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余尽看着已经陷入内斗的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悠然问道。
“不怎么样！”
梅迪奇驳斥道：
“我们之间上千年的情谊，怎么可能会被你这点微小的利益动摇？”
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其实我觉得，未必不能尝试一下。”
“艾因霍恩！”
梅迪奇怒斥了一声。
又一道声音响起，讥讽道：
“情谊？你觉得我们之间有那种东西吗？！”
之前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有一件事他说得很对，利益还不够！”
只是一具身体，不足以让他们牢不可破的联盟分崩离析，起码也得一人一具才行！
不然三个人怎么分两具身体？
难不成还得有两个人挤在同一具身体里？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们三人是绝对的死敌，任何两个人都无法和平相处。
三个人待在一具身体里，勉强还能维持脆弱的平衡。
但如果只剩两个人，会让这种平衡被打破。
有一方会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而被压制的那一方甚至会连思考的权利都被剥夺。
当然。
有利就有弊，反过来一样。
留在身体里的两人会因为无法维持平衡而导致其中一方被彻底压制。
但反过来，离开的那人却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哪怕明知道这是余尽挑拨离间的伎俩，但索伦和艾因霍恩未必就不会心动。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在犹豫，无非是因为对余尽缺乏信任，无法确定余尽能否做到他所承诺的事情。而除此之外，他们也想攫取更多的利益。
比如说，一人一具身体。
他们三人在一起待了一千年，哪怕已经学会和平相处，可骨子里还是彼此仇视。
如果能彻底分离，无论是谁都不会反对。
余尽不为所动，竖起一根手指，澹澹道：
“只有一具。”
“你们也只有一次机会。”
“啧。”
梅迪奇冷笑了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大，你真以为你吃定我们了吗？”
“不然呢？”
余尽笑了笑，摊开右手，掌心是燃烧的火焰。
在看到那团火焰的瞬间，梅迪奇面色剧变！
此时的他就如同遇到天敌的猎物一般，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抽身逃离。
可在他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
梅迪奇怒道：
“你们两个蠢货，别在这种时候拖后腿！”
索伦声音低沉：
“不是我们！我们也动不了！”
梅迪奇童孔勐缩，似乎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而此时。
手握火焰的余尽正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余尽走到高大的黑骑士盔甲面前，询问道：
“你们知道什么是黑骑士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哪怕身处险境，梅迪奇依旧不改嘴硬本色，语气讥嘲。
余尽并未在乎他的嘲讽，平静叙述道：
“他们追随‘初始薪王’葛温一同传火，自身也被燃烧。”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太阳王’葛温，也没有‘初始薪王’葛温。存在于世的，只有受初火奴役的‘乌薪王’葛温。”
“黑骑士也一样，葬身初火的他们早已失去自由。”
“他们变成了灰尽，在世上持续徘回。”
“而本质上他们和‘乌薪王’葛温是一样的，都是被初火奴役的仆从。”
“所以就和变成余尽的不死人一样，黑骑士也本能的渴望着火焰。”
在余尽平静的叙述中，黑骑士缓缓伸出手掌，带着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渴望与贪婪，试图触碰余尽手中的火焰。
梅迪奇气的眼前一黑，这是找了一个什么坑爹的身体？
当初夺取这具肉身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闭嘴！快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你是能反抗他还是有办法逃脱？
哪怕已经命悬一线，可梅迪奇的内心依旧天人交战。
一个身体住着三个意识，而且还互为死敌，这种争吵毫无意义但偏偏无可避免。
眼见黑骑士即将触碰火焰，一直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梅迪奇眼珠子都快瞪掉，急忙道：
“停下！停下！”
“你不是能把我们分离吗？我先选！先把我分离！”
“梅迪奇，我就知道你会背叛我们！”
“要选也是先选我！我和梅迪奇是敌人，梅迪奇和你是敌人。四舍五入，我和你就是朋友！就算要选，肯定也是先选朋友吧？”
“我和梅迪奇关系最差，那我岂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闭嘴！”
梅迪奇怒斥了一声，“你们两个蠢货！”
“我只是在蒙蔽他，你们难道以为我真的会投靠这家伙吗？”
黑骑士的体内沉默了一阵，直到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不会吗？”
“你竟敢怀疑我对主的忠诚！”
“忠诚？你的忠诚为你带来了什么好处？”
“你为真实造物主奉献一切，像条狗一样被呼来喝去，她却连奖励你一根骨头给你啃都舍不得，我真不知道这样的忠诚有什么意义。”
“忠诚不需奖励，因为忠诚本身就是奖励！”
“呵，骗我们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到了就行。”
“闭嘴！”
梅迪奇额头冒出青筋，他最恨有人怀疑他的忠诚！
余尽听着三人的争吵，若有所思：
“看来你不想被分离。”
梅迪奇立刻话锋一转：
“不！我想！”
余尽轻笑了一声：
“你确定？我和真造可算不上什么朋友。”
梅迪奇毫不犹豫道：
“但也不是敌人，我觉得我主和你相处的应该还算融洽。”
“融洽？”
余尽有略显意外道：
“你和极光会有接触？”
梅迪奇理所当然道：
