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钟。
急诊病房的叫铃响了。
苏欣桐看了眼房号，都囔着小嘴道，“又是9床，今晚这都多少次了！”
9床？
李惜阳翻了下病例，患者是个年近90岁的老太太，一周前脑梗塞昏迷收住入院，情况十分不好。
几乎可以说是进入倒计时了。
陈旭抱着个抱枕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提醒道，“小心点，那家女儿可不好惹。”
李惜阳并不熟悉9床的病人，不禁有些好奇。
陈旭解释说老太太的女儿叫杨玉，一天到晚守在病房里。
她表面上好像很关心老太太的病，实际上就是为了老太太的养老金。
只要老太太一天不咽气，养老金就能一直领。
所以杨玉才对她母亲的病，就表现的是尤其关心。
哪怕病人昏迷一周，只要还吊着一口气，她也要坚持治疗。
据说老太太以前是市厅级干部，所以这养老金可不少钱呢。
又是养老金么…
李惜阳记得前段时间运城有个新闻，说一个93岁老人，一辈子省吃俭用攒下了十万元，对于老人来说是命根子，是晚年生活的保障。
可是今年7月份，她在银行的存款却不翼而飞了，
查询之后，竟然发现是女儿悄悄转走了养老钱。
记者去了解后发现，这老人的女儿女婿都是退休干部，一个月的退休金加起来有一万多，
这条件在运城可以说生活相当优握了，但即便这样，还惦记93岁母亲的养老钱，也是闻所未闻。
“我跟你一起吧！”
李惜阳跟着苏欣桐一起出了休息室。
“李医生，其实你不用来的，9床老太太我今晚都看过六七次了，没事的。”
杨玉这女人就喜欢折腾人，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没完没了。
尤其值夜班的护士，没一个不怕她的。
李惜阳笑了笑：“真没事其实也是好事，真万一有点什么，怕她是要闹翻天了。”
面对这样的病人家属，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不给她找事的理由。
苏欣桐点头，这倒也是。
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病房。
这才刚一进门，就听到杨玉不满的质问，“这都过了多久你们才来，是不是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啊！”
李惜阳和苏欣桐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理会。
遇到这种人，任她发两句牢骚就好。
真要没忍住回怼了，这事也就大了。
果然，在见到两人都没说话时，杨玉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继续了。
走到心电监护前，李惜阳仔细检查了一遍各项数据。
“血压稍有起伏，总体来看还算平稳。”
杨玉却指着母亲道，“怎么可能没事，我妈都昏迷一个多星期了没起色，你到底会不会看啊？”
“算了算了，还是叫你们领导来吧！”
李惜阳并不生气，耐心道，“家属，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作为医生，我们也十分想让病人快点好起来。
但是病人的年纪你也知道，身体各方面机能已经退化了，
后期还可能会出现感染，发烧等等一系列并发症，
从我们角度来讲，我们只能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其他的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李惜阳讲的合情合理，杨玉张了张嘴却愣是想不到反驳的话。
苏欣桐站在一旁，悄悄给李惜阳竖了根大拇指。
越是这种时候，越讲究谈话技巧。
一个原则，怎么委婉怎么来，绝对不要说让家属忌讳或反感的话。
不然又是一场医闹。
现在社会，没人想要了解真相，只要是能给引起噱头的，给烦躁的生活带来点乐趣的，就足够了。
所以患者家属只要找到报社塞点钱，随便拟个标题，瞬间就能成为热点。
而医院也只能认倒霉。
李惜阳也不得不小心对待啊！
突然，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没有任何前兆的发出警报。
“哎呀，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杨玉整个人都慌了。
李惜阳也没想到情况突转的如此之快。
“25%的葡萄糖25ml+心律平70ml静推！”
李惜阳快速接过注射器，给病人推药。
一分钟后，老太太的心率再次稳定了下来。
杨玉瘫在椅子上，整个人脸吓到惨白。
李惜阳拉了一张心电图递给杨玉。
“看到没有，你母亲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现在已经出现了心脏的并发症，病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呼吸心跳骤停，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老太太鬼门关前走一遭，幸亏李惜阳给救了回来。
杨玉就是再无理取闹，一时间也想不出如何挑刺。
回了回神问道，“医生，我们能不能转院？我们去帝都，一定能治好我妈的病。”
李惜阳皱了皱眉道，“你当然可以要求转院，这是家属应有的权利，只是病人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随时都有心跳骤停的危险，从运城到帝都可不近，路上的风险没人能保证。”
“这…”
杨玉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
“滴滴滴~”
监护仪上再次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病人竟然又一次出现了心跳骤停。
这种情况就是李惜阳也始料未及。
一个纵身快速跳到床上，双手交叉叠压开始为老太太做心肺复苏。
一下，
两下，
三下，
……
奇怪，
每次当心脏开始进入正常起博的频率时，又都会再一次停止。
眼看心电仪上，就快成一条直线了，李惜阳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然而这时，面前光屏闪动。
【心脏：小伙子，谢谢你，但是我真的累了】
【放手吧】
下一秒，心电图连成一条直线。
李惜阳静静看着老人的脸，似乎在微笑。
是啊，死亡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等于痛苦。
至少从这一刻起，她可以不被打扰，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了。
从病床上下来，李惜阳对杨玉说了一声‘抱歉’！
杨玉“哇啦”一声，哭倒在母亲怀里。
是哭母亲的离开，还是因为养老金没了，李惜阳分不清楚。
不过看着她扑倒在母亲怀里的背影。
李惜阳愿意相信，她的眼泪里除了金钱以外，一定还有点别的什么。
。
。
。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李惜阳带着一帮医护人员站在急诊大门口。
五分钟前，急诊接到电话，说将有一辆急救车抵达。
果然，五分钟后，急救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急诊大门口。
医护人员迅速推着轮床迎了上去。
车上救护人员训练有素，在后车门打开的一霎，患者就被抬到了轮床上。
隔着一段距离，李惜阳就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走近一看，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右大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可即便如此，纱布仍然被浸透了。
“患者大出血，赶快送抢救室！”
“陈旭，小苏，准备连接血氧仪！”
“好！”
很快患者被推进了抢救室，所有人都各司其职，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
“李医生，血氧仪接上了，患者血压有点低！”
“嗯，马上给他验个血，让血库送血过来。”
采血小护士快速抽取了患者一管子静脉血，然后急匆匆离开了。
李惜阳在水池前做完消毒，准备给患者清创。
“小苏，揭纱布，动作尽量慢一点！”
“好！”
随着患者腿上的纱布被一点点揭开，房间里的众人都是齐吸一口凉气。
倒不是伤口有多深，而是那切口扭扭曲曲，就好像被钝器反反复复拉出来的一样。
长度将近20厘米，皮开肉绽，看起来格外狰狞。
李惜阳快速检查了一下，还好避开了大动脉，
缝合很简单，可就是日后愈合一定会留疤，
就算是李惜阳的国医级缝合术也无法避免。
“这孩子难道遇到变态了？”
“这怎么看都像反复拉出来的。”
陈旭盯着伤口，头皮发麻。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清创吧！”
李惜阳拿着镊子夹取一片碘伏纱布开始皮肤消毒。
可能是因为太疼，小男孩身子抽搐了一下，同时抬手下意识要摸向大腿。
好在苏欣桐反应及时，一把将患者手臂按住。
“陈旭，准备局麻！”
不然清创缝合的时候患者容易挣扎。
陈旭点了点头，转身去准备麻药。
没一会儿，陈旭举着针管过来，开始给患者皮肤打麻醉。
麻醉发挥作用之后，患者的手也安分了下来。
李惜阳这才拿起镊子继续做清创。
苏欣桐则站在一边，不时的拿着棉花擦拭着从患者伤口里流出的鲜血。
清创很快结束，然后是缝合。
缝合对李惜阳来说不要太简单，一切操作轻车熟路。
当缝合完成，采血小护士也回来了。
接过两包血浆，李惜阳立刻给病人挂上。
输上血以后，病人的血压开始慢慢上升。
恍忽间，李惜阳好像错觉一般听见了一个声音，“蚂蟥，有蚂蟥，它在我的血管里爬，它在吸我的血…”
当李惜阳回过神来，那个声音又不见了。
不过这时虚拟光屏闪动。
【手：唉，又来了，这孩子没死可脑子坏了】
【腿：谁说不是呢，刚才那一刀扎下来差点拉到老子大动脉上，还好手哥你及时哆嗦了一下】
【皮肤：我特喵的才真的是无辜躺枪，他脑子不好直接爆头啊，给我整破相了】
【大脑：你们够了哈，小心我告你们诽谤，这是心里问题，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心脏：毁灭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