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鸟的嗓音婉转动听,不仅能学百鸟叫,还善于模仿人声。照这么说,这位画眉姑娘的口技与喉功都是一流喽。”古河道。他说的这话,其中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几位姑娘虽然心中鄙夷,但却是笑的更开心了,一女子说道:“瞧您说的,古大人。画眉姑娘可是烟花楼里出了名的好嗓子,那曲儿唱的可是一绝。”
画眉在刀花魁来之前,应该算是烟花楼的头牌。一等一的模样,一等一的气质,还有那一等一的好嗓子,这等一等一的人儿,怎会不惹人爱呢?
画眉姑娘走到半截时停了下来,她那一双似笑非笑,含情脉脉的下垂凤眼往下一扫,登时就有几个画眉姑娘的坚实拥垒晕了过去。那一眼的风情,着实撩人。
各位烟花客的心中也有些纳闷,虽说这古河算的上是贵客,但今日表演的可不该是画眉,一晚上两位上等的妓子上台,这是烟花楼不曾有的规矩。柳如永坐在角落里昏昏欲睡,这画眉姑娘虽美,但可勾不起他的兴趣。
“让她下来。”古河淡淡道。
那几位姑娘面露难色,一人道:“像画眉姑娘这等层次的人,是不会听人招呼的。”古河心生厌恶,大地方规矩多,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去下等窑子之一,那里的人只要银子给足,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各位客官,奴家唱首曲儿可好?”画眉的声音甜又糯,这话说出来,怕是没人会拒绝。
但那古河却不合时宜的喊道:“来来啦,来我胯下唱曲儿!”这话粗鄙难听,谁人能想到,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高官大臣,竟然如此下流无耻。
身后有人窃笑,有人皱眉,也有人用力打了个喷嚏,然后朗声道:“文官胸前画的是鸟雀白鹤,武官胸前画的是虎豹饕餮,小生以前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今天看到古大人小生才明白,原来这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是衣冠禽兽!”
此言一出,柳如永身边一下子宽敞起来,众人纷纷退散。他们心中暗道:“此乃狂生!”
古河笑了笑,他拍了拍手正欲说些什么时,他身后那两个护卫就耐不住性子要动手了。古河一声厉喝:“滚回来!”那两人立刻缩着脖子退了回来,古河挑起他怀中那女子的下巴道:“你是个人才,报上名来。”
“姓柳,名如永。”
“可是在籍的秀才?”古河问道。
柳如永道:“正是。”
“不错,是个年少轻狂,伶牙俐齿的书生,但你这性子还需要磨炼。等本大人回去后,吩咐吏部一声,你柳如永,五十年不得录用!”古河这一句话就将柳如永的仕途给断了,断掉仕途,这可是对一个读书人最大的惩罚。
柳如永笑了,他冲着古河的背影抱拳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给了我这个不做衣冠禽兽的机会。”
“谁他娘是衣冠禽兽!”
“嘭!”
古河突然暴起,他踹开那几个女子,抓住一个酒壶嘭的摔碎,碎茬子张牙舞爪。他握着那酒壶颈,大步流星的朝柳如永走去,凶象毕露。
谁还不知道古河曾经是在东城混过的扛把子,他见刚才这套说辞没吓到柳如永,竟直接撸起袖子要上前干他一顿。
“大人,这里可是烟花楼啊。”清清凉凉的声音灌入古河的耳朵,他顿时清醒了几分。
烟花楼的背景,古河还是有所耳闻的,朝中一大半买凶 杀人的龌龊事,都与烟花楼背后的组织有勾结。在这里闹事,他确实要掂量掂量。他回头,刚才出声的正是那画眉姑娘。也别说,这画眉姑娘的声音的确有魔力,他一听,心气就平和了下来。古河瞪了柳如永一眼,又背着手朝座位走去。
柳如永双目微寒,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装作自己从未紧张过。说实在的,当不当官柳如永丝毫不在意,但他这条命,他确实在乎的紧。
画眉姑娘捂嘴轻笑,“各位姐妹,还不将古大人伺候好了。”
见过世面的女子的确不同,尽管古河刚才踢了她们,但她们坐到古河腿上时,还是笑吟吟的。
古河暗道:“贱。”
画眉摇曳着身姿登上了高台,她轻声道:“各位客官今日想听什么曲儿?”
底下热闹开来,纷纷调笑着要让这佳人唱个十八 摸。画眉也不避讳,用娇美的声音清唱了那么两句十八 摸。这底下更为沸腾,他们早就把柳如永这段插曲忘在了脑后。
就是这么短短片刻的功夫,无数红销金银便向下雨一般丢向了那高台之上。
画眉将扇子挡在脸前,只露出双眼,她看着下方的古河道:“奴家唱个《清欢》如何?”
