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AA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她见识了姜宇颇有感染力的演讲之后，便好像突然跟姜宇熟悉了一样，对着姜宇问东问西。
她问：“罗辑真的有那么伟大么？”
“我觉得起码比我伟大。”姜宇并没有自救派官网上宣传的那么高冷，特别是面对他自己或者罗辑等人的误解时，他一定会出言解释一番。
姜宇又道：“好几次我都在想，我也可以跟罗辑一样，在威慑中心枯坐七十多年么？
“我设想了好几次都得出一个同样的结果：我没有那么强的定力。
“我相信大部分人类都没有这个定力，而剩下的小部分有足够定力的人则没有足够的威慑力。”
姜宇看了艾AA一眼：“你们已经习惯了和平，所以才会对赢得了和平的我们指指点点。
“这说明大部分人类已经分不清对与错，正义与邪恶，这可不是一种好现象。”
艾AA想了想又问：“那么大家为什么不喜欢罗辑呢？”
“因为大家把黑暗森林威慑想得太简单了。”姜宇侃侃而谈：“几十年前我看过一份战略部描述自由阵营对黑暗森林威慑态度的报告。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报告早已经出了保密期，而且那份报告可以很好地回答你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道：“事情的起因是威慑初年，有人建议把罗辑的威慑权交给人类世界的六大政府，由全人类共同掌握对三体星人的威慑权。
“但很快这个建议就遭到了各大政体的反对，原因很简单，在天王星战役之前，联合国和PDC有一段时间掌握着引力波发射器的威慑权。
“他们成立了一个威慑小组，结果在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个威慑小组的威慑力几乎为零。
“如果把威慑权交给全人类的话，其威慑力也肯定是零，因为你实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脑子里是由浆湖组成的……”
艾AA问：“浆湖是什么？”
姜宇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程心见姜宇竟然也有被问住的时候，不禁摇头微笑。
姜宇想了想才道：“那是公元时代的一种东西，是用面粉调出来的一种……一种黏黏的白色胶水。
“因为这种胶水跟脑子是一个颜色，所以总是被我们拿来调侃：不灵光的脑子，一定是用面粉做成的胶水。”
艾AA道：“你们那时候的调侃挺形象的，就是有点恶心。”
姜宇挥了挥手，像是希望把一些有的没的东西挥走，然后他又用了几秒钟才勉强找回了原先的思路：
“从威慑初年时，整个人类世界已经有定论，威慑权只能在个人的手中。
“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里，罗辑的形象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大概在威慑三十年左右，罗辑才被人们广泛的称之为是持剑人。
“因为黑暗森林威慑像是悬在两个世界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罗辑就是悬剑的发丝，所以称他为持剑人。”
姜宇渐渐找回了思路：“大概也是同一时期，越来越多的人理解了黑暗森林法则后，他们自发得分成了强硬派和温和派。
“强硬派主张对三体世界提出更加苛刻的条件，企图彻底解除三体世界的武装。
“他们的一些方案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比如他们提出让三体星人全体脱水，然后由货运飞船送至奥尔特星云。
“至于温和派，跟刚才那位演讲者差不多，他们的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不然不可能那么有病。
“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人类和三体两个文明要建立一个和平共处的世界，双方必须以泛宇宙的人权体系为基础，即承认宇宙间所有文明和生物都拥有完全平等的人权。
“所以他们才一直盯着被罗辑毁掉的187J3X1不放。”
说到这里，姜宇无奈地笑了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这两派都不喜欢罗辑，强硬派认为罗辑不够强硬，温和派则认为罗辑是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这些人啊，僵尸见了他们都不咬他们。”
艾AA顺口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脑子啊！”姜宇一本正经的开了一个公元人才懂的玩笑。
艾AA一脸懵逼，程心却笑得花枝招展。
接着姜宇严肃道：“我想请你们记住，我是说你们两个人都记住：宇宙里没有人权！
“不要拿人类社会最美好的东西，去面对宇宙里最残酷的竞争。
“要拿出人类最冷酷的一面，去面对宇宙的冰冷和残酷。”
姜宇看了程心一眼：“特别是你，只有保全了人类自己，生命才有意义。”
程心先是一愣，接着她若有所思。
艾AA则问：“那你是强硬派喽，可是在我身边好像并没有强硬派？”
“因为强硬派早就在自由阵营消失了！”姜宇冷笑了一声：“三体星人的反应一直在顺应温和派的主张。
“这给了不少人错觉，认为宇宙间的文明真的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于是强硬派在智子的一连串操作下，渐渐消失了。”
姜宇又回答道：“我也不是强硬派，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人类跟三体星人的威慑是互相的。
“如果我们提出过分的要求，将丧失威慑效果，而一旦威慑效果丧失，将再也难以形成新的威慑！”
“也许，”艾AA有些没底气地道：“也许温和派是对的呢？”
姜宇看了她一眼：“如果这能让你安心的话，那么它就是对的吧。”
艾AA无奈道：“你这个回答也太敷衍了吧？”
“是你太一厢情愿了。”姜宇道：“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也没什么效果，我继续说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么？”
艾AA靠在飞艇的椅背上，陷入了她有史以来最长的沉思。
在她的沉思间，飞艇来到一颗位于城市边缘的巨树上，智子的住所在最顶端的树枝上，那是一栋精致的竹木结构的小别墅。
三个人从飞艇上下来，脚下是由圆润的石子铺成，两边是翠绿的草坪。
智子在别墅的门口迎接他们，她身材纤小，穿着华美的和服，整个人像是被一团花簇拥着。
当程心看清她的面容时，她很难想象有这样完美的女性面容。
智子对着他们微微鞠躬，程心感觉她整个人就是一个汉字：柔——外形和内涵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