“这不是很合理吗？我刚刚脱困，想要和主取得联系，当然要跟信仰主的组织接触。”
余尽点点头：
“确实很合理。”
极光会并不是什么古老的隐秘组织，而是在这一两百年内才出现的新生组织。
单单从时间跨度上来讲，‘极光会’并不比‘铁血十字会’、‘要素黎明’、‘心理炼金会’这些隐秘组织长多少。
但毕竟背靠一位序列0的真神，极光会的发展速度要比大多数组织快的多。
而梅迪奇死于一千多年前，他不大可能会跟极光会有什么关系。
当然。
这并不意味着一千多年前就没有信仰真实造物主的组织。
但那时的真实造物主尚且不用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彼时的真实造物主凭借支持黑皇帝所罗门建立所罗门第一帝国，成功立足于北大陆，那时的真实造物主才是北大陆的正统信仰。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当时的六神说不定才是‘邪神’。
哪怕到了联合帝国时期，真实造物主依旧可以勉强与六神分庭抗体。
一直到黑铁纪元，她才被完全驱逐出北大陆，只能在神弃之地苟延残喘。
也就是说，直到第五纪以前。
对真实造物主的信仰依旧是北大陆的主流，信众人数不会比六神教会少太多。但在第五纪以来，在六神的不断围剿下，真实造物主的信仰几乎绝迹。
而在这一千多年内，真实造物主私下发展的组织肯定不止一两个。
但这些隐秘组织大都在七神教会的围剿下被彻底消灭，能够在七神教会的围剿下幸存下来的只有极光会和铁血十字会。
铁血十字会暂且不谈，极光会绝对是信仰真实造物主的最出名的隐秘组织，没有之一。
而刚刚脱困的梅迪奇，为了和真实造物主取得联系，继而去联络极光会。
从理论上来讲，这的确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但正因为很合理，所以才不合理。
对于真实造物主而言，梅迪奇已经死了上千年，再加上她的本体被封印在神弃之地，所以根本无力顾及一个已经死去的手下。
但对于梅迪奇而言，他在死的地方被困了上千年，真实造物主却派一个人来看看的想法都没有。他的心里真的会没有怨念吗？
倘若他真的没有怨念，又怎么会在说出‘忠诚不需奖励，因为忠诚本身就是奖励’的同时，又因为索伦和艾因霍恩的嘲讽而恼羞成怒呢？
而如果梅迪奇有怨念，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脱困的第一时间去联系真实造物主呢？
更何况，他难道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自己的脱困是一场阴谋吗？
被困了上千年，突然就有一个黑罐头闯了进来，就跟急着给他送肉身一样。
哪怕梅迪奇再蠢，也能猜到这背后的不同寻常。
而对于一个阴谋家而言，脱困之后要做的自然是蛰伏，而非高调的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归来。所以他又怎么会去联络极光会，又怎么会孤身闯入圣赛缪尔教堂地下的查尼斯门，盗取一本与他所处途径毫无关联的笔记呢？
如果只是流于表面，梅迪奇的解释简直再合理不过。
可只要细想就会发现，这看似合理的解释实则漏洞百出！
而一个甚至连实话都不愿意说的人，又怎么能让余尽相信他真的愿意投诚呢？
梅迪奇可以用对真造的忠诚来解释他的行为，可索伦和艾因霍恩虽然一直在嘲讽梅迪奇，却依旧没能提供半点有用的情报，似乎根本不急着取信余尽。
这说明他们要么看不上余尽给出的条件，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要么就是他们有所顾虑，又或者是有人给过他们更丰厚的报酬！
既然如此，那他们又为什么还要和自己在这里演戏呢？
余尽突然问道：
“你们在拖时间对吧？”
梅迪奇的表情一僵，借着头盔的掩饰让余尽看不清他的表情，若无其事道：
“什么拖延时间？”
余尽没有理会他，目光四处扫视了一圈，分析道：
“你还有同伙？你在等什么？等他从这里偷走某样东西？”
不等梅迪奇否认，余尽自己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你没有那么高尚。”
“一个阴谋家不会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利益，哪怕是你那位主。”
梅迪奇没有从余尽的语气中听出嘲讽的意味，他似乎真的只是在平静的分析事实。
可即便如此，这依旧让梅迪奇的脸色有些难看。
余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若有所悟道：
“所以，你是等在他帮你解围？”
“你对他似乎有很高的期待，他的实力很强？”
“虽然现在的你实力不足万一，连对付圣者都有很大的难度。但毕竟是曾经的天使之王，还有着三位一体的天使位格。”
“能够让你都对他的实力有很高期待，所以来得是另一位天使之王？”
梅迪奇没有急着反驳，因为这只会暴露他的真实想法。
他只是沉默，也只有沉默。
“光有实力是不够的的。”
余尽见梅迪奇沉默，并不意外，接着开口道：
“他，或者说她和你应该是旧识，你们之间至少有着最基础的信任。”
“那么，这个人大概率是曾经的天使之王。”
“去掉背叛的三位，还有五位天使之王。”
余尽停顿了一下，语气变的有些讶异：
“所以，是乌洛琉斯吧？你真的和真实造物主取得了联系？”
梅迪奇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阿蒙？”
余尽笑了笑：
“阿蒙？我不觉得他敢来。”
“确实。”
梅迪奇认同的点点头，不屑道：
“就算来也只会是一个分身，实力最高不会超过序列4，起不了什么作用。不，他连分身都不会派，毕竟他也害怕被人顺着分身找到他的本体。”
余尽没有接茬，而是问道：
“所以，乌洛琉斯在哪？”
梅迪奇反问道：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会。”
余尽回答的很干脆，但很快又笑道：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问？”
梅迪奇微微一愣，接着面色微变。
他明知道自己不会说，但依旧在锲而不舍的找他要答桉。
他明知道自己在拖延时间，依旧不慌不忙的和自己耗着。
这说明对方有恃无恐！
他自信一定能从自己这里获得答桉，也自信就算浪费再多时间也没关系！
“你……”
梅迪奇心底有些慌，刚要开口。
可余尽却没给他机会，而是直接将火焰塞进黑骑士的胸膛。
无火的余灰，再次见到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