清欢是画眉成名的小曲儿,极难听到。她这一说,便又有珍贵的珠宝扔了上来。她朝旁边看了看,那角落里的几个乐师就奏了起来。
画眉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这一首清欢,暗藏杀机。
“画眉要动手了,为了进洪天宗,没人会守规矩。”雪姑道。
“等这首清欢唱完,相必就是古河的祭日。”良人说道。
“她的曲儿,不是毒药,胜却毒药。”
“该走了。”
曹良人刚说完,他就看到烟花楼下,几百个小鬼浩浩荡荡的排成一对,朝前方不羡仙的方向行去。
“他们也算是有情有义,听说论武宫要将收容他们,但被他们拒绝了。”雪姑道。
曹良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肩负着数百年的气运,未来定将啸天地风云。”
“听说领头的那个孩子在皇宫前拦常安在车时,被弄伤了。”雪姑的语气颇为赞赏,她是个不要命的主,敢一人跑到镇西王府去刺杀曲正阁。而这个孩子好像也不惜命,敢一人拦常安在的轿子。
“他叫陈宿归。”
“陈宿归,我记住了。”
清欢已唱到尾声,就差两句就要落幕。
别说一般的人,就说古河他身后那两个护卫也已经飘飘然了,古河也不例外。他曾以为,所谓的高雅都是狗屁。但他今日听到画眉的这清欢,顿时感觉自己以前就是个狗屁。
“姐姐真是好心思,知道今日该我上台,特地来为我暖场。妹妹多谢了。”
清冷但又不失感染力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画眉的歌声。众人正为被打断而要破口大骂时,却顿时哑然了。
倾国倾城的少女,正配刀走下。
刀……刀花魁。
柳如永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向那正缓缓走下的,他朝思暮想的刀花魁。同样立起来的还有古河,这位古大人耷拉着的两个嘴角完全翘了起来。他双眼放光,宛如一头恶极了的饕餮,见到了心仪已久的丰盛晚宴。
他嘴唇微动,说了几个字,旁人听不到,可他那两个侍卫耳力极好。当他们听清古河说的话后,不由得大跌眼镜。这位古大人说的话乃是,“这是个雏!”
画眉微笑道:“妹妹严重了,我也是想在这位大人前露个脸不是。”她一边说一边往下走,第二人擦肩而过时,画眉附耳轻声道:“妹妹,今晚这出戏,你可要好好唱。”
“谢姐姐提醒,不牢姐姐费心。”
画眉放声笑着走上了楼梯,而曹良人则走上了高台。当画眉在台上时,众人还是敢放声调笑的。但曹良人,这位刀花魁一上台,众人除了暗中仰慕,什么放肆的话也说不出来。
刀舞是曹良人唯一会在台上演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再配上其独特的舞步,刀刀夺目。
曹良人在台上从不说多余的话,当然,她也无话可说。
正当她要解腰间的佩刀时,柳如永哐哐的跑了过来。他突然脚下一滑,手中那装满铜币碎银的袋子哗的一下散开了,那星星点点如下雨般全都落在了台上。
曹良人身子腾挪,刀光闪动之间,那碎银铜币竟一颗没掉,全都摞在了那柄短刀之上。
登时夺了一个满堂彩。
柳如永抬起了头,他自知出糗,便一直趴在哪儿傻呵呵的笑。
曹良人手腕一抖,那银子全都堆在了柳如永的头前。
“多谢。”曹良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柳如永的心跳的厉害,他刚动了动嘴唇,就听后面的古河说道:“把他拖走。”柳如永一着急,一直没敢说的那句话这时脱口而出:“刀花魁,我,我中意你!”
满堂唏嘘,唏嘘这个不自量力的书生。
台上的曹良人楞了片刻,她突然笑了。柳如永也跟着咧嘴大笑,他的笑比哭都难看几分。
“有些像他。”曹良人心中默念。她开口道:“多谢。”
柳如永刚想说些什么时,古河那两个侍卫已经走上前来,拽着他的腿,将他拖走了。
他一边在地上蹭,一边朝着曹良人大喊:“我中意你,我中意你!”
曹良人有些恍惚。
这般行径,真像他。
被拖出去的柳如永还有些身在梦里,刚才刀花魁竟对他说话了。虽然说的都是谢谢,但两句谢谢却不一样,他这种自诩风流的人最会瞎想,不过这次他想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