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国里，每个居民都需要服役巡逻。头脑聪明的服役时间就短，头脑不灵光的，通常服役时间较长。
倒不是军队歧视，而是服役年限和是否有贡献有关，脑瓜子灵活的士兵容易找到机会，从而能提前退伍，甚至获得国王授予的奖励。
聪明人才能生活得更好。
否则就只能大半辈子都当巡逻兵，就像牛三思和它父亲一样。
但在孽者军团，海将军并不要求士兵去思考，他立下军规：士兵不要有个人思考，只需要执行命令。
这与四方国截然不同。然而也是因为如此，牛三思才能加入这一强大军团。
“集合列队。”
海将军一声令下，所有原本在建造工事的黏土尸魔一个个整队排列。
牛三思站在最左边的末端，虽然身高最矮，它还是努力挺起胸膛。
它余光瞄向旁边。
短短几天时间，东道已经搭建起了一个营地。周围有矮墙与路障，里面被划出了几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用石头和黏土造出了仓库。
“今天，我们将再次实战演习。与之前不同，这次将配合强力作战装置。”
海将军说：“希望演习结束后，还能看到诸位。”
他拍了拍手，孽者军团从中分开，分成了黑白两队。两队各自将脸部涂白或涂黑，每一队各有一名尸魔队长。
牛三思被分到了黑队，用碳灰将脸抹黑。
队长给它下达指令：“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寻找敌方炮车。”
“一旦发现，立即摧毁敌方炮车。”
牛三思领命，钻进火汽炮车里。
对于这尧族打造可移动装置，它最初是谨小慎微，不敢怎么触碰。
海将军让它不要想太多，只需要明白怎么去操控它行驶，怎么用上面搭乘的两台征服者紫玫瑰去轰炸敌人就行。
操作这台金属铸造的马车比真的牛马还容易，按照要求操作，它就不会乱动。牛三思在营地里开了三十二天，基本掌握了要领。
除此之外，它还在这期间信仰了尧神——国王并不要求大家的信仰。牛三思对海将军虔诚追随的神明既有好奇，也有敬畏的成分。
海将军告诉它，这是命令，向尧神大人献上信仰，是军团里每一个士兵的基本义务。
牛三思执行命令。
它的梦想是整点红薯——尧神给予的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一标准。
只是它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实战。
双方队伍进入了演习区域，各自岩石和山坳后隐藏。
很快，黏土尸魔的斥候就互相发现，继而爆发了第一轮交锋，爆炸声连番响起，牛三思看得手一直在抖。
它这才记起海将军说的话。
——希望演习结束后，还能看到诸位。
这不是演习！
就是是真刀真枪地互相厮杀！
牛三思脑子里想不了太多事，它开始寻找敌方炮车位置。
用眼睛找很困难，露头容易被敌人发现，继而遭到暗中袭击。
好在孽者军团有一种好用的工具【望远镜】。
牛三思躲在石缝间，用望远镜朝远处望去，左右扫描目标。
敌人的炮车……不在左边的乱石堆后，也不在靠后的山坳里，不在右边的泥潭区域……在正面？
它望向正面，果然看到，敌方炮车已经在朝黑队士兵开火了一次。征服者紫玫瑰喷出的紫色花球轰炸在前线，炸得黏土尸魔飞得老远，瞬间造成局部杀伤。
牛三思驾驶炮车一路赶去。
必须进入射程范围，才能确保命中。
它操控炮车，和敌车都进入了双方射程范围。
玫瑰花炮装填较慢，第一发炮弹至关重要，没有把握之前宁可不开炮，也不要让炮车处于没有威胁的状态。
两辆跑车都在兜圈子，犹如两条虎视眈眈的斗牛犬。它们小心保持距离，车体顶部支起的征服者玫瑰都在朝向对方，进行锁定流程。
牛三思牢记操作要则。
征服者紫玫瑰锁定敌人需要时间。只要持续朝向敌人，它就能明白要攻击的目标，一旦花瓣保持收缩绷紧的状态，即代表准备就绪。
瞄准完成，锁定完毕。
接下来只要拉动前方的开炮拉钩，它后面连线就会将玫瑰药水作用在花炮上，继而引发玫瑰开火。
牛三思手握拉钩正要拉下，忽然耳边响起号角声，这是鸣金收兵的命令。
它立即掉转车头回到阵地。
黑白队伍的对抗就这么戛然而止，再次汇聚成团，还有些伤残者暂时在一旁修养。
刚才遭遇突发事故。
四方国西道上出现不明半神，正在杀害士兵和居民。
据前来报信鸟说，西道统领已牺牲，守备队折损过半。猿将军与石将军已经带领南北两道人马驰援过去，结果发现，来的竟然是两名半神。
国王因此向海将军请求援助，他只来得及拖住另一名半神。
海将军发号施令：“诸位，我们的目标是南道半神。”
“为了伟大的尧神！孽者军团前进！”
尸魔士兵们高呼。
“为了尧神！前进！前进！”
孽者军团朝南道急行军。
前方黏土尸魔速度奇快，将后方炮车抛在身后。不过为安全起见，每一辆炮车还是有两名尸魔随行，以备不时之需。
牛三思操控炮车抵达第一线时，近距离目睹了那入侵半神。
它是一头龙形生物，粗长的臂膀上长有双翼，骨质蝠翼坚硬而锋利，与其说是飞翔的翅膀，更像是两把宽大镰刀。
半神脑袋硕大而狭长，面部裂开一条条仿佛伤口般的巨大口器，口中布满了犹如错落刀片的利齿。
它肆意抓捕四方国士兵，将其丢进嘴里大口撕咬咀嚼，满脸全是各种颜色的血。
黏土尸魔们冲向半神。
它们以一种冷酷而有序的方式，在接触的瞬间将自身引爆，把半神躯体炸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痕，神明的黑紫色血液也从伤口里汩汩而出。
也有尸魔被半神一把抓住，巨大的爪子具有某种解除进攻的能力，俘虏者被她塞进嘴里卡察卡察吃掉。
“开炮。”
海将军下令。
牛三思立即操作，瞄准目标，锁定填弹，拉钩！
彭！
第一发征服者紫玫瑰的花炮正中半神的左肩，紫色花瓣炸开，将它的肩头炸出了一大朵紫褐色血花。
牛三思机械地继续操作。
第二发花炮击中半神右腰，轰出了一个血洞。
半神发现了火汽炮车，她口中嚎叫，跨步想冲过来用爪子毁掉这装置。
可另一个方向，第二辆火汽炮车也开始轰炸。紫色花芯在半神背上绽放出一片片花朵，撕裂了她后半部分的躯体。
半神稍微一露破绽，就被其他蓄势待发的尸魔一拥而上群体自爆。连番爆炸声中，她高亢愤怒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和癫狂……
牛三思只是操作。
它是孽者军团的炮兵，职责是将花炮尽可能全部命中敌人。
打完了第二轮花炮，牛三思忽然发现，身形庞大的半神已经倒在地面血泊中，四分五裂的身体不再动弹。
真死了？
半神死得这么快？
它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炮兵们，你们干得很好！”
海将军赞了一句：“今天是你们的首战，你们出色地完成了这一次任务，完成了远程攻击和拉扯敌人的命令。”
“尤其是牛三思，你最后的那一炮很漂亮，命中了那家伙脑袋。”
“炮兵们，你们将会在军团里承担至关重要的攻击使命，你们将会是军团里不可或缺的中坚！”
“现在，让我们来处理这头半神的尸体吧。这一环节，我相信你们都会很喜欢。”
牛三思懵懵懂懂地下了车，鼻子里嗅到一股强烈而浓郁的腥味。
半神……堪比国王的半神……我参与了击杀半神。
牛三思心情很怪。
本应该非常兴奋和激动，可为什么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和实战演练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它望向四周，军团里的尸魔们都很冷澹，它们对着半神尸体指指点点，仿佛在评价一头被宰了的猪。
就在这时候，牛三思感到一股温暖的光照射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是尧神的恩赐！
它赶紧跪在地上，脑袋紧贴地面，结结巴巴地说：“感恩，感动……感谢您赐予的力量，牛三思一定……一定当好炮兵！”
旁边的海将军笑了一声：“我的眼光一向不错，不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也是这一次狩猎半神的英雄。”
牛三思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就萌生了新的理想和目标。
除去红薯，或许也可以去整点半神。
牛三思心里又有几分惆怅。
如果好兄弟鸟飞绝当时没有去报信，说不定现在和自己一起在这里当炮兵，也能体会到这种丰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