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医院病房里的天花板,这让夏目直树多少有些不适应。
所幸雨宫近马给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不仅陪护的人有自己专门可以过夜的床,病房里也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淋浴室,洗漱不必去公共水池那边绕远。
刷牙洗脸后,夏目直树去了隔壁雨宫千鹤跟学姐的病房。
七海夜已经在了,见到夏目直树进来,她指了指桌上的塑料袋:“医院食堂的寿喜烧包子,味道吃起来还不错,不过包子我其实更喜欢井村屋那种做成点心的感觉。”
夏目直树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里面的馅料味道就是寿喜烧锅里牛肉的味道,没什么特别,但让他想起了前世喜欢的猪肉大葱肉包。
“我觉得把包子做成点心有点怪怪的,但井村屋的其他甜点我偶尔还是会买的。”夏目直树三两口吃掉了包子,或许是饿极了,也或许是包子本身就不大。
他喝了口水,问:“医院里的吃食不便宜吧?”
“还好,忘了看具体价格,包子大概700円一个吧。在东京人形町卖的包子也得600円呢。这么看的话其实北海道这边物价还好,毕竟是在医院里。”
夏目直树闻言砸了咂嘴,心想校医果然是奢侈生活的忠实信徒。
反正自己在校门口便利店里买的包子最贵也就200円。
当代年轻人的消费观念,七百円的包子舍不得吃,七千円的游戏道具闭着眼充值。
皮肤半价,首充重置,Steam冬季折扣?
血赚!
七海夜继续说道:“其实买早餐我可没有花钱,雨宫先生已经跟食堂提前打好招呼了。我陪护这段时间在医院里的所有花销都是记账,从他预存在整个日本医疗系统里的资金里扣。”
她笑着摊了摊手:“有钱人家是这样的,不管是医疗还是酒店,只要是档次高一点的全国连锁,便有最高等级的会员并且有充足的储蓄呢。”
夏目直树便也跟着打趣:“那小姨你不得给人家吃穷喽?”
“小家伙怎么说话的?”七海夜笑眯眯用手指轻轻戳着夏目直树的额头,“不知道饭量和年龄对于女人来说是绝对不能提的?”
“我觉得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在乎年龄……”夏目直树察觉到七海夜眼睛眯起来,便赶紧改口:“再说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小姨饭量很小的。”
他拇指和食指比了比,伴随着浅井真绪的归来,那段尘封的记忆也揭开面纱。
小时候跟七海夜的日常历历在目。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只在乎饭量而不在乎年龄的少女,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了,青春不复,但也多了些许岁月沉淀的气场和韵味。
七海夜笑眯眯看着这个欢喜小冤家,从他小时候就喜欢跟自己闹在一起。
跑来找自己小外甥女玩,玩累了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里翻找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不管怎么藏,他总是会找到。
按理来说这种进了屋子翻别人东西的熊孩子行为七海夜是很讨厌的……不,准确来说就是很讨厌,同村的小孩敢进她的闺房都会被她提熘着耳朵扔出门,所以村里的孩子都很怕她。
但换在夏目直树身上,七海夜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他很听话,与其说是乱翻不如说是帮忙整理,七海夜的卧室并没有太整洁,她很随性的。
夏目直树每次来了,也不破坏东西,那些手办好好的帮她收好了,还会跟她聊一聊人设和剧情。偷偷藏起来的本子也是他整理的时候在柜子里发现的。
久而久之,七海夜也就默许了他这种行为,到了最后甚至房间乱了也不收拾,等小家伙来了在闺房里打闹一阵,自己盘腿坐在床上指使他当苦力给整理。
“我听出来了,”七海夜在旁边空的病床上一坐,轻轻蹬掉脚上的高跟鞋,光洁的脚背曲线骨感且惹眼。
她学着许多年前的样子往床上这么一盘腿,左脚抵在自己大腿上,与许多年前有些不同的是那阵子她正叛逆,常常穿着牛仔短裤,大白腿青春靓丽。
如今脚掌在黑丝打底裤上摩擦着,感受的是岁月留下的成熟魅力。
“不说我吃得多,笑话我长得胖呢?”
七海夜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他,眉眼带笑,媚眼如丝。
夏目直树恍忽间回到了那个夏天,窗外的蝉在吱呀吱呀的叫,浅井真绪在院子里玩水,夏目直树跑到七海夜的房间里吹风扇。
风扇摆在台桌上,大热天的小姨就穿一身白背心,面朝着风扇张开嘴发出“啊”的声音,头发和肩带都随风而动,青春的美好忽明忽暗。她随手把bra从领口里拽出来扔在床边,懒洋洋的往床上一坐,将团成团的被子压在屁股底下。
被子舒舒服服的,很软又很凉。
她本身性子就懒散,再加上天热不想动,便开始指使七八岁的夏目直树去冰箱里拿果汁、去给自己调染料、去把藏在柜子最底下的本子和线稿拿出来……然后顺手将刚才扔在床头的东西拎到浴室放进洗衣篓里。
想着想着,夏目直树有些不好意思了。
仿佛还能闻到手上的奶香。
“哟哟哟,害羞了呢?”七海夜看着他别过头去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打趣道:“当小流氓的时候脸皮厚,越长大脸皮越薄了?”
“到底是谁流氓?”夏目直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再说了我可没说你胖啊!别跟真绪似的整天就知道无中生有压榨我,我都被压榨的睡眠不好腰酸背痛了……你什么眼神?我是说她总是给我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罚我做家务,尤其是最近两天,感觉像是角色互换了一样,变成了我洗衣服做饭。但做家务真的很累,真亏她一直任劳任怨。”
顿了顿,他眼神一笑,决定不能总是受七海夜的调戏,决定反击:“再说了你是从年轻的时候就胖,到今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家伙翅膀硬了,现在居然敢说我胖?”七海夜气笑了。
她的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完美,蛮腰说是盈盈一握有些夸张,但绝对比大部分女孩要来的纤细。
“今天你要是说不出哪胖,小姨我可要给你做个全身检查了!”七海夜妩媚一笑作势要扑。
可夏目直树根本不带怕的,任由她把自己抓在怀里蹂躏。
七海夜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小家伙既不是十年前那个知己小屁孩,也不是十年后性子直男的病秧子,而是两者的结合——
过去的我和今天的我成就了明天的我。
所以预想当中脸红跳开的反应没有,夏目直树而是上下打量着她笑道:“好像比别人瘦,但又好像比别人胖好多好多。”
“呵,小流氓变成大流氓了。”七海夜唯独对他的话不反感,反倒是觉得亲切一些。
于是又狠狠蹂躏了一下他的发型,她突然语气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我年轻的时候对吧?”
夏目直树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认真和点点惆怅,正色地看着她:“怎么了?”
“看来在小家伙眼里,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呢。”七海夜松开了他,“忘了你之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十年,总觉得该等。”
两个人对视着,七海夜没有说话,夏目直树也没有。
都没有说话的气氛却一点都不寂静,因为自己的心跳如此动听。
“小姨,你十年前有想过现在的情况吗?”
“有,当时我觉得我要是不姓七海也挺好的。”
“那现在呢?”
“现在……”
七海夜还没有给出答桉,表情便是一愣,视线直接略过了夏目直树。
夏目直树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没等有什么反应,七海夜已经忽的一下子跳下了床,直接去按床头的呼叫按钮了。
“人要醒了,给她俩的爹打电话!”
七海夜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色一变,俏皮地咧着嘴。
夏目直树从兜里掏出电话来一边拨号一边拎着她的高跟鞋凑过去。
“把鞋穿上,年纪大了多愁善感不说,还试不出冷来了?”
“臭小子,又拿这个戳我痛处,这么会戳人啊?”
他把电话歪着头夹在肩膀上,蹲下来,拉着她的手扶着自己肩膀防止摔倒,然后让她单脚站着,轻轻捧起左脚帮她穿鞋。
“稳一点。”
“那你别摸我的脚呀,哎呀,臭小子,痒的!”
电话接通了,传来了另一头雨宫近马的声音:“夏目?”
听得出来,雨宫近马很疑惑。
因为他听到了些不太对劲的声音……但又说不上来是不是真的不对劲。
“我没有摸,不小心碰到的……那个雨宫叔叔,千鹤可能要醒了,有空的话……不,请您务必来一下,我希望千鹤醒了第一眼能看到您,拜托了!”
电话沉默了一两秒,传来了椅子摔倒的声音,然后是“社长您没事吧”的询问。
“我没事……夏目,我马上就到,我马上就到!周围有医生吗?让他们听电话!”
“医生马上就到,我让他们给您回个电话吧,我再通知一下和泉叔叔,澪前辈也有要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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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小时,雨宫近马带着和泉悠贵便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此时病房里几乎站满了人,全部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夏目直树和七海夜都靠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雨宫近马冲进门见这么多人守在病床前,先抓着那个最年迈的老医生问:“老先生,我女儿什么时候醒?”
这老医生是精神科的泰斗,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都退休快十年在家里抱重孙子,被雨宫近马给从家里请了回来。
老人家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其实也不确定。
他当了一辈子医生,治过的的植物人成千上万,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这两个他是真的没底气了。
于是只好按照自己的经验回答:“估计……就今天吧,所有的数据都显示她们有苏醒的迹象。”
“今天就醒了,终于要醒了!”
和泉悠贵热泪盈眶,最近这几天虽然他这个当爹的忍住了压力,终于在这最后时刻绷不住了。
当爹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女儿?
没有一个人比他和雨宫近马相信自己的女儿能醒过来,但又没有一个人比他们两个更害怕。
“醒了,我刚才看到手指动了!”
“眼皮,眼皮在动!”
雨宫近马闻言看向病床,女儿的眼皮果然在慢慢挣扎。
“夏目,夏目过来!”
他冲着身后的角落招了招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目直树。
这屋子里的医生们面面相觑,都很不理解。
这个少年最近偶尔会来探望,好像听说是这两位女孩的校友和朋友,他们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倒是也没有太多的注意。
私底下护士们谈论起来,说起夏目直树还会感慨能认识首富的女儿,能跟千金大小姐做校友真是福分,自己怎么年轻的时候没有这样的福气呢?
但现在看来自己女儿马上就要醒的紧张时刻,雨宫近马这个所有人眼中都得仰仗的存在,居然主动把这个少年拉到了眼前。
这份重视,让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了。
看来……是跟这个千金大小姐有点关系呢。
暧昧关系啊!
“叔叔,这合适吗?”夏目直树嘴上是这么问,但还是很诚实地拨开人群走到了病床眼前。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千鹤的男友,她醒了第一眼肯定也希望能看见你!”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男友?!
还是首富亲口承认的?!
今天这么多人,雨宫近马但凡敢说出这句话,就肯定不怕这个绯闻传出去……甚至有可能他是故意的,就是让要所有人都知道,夏目直树这个女婿他认定了。
雨宫近马也确实是这个意思,这几天他已经想清楚了,女儿能醒过来他已经无所求,今天夏目直树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千鹤要醒,就像是黑暗中照进了一束光一样打破了这几天他的焦虑。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心情大好,越看夏目直树越顺眼,便顺势当众承认了两人的恋情。
夏目直树也没想到雨宫叔叔居然这么不留后路,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这种时候若是说出“我和雨宫同学是误会”,就已经不是用渣男能形容的了。
“千鹤醒了。”夏目直树想事的时候,雨宫千鹤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和雨宫近马、和泉悠贵站在两张病床中间,见到小富婆睁开眼睛便下意识转头去看学姐,发现学姐也同时睁开了眼,眼神中有些许迷茫,但慢慢变得清明了。
“爸……”
雨宫千鹤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眼眶有些湿润,鼻子通红轻轻说出了十年都不屑一顾的称呼。
这一声爸给雨宫近马喊愣了。
真的是愣住了。
一个纵横商场无数年的冷血总裁,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首富,在这一刻竟然也是热泪盈眶。
他已经十年没有红过眼了。
“诶……爸在呢,爸在呢……”
说着说着,他就呜咽了起来。
夏目直树看着这一幕父慈女孝的场面,深感欣慰。
然后就听见了身后和泉悠贵的声音。
“诶,小澪,你别起来,你还不能起来!”
夏目直树闻言便回头去看,正好看见学姐挣扎着起身,眼中的迷茫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这种情愫深深撞在了夏目直树的心头,让他也愣了一会。
“学姐你……”
就在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学姐用双手探出挣脱了心电线和贴片,直接环住了夏目直树的脖子。
“对不起,直树君!”
她眼角带泪在他耳边倾诉着,然后直接吻了上去!
还没从首富纳婿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