无奈地开口,“春儿,我的手没受伤。”
云小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她光想着要照顾病人,下意识就觉得周楠越不能动弹了,需要她来照顾。
周楠越接过勺子,拿过云小糖手里的碗,慢条斯理地喝着猪肝汤。
他其实不爱吃猪肝但是又不好拂了小孩的好意。
最终他将猪肝汤都喝完了,果然看见小孩高兴的模样。
“大哥哥,多喝猪肝汤好得快。我不打扰你了,我还要赶回去上工呢。”
说完,她将碗收好,扶着周楠越躺下,还给他掖了掖被角就离开了。
周楠越看着小孩的背影,笑了笑,声音磁性悦耳。
在周楠越一连喝了好几天的猪肝之后,他终于出院了。
他不愿在医院多待,腹部的伤口渐渐长好后,拆了线,他就离开回榆树村了。
不过,他的伤并没有完全好,不能去上工干活。
于是,云小糖从每天往镇上跑,变成了每天往周楠越的家里跑。
天天给他送饭吃,顺带着还给陈淑静带了一碗饭。
这几日,陈淑静都是在家煮玉米吃。
作为曾经的地主家小姐,她并不会做饭,哪怕之后的日子艰难,也有陈老太做饭,后来又有周楠越做饭。
此时,云小糖正端了两大碗饭放在了周楠越家堂屋的桌上。
碗上面是菜,下面是米饭。
“大哥哥,陈姨,你们吃饭吧。我先回去吃饭了,一会儿过来收碗。”
陈淑静看着云小糖的背影,清冷的眼里难得有了丝笑意。
周楠越看着碗下,小孩偷偷垫着的二十块钱,有些无奈。
他一出院,就将赵雪儿垫的医药费还给她们,但是她们说什么也不接。
一来二去的,钱还回去了又送回来了。
看来,只能等他好了,买点东西送过去了。
*
初冬过去,深冬来临。
冬收之后,榆树村也进入了冬闲季节。
云小糖和窦平安开始整天都上课,跟着赵天儿一起早出晚归。
而周楠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腹部还有道澹澹的疤痕印,他倒是不在乎。
最近几日,他又收到了好几封来自那个人寄来的信件和电报。
字里行间都是希望他能到他那边去,说他们终究是父子,最后质问周楠越难道真的想一辈子待在这小村庄里吗?
周楠越将信烧掉,坐在堂屋里看着屋外。
他,当然不想。
更何况,前世的他最后已站在高处,又怎么可能今生一辈子就这样蹉跎下去。
而且,他还要比前世赚得更多的财富。
就这样,他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
他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决定。
*
冬闲一到,知青们也可以回家探亲,和家人团聚过个热闹年了。
村子里的六个知青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苏煜辰也坐上了前往京市的火车。
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真不敢想象他已经插队下乡快一年了。
虽然有时候干活的确挺累的,但是庆幸的是,他认识了赵雪儿一家人。
想到赵雪儿秀气的眉眼,他不由得心里一热。
这将近一年的相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关注她。
她的坚韧,她的聪慧,甚至是她对家人的那份关心,都让他极为欣赏。
这种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一个人的感觉,有些陌生。
苏煜辰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终于到了京市。
一出车站,一个年轻男子靠在一辆轿车前正百无聊赖,看见苏煜辰就走了上去。
一拳头捶在他的肩上,“行啊,你小子下乡了快一年,看着都结实了不少。”
苏煜辰用手揉了揉肩膀,“表哥,你这一拳可不轻。”
那人爽朗地笑了笑,“赶紧上车回家吧,好久没见,一家人都等着看你呢。”
说完他转身上了驾驶座,苏煜辰无奈地摇摇头,也上了车。
这个时候的轿车,哪怕在京市也很少见,也因此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
这边苏煜辰回家和家人团圆,那边佟荣光和柳玉婷是一起上的火车,一起到的京市。
一出车站,佟荣光看着柳玉婷就开口道,“玉婷,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见见我父母。”
说这句话的时候,佟荣光还有些忐忑。
在他心里,柳玉婷已经和他是一对了。
这会儿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家,那就是带对象见家长的意思,相当于求婚了。
柳玉婷一听这话,脸顿时臊红,极轻地应了一声。
“嗯~”
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却被佟荣光给听到了。
他顿时欣喜若狂,要不是顾忌现在是在外面,公共场合,他真想抱起他的玉婷欢呼。
柳玉婷笑着看着佟荣光开心的模样。
她早就从他嘴里打听到他的家庭情况。
他父亲是纺织厂的厂长,母亲是社区妇女主任。
家境殷实,比她家不知道好上多少。
她父母只是木材厂的工人,每天都干着辛苦活,却是赚不了多少钱。
她当然要把握住了。
于是,她看向佟荣光的眼神更加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