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朱橚的怀中还揣着五百两银票的“巨款”,可回到慈宁宫后一张也没剩下。
望着桌上两个空荡荡的大红包,朱橚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抬手送出去五百两让他有点心痛。
然一想到刘希哲跪在武英殿前劝谏的景象,朱橚心中的那点心痛就随之消散,只剩下惋惜。
“五百两,足够他一家生活很久了。”
刘希哲死后,家中还有他的双亲和妻子老幼,这些钱勉强算他十年的俸禄。
“冬冬。”
太监兴安敲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糕点。
将糕点放在书桌侧边后,他的脸上稍有点担忧。“殿下,小的方才听人说了。
东华门外跪着的是那个冒犯陛下的御史家人,您送钱过去是不是有点,有点不妥?万一被陛下发现了?”
送钱的时候,朱橚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银票都放在了刘希哲老父亲的手中,郑重地点点头。
他离开的时候,一家老幼都在对着他的背影磕头,将朱橚的面容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或许吧,东华门那么多禁卫站着,里面应该有不少认识我的。不过我送钱更多是可惜他这个人,并非是他在武英殿前所做的事情。”
朱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澹澹地说道。他犹豫过、担心过,可还是这样做了。
“殿下,若是有心之人嚼舌头说您是刘希哲背后指使之人,忤逆陛下的罪过可不得了。”
兴安见过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情,在有心之人的挑拨下就变得十恶不赦。
“砰砰。”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院子外有禁卫走动的声音。而且这队人径直向着院子内走来,铠甲碰撞的声音越发地清晰。
“殿下!”
兴安下意识就觉得东窗事发了,现在皇帝下令命禁卫过来捉拿朱橚。
“砰。”
朱橚主动打开门走了出去,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亲军都尉府的人,这么晚了来慈宁宫作甚?”
毛骧拱手说道,“周王殿下,陛下让我等请您去文华殿问话,请殿下立刻动身吧。”
此言一出,背后的太监兴安吓得魂不附体,几乎站不住要坐在地上。
还是朱橚随手扶了他一把,澹澹地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好好在这里待着就是。”
“走吧。”
说完他就跟着毛骧迈步走向院外。穿着铠甲的禁卫跟在后面一路护送。
文华殿。
朱橚走进大殿后,发现上面空空如也,灯也没亮着几盏。等候许久的太监陈保指了指文华殿的偏殿,朱橚随即转身多走几步。
进门后偏殿里灯火通明,朱元章坐在塌上。下面站着他的几位大哥,朱标到朱棣四人都在。
“儿臣见过父皇。”
朱橚恭敬地行礼道。
然朱元章并没有反应,而是端起一旁的茶杯喝着。把他晾了一会儿,才澹澹地问道。
“是你给刘希哲的家人,送去了五百两银票,还说是朝廷的抚恤?”
朱橚闻言拱手说道:“父皇,儿臣看他们跪在东华门前一天一夜了,甚是可怜。不过儿臣只是送钱,一句话都没有说,朝廷的抚恤又何从谈起。”
朱元章对此,只是冷哼,“五百两,你倒是好大的手笔!”
闻言的朱橚只是跪在地上,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有罪。”
朱标见状连忙站出来说道,“父皇错怪五弟了,他哪有这么多钱?这五百两是儿臣从东宫拿的,让五弟偷偷去送的。
此人当过我东宫属官,儿臣心存不忍。若父皇要惩罚,请惩罚儿臣吧!此事和五弟无关,请父皇饶过他吧。”
朱元章听到这话,只是看向一旁站着的朱棣,“你呢,你有什么话说?”
闻言的朱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说道:“父皇,这五百两是儿臣在婚宴之后给五弟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儿臣想着刘希哲毕竟是死在儿臣婚宴上的,心有不忍所以让五弟去送点抚恤。”
“你们两人都说是自己让老五送的,到底是谁?”
朱棣咬咬牙,跪在地上拱手说道:“父皇,是儿臣,大哥只是站出来袒护我们。您要惩罚,就惩罚儿臣一人吧。”
朱樉和朱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朱元章的眼神看向了他们,“你们两个呢?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纷纷拱手说道:“父皇,此事儿臣等并不知情。可还请父皇看在四弟刚刚大婚,稍加宽恕。”
“请父皇稍加宽恕。”
朱元章听着只是冷笑,“好啊,你们几个都是大好人,反倒咱成了坏人了!”
朱标和朱棣连忙低头,“儿臣不敢!请父皇责罚儿臣,切勿动气伤了龙体!”
“儿臣万死莫辞!”
闻言的朱元章只是冷冷道,“跪下!”
朱橚稍稍抬头,疑惑地看向旁边,他和朱标朱棣不是已经跪下?怎么还让他们跪下?
朱樉和朱棡立刻意识到,这一声是在说他们两个,反应过来后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低头认错,“父皇,儿臣有罪!”
“儿臣有罪!”
朱元章这才从塌上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你们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两人跪伏在地上,“儿臣,儿臣不知。”
“你们两个,错就错在白长了二十多年的年岁,还不如老五看得明白!”
此言一出,偏殿内的所有人心中一惊。
只见朱元章走到秦王朱樉面前,“不错,刘希哲死了,可他说的话却是一点没错。历朝历代,天下之事坏就坏在你们这些藩王!”
众王闻言连忙跪伏在地上,“父皇,儿臣有罪!”
朱元章在几人面前踱步,澹澹地说道。
“昨日武英殿前,的确只有他一个人站了出来,可他说的同样也是朝臣的心里话。咱可以杀这个人,可杀不了他口中说的话!
老五说可惜这个人,不错,此人的确可惜。咱已经派毛骧厚葬了他,可这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朝臣不能,他的家人也不能。”
对方的话让朱橚长长呼出一口气,自己赌对了。
自己的父皇是圣君,而不是暴